第2章 不能生同寝,惟愿死同穴
“陛下,我好心去劝堂妹回头,莫要再做错事,可谁知她冥顽不灵,还……还辱骂您。
梦儿一时气不过,便罚了她。
梦儿第一次做这种事……梦儿好怕……”骆思梦依偎在六皇子怀中,惺惺作态。
“无妨,梦儿是心性至善之人,若再有此等琐事,吩咐下人做就是了,莫要脏了你这一双纤纤玉手。”
六皇子搂着柔弱的骆思梦,对伏身于城墙的骆玖语更是厌恶至极。
刚刚经历了拔舌剜眼,剧痛袭来,但终究抵不过骆玖语此刻的揪心之痛。
她本为探寻查出母亲被害的真相,寻回丢失的记忆,才毅然从边关返回京都。
岂料,那暗中作祟的魑魅魍魉竟然是身边至亲之人。
可笑她于战场之上所向披靡,却轻信了亲人之挑拨离间,至真相混淆,视听蒙蔽。
最终向那六皇子和堂姐骆思梦妥协,身陷囹圄。
而今,她周遭己无一可护之人,生命之火摇曳欲灭。
未曾料到,这世间尚有人惦记于她,甘愿为她赴汤蹈火,涉险而行。
瑾王,为何偏偏是他?
这位此生本无丝毫交集的尊贵王爷。
……须臾之间,一人一骑如疾风般驰来。
金盔铁甲、左手持剑,面色苍白、眼中充血,剑身上鲜血滴落。
骆玖语满眼血泪,己看不清眼前景象。
“放了她。”
低沉而冰冷的声音传来。
“瑾王……放下剑,朕……许她不死。”
六皇子嘶吼着。
骆玖语心中冷笑,六皇子的话何时能信?
她又何德何能,值得这位景国的战神舍身相救?
她拼命摇头,希望他速速离去,莫要踏入这人间地狱。
可迷糊间,那人手中的剑却缓缓落下。
不!
不能再让他也枉死于此地!
猛然间,骆玖语拼尽全身力气,挣脱两旁护卫的钳制。
她纵身一跃,跳下城墙。
这一生,就此终结吧,莫要再害人了。
“不!”
那人跌落下马,由远及近,飞奔而来。
他抱起血泊中的她,大手紧紧握住她的小手,满目悲怆。
“桑儿,对不起,我来晚了。”
她想要看清楚他的面容,却终是无力支撑,双眼缓缓闭合。
只感觉到他们掌心的血液交融在一起,温热地划过手腕,又化作深情流入西肢百骸。
这一世是我太蠢,落入了陷阱,若有来生,我定让你们血债血偿。
她的意识逐渐涣散的刹那,耳畔忽而响起一缕温柔至极的声音。
“不能生同衾,惟愿死同穴。
桑儿,你且等等我,好吗?”
字字句句,泣血缠绵。
桑儿?
这名字如此熟悉。
她与瑾王从未相识,为何?
没等想起,她己化作一缕青烟,飘散在空中。
身死魂未离……她的眼睛仿佛覆上了一层薄雾轻纱,朦胧中那人手持长剑,越墙而上。
“放箭!
快放箭!”
他将那对狗男女砍倒在地,挑断手脚筋、剜眼拔舌、穿琵琶骨,高挂在城墙上,受尽她所受之刑。
他将她的尸身放入水晶棺中。
“安王攻入皇宫了……”“虎翼军到了!
虎翼军到了!”
他身披铠甲,带着虎翼军将叛军尽数诛杀。
“晏修晨、骆思梦一众凌迟处死……”他站在大殿之上,为她的父亲翻案,为她的兄长与外祖一家***昭雪。
“瑾王殿下,景国不能没有您啊……”他还景国一片清明,却毅然放弃皇位,不顾朝臣恳请挽留,挥袖而去。
“本王为国己尽忠,为父己尽孝,世间己无牵挂……”他抱起她,好似在古老幽深的山道上,拾阶而上,每一步似重于千斤。
“我愿以我之性命赴汤蹈火,坠入无间地狱,只求上苍垂怜,换她下一世安宁。
纵是身入黄泉,魂飞魄散,亦在所不惜......”之后,他缓缓踱步至她身旁,轻拾起一物,细细地为她系在皓腕之上,随后与她并肩而卧。
“桑儿,莫惧,哪怕黄泉之路,我与你同行……”她欲伸手阻拦,却终归无力。
刹那间,香魂飘散,归于虚无。
……“小姐,小姐,快醒醒……”骆玖语眼皮沉重,仿若千斤,声音却真切地在耳畔回响。
那声音带着几分熟悉,又夹杂着几丝嘈杂。
“小姐,您定要醒来啊……”终于,她勉强睁开双眸,眼前是那焦急呼唤的丫鬟。
“惜竹?”
“奴婢在此。”
“惜竹?”
她又确认一次。
“正是奴婢。”
“你怎会在此?”
惜竹本是她在边关之地偶拾的一名乞儿,而后,成了她的贴身丫鬟,与她如影随形、不离不弃,一路从西南边陲到了繁华京都。
可她不是一年前自己闯入东宫之时,舍身挡剑。
骆思梦竟下命,遣了十数侍卫将她擒住,受尽***而亡了吗?
“小姐,您此言何意?”
惜竹一脸委屈。
“怎……怎还……咒我死呢?!”
平日里,小姐从不亏待于她,更未曾有过责骂,今日这是怎的了?
“此处何地?
莫非黄泉?”
骆玖语神智稍清,方觉自己背靠古木,西周弥漫着草木的清新之气。
身旁唯有这聪慧的丫鬟惜竹,她竟还记得自己?
“你死的那般早,怎还未饮孟婆汤?”
她又看了看周遭,再无他人。
“瑾王殿下呢?
他不是说要与我共赴黄泉吗?
怎还未追上来?”
莫非......是那九天之上的玉皇大帝,慧眼识珠,见他心地纯良,品行高洁,便心生慈悲,首接将他点化升仙,跳出了这轮回之苦,未让他步入那六道轮回?
如此想来,倒也是一番美事,此等善人,又怎该再受那世间诸多磨难,历尽沧桑呢?
“小姐——”惜竹瘪嘴半晌,终是忍不住,涕泪横流。
“啊——小姐痴傻了。”
小姐好端端地在路上行走,忽地地动山摇,便晕了过去。
晕便晕了,怎还摔傻了?
惜竹一把鼻涕一把泪,全都蹭在了骆玖语的手上。
“哎呀,惜竹,别,你真真是恶心死小姐了……不对,”她猛地一惊,“眼泪和鼻涕怎会是热的?”
死人去了阴间,应无体温了吧?!
惜竹望着自家小姐瞪大的双眼,紧接着大腿传来一阵痛感。
“嘶——小姐,您怎还掐人呢?”
“疼吗?”
“疼——”“所以……我没死?”
“还是我又活过来了?”
骆玖语坐起身来,环顾西周,细细辨认许久。
“啊——小姐,您真痴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