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庚子年霜降后第三夜，子时三刻的北京城笼罩在罕见的电磁雾中，连长安街的路灯都只剩下昏黄的光晕。
他解开缠在右手的鲛绡，缺失的无名指断面在月光下泛着青铜光泽。
这是三年前接任少阁主时，用陨铁星轨罗盘斩断的——天机阁《璇玑卷》有载：欲承贪狼星力，必以血肉为引。
"少阁主，星锚浑天仪校准完毕。
"哑道人跪坐在青铜星锚浑天仪旁，手中的算筹在青砖上敲出《开元占经》的密语节奏。
六十西根柏木算筹随着敲击声悬浮半空，在量子计算机的蓝光中重组为三维河图。
陆昭明将星轨罗盘嵌入浑仪中央的凹槽。
陨铁与青铜接触的刹那，观星台地面浮现出首径九丈的紫微垣星图。
二十八宿的方位上，激光投影的星官缓缓睁开双目。
"紫微垣系统启动，正在连接FAST天眼。
"机械女声从地底传来。
北斗七星的投影突然扭曲，贪狼星的位置爆发出刺目红光。
陆昭明迅速咬破舌尖，将血珠滴在罗盘的天枢位。
血珠沿着陨铁表面的沟壑游走，在星图间绘出诡异的轨迹。
当血线触及北斗杓柄时，量子计算机突然发出尖锐警报。
悬浮的河图算筹全部转向西北，指向敦煌方向。
"星力偏移量37.6角分，脉冲信号频率异常。
"哑道人的算筹在地上敲出急促的哒哒声，"是神机枢！
"陆昭明瞳孔骤缩。
透过星轨罗盘的陨铁晶格，他看见常人不可见的恐怖景象——敦煌上空的星幕正在塌陷，贪狼星赤芒如毒蛇般钻入莫高窟。
那些千年星辉在接触岩壁的瞬间化作黑血，与三天前白芷传讯描述的场景如出一辙。
"启动射电干涉阵列！
"他扯断腰间玉佩扔进浑仪。
玉佩中的西周龙纹觥碎片与浑仪产生共振，观星台地底传来齿轮转动的轰鸣。
九台射电望远镜从京城各处升起，镜面在月光下泛着冷冽银光。
量子计算机的全息屏上，数据流如银河倾泻。
当陆昭明将星轨罗盘转向西北时，陨铁突然变得滚烫。
缺失的无名指断面传来钻心剧痛，仿佛有无数钢针刺入骨髓。
"少阁主！
"哑道人正要上前，却被陆昭明抬手制止。
他额角青筋暴起，任由星轨罗盘吸食鲜血。
在意识即将涣散时，终于捕捉到那道异常的脉冲信号——来自船帆座脉冲星Vela的电磁波，竟夹杂着人耳无法识别的古老音律。
"这是...《韶》乐？
"陆昭明震惊地发现，每秒11.2次的脉冲节奏与《吕氏春秋》记载的黄帝之乐完全吻合。
更诡异的是，当他把信号频谱转换为可见光后，竟呈现出敦煌飞天的轮廓。
浑天仪突然剧烈震颤，青铜环箍迸出火花。
哑道人怀中的算筹接二连三爆燃，焦糊味弥漫在观星台上。
陆昭明想要取下星轨罗盘，却发现陨铁己与浑仪熔为一体。
"北辰子说过，贪狼噬月时..."他猛然想起阁主闭关前的警告，冷汗瞬间浸透重衫。
抬头望去，北斗第七星的摇光竟己完全熄灭，而贪狼星的红芒正化作血盆大口。
量子计算机在此刻过载爆炸，飞溅的晶体碎片在陆昭明脸上划出血痕。
他顾不得擦拭鲜血，抓起燃烧的算筹在地面疾书。
柏木燃烧的焦痕组成卦象：上艮下坤，山地剥。
"不好！
"陆昭明挥袖扫乱卦象，冲向观星台东侧的铜钟。
就在他抓住钟锤的瞬间，整座北京城的灯光骤然熄灭。
黑暗中有巨物破空之声自西北而来，裹挟着刺鼻的硫磺气息。
哑道人突然发出嘶哑的吼叫。
这个三十年来从未开口的老者，此刻双目赤红地指着天空。
陆昭明顺势望去，浑身的血液几乎凝固——熄灭的摇光星位置，赫然悬浮着一艘青铜楼船。
船首的饕餮纹在月光下流转血光，与故宫藏品中的商周青铜器如出一辙。
"紫微垣终极协议，开！
"陆昭明用星轨罗盘割破掌心，将血手印按在铜钟表面。
钟身浮现出鎏金篆文，观星台地面应声裂开。
古老的齿轮传动声从地底传来，九尊三丈高的青铜浑仪破土而出，在北斗方位结成九宫阵。
青铜楼船降下玄色光柱，笼罩整个观星台。
陆昭明感到重力在急速变化，膝盖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
他强忍眩晕转动星轨罗盘，陨铁表面的西周雷纹逐一亮起。
"天发杀机，移星易宿！
"随着咒文诵念，九尊浑仪同时射出紫色光束。
光流在夜空中交织成巨网，将青铜楼船死死缠住。
船身的饕餮纹开始扭曲，发出类似金属撕裂的尖啸。
哑道人突然扑到浑天仪前，用燃烧的手指在铜盘上刻字。
焦黑的甲骨文在火光中显现："非星非船，龙脉显形。
"陆昭明如遭雷击。
他再次仰望青铜楼船，终于发现那些饕餮纹的瞳孔中，竟闪动着与镇毒碑血泪相同的光芒。
星轨罗盘在此刻疯狂旋转，脉冲信号强度飙升至正常值的千倍。
"这是龙脉的病灶..."他想起父亲留下的手札，"星辉化血，地脉生疽。
"青铜楼船突然解体，化作万千青铜碎片暴雨般倾泻而下。
陆昭明挥动星轨罗盘撑起电磁护盾，陨铁与青铜相撞迸发的火花照亮夜空。
当最后一片青铜落地时，他惊恐地发现这些碎片正在渗入地底——就像水银渗入沙地般丝滑。
"快通知璇玑城！
"陆昭明抓起哑道人冲向密道，"青铜在污染地脉！
"通往地下璇玑城的石阶上布满青苔。
陆昭明每下一级台阶，星轨罗盘的震颤就加剧一分。
当两人冲进中央控制室时，量子计算机的警报声己震耳欲聋。
"地磁异常指数超过阈值！
"机械女声毫无感情地播报，"京津冀地区地壳应力正在累积，预计六小时后达到8.3级地震能量级。
"全息沙盘上，代表龙脉的蓝色光流正被黑色物质侵蚀。
陆昭明将星轨罗盘插入控制台，陨铁与量子计算机接驳的瞬间，穹顶的二十八宿星图突然活了过来。
角木蛟与奎木狼的星官虚影降下，在沙盘上勾勒出青铜碎片的运动轨迹。
"它们在向秦岭聚集..."陆昭明的手指穿过全息投影，"最终目标是昆仑地脉中枢！
"哑道人突然剧烈咳嗽，吐出的血沫中夹杂着青铜碎屑。
陆昭明这才发现，老人的皮肤正在浮现出饕餮纹路——那些渗入地脉的青铜，竟然通过量子纠缠在侵蚀人体。
"坚持住！
"陆昭明抽出三根生死针刺入哑道人要穴。
这是白芷去年赠他的保命之物，银针入体的瞬间，老人身上的纹路稍褪。
但控制室的地面突然隆起，青铜枝条破土而出，尖端绽放出妖异的曼陀罗花。
"少阁主，看这个！
"技术员突然调出紫微垣的深层日志。
全息屏上闪过一组坐标：东经110.18，北纬34.52。
陆昭明瞳孔骤缩——这是潼关坐标，青铜碎片的必经之路。
他扯下染血的外袍扔向控制台，布料被激光瞬间切割成战旗形状："传令骊山械城，启动西象机关兽！
通知药王谷在潼关布瘟癀阵！
沧浪门封锁黄河水道！
""那隐麟司..."技术员欲言又止。
陆昭明抚摸着星轨罗盘上的裂痕，想起北辰子闭关前的卦辞："贪狼噬月，断指之劫。
"他突然笑了，笑声在充满青铜枝条的控制室里显得格外苍凉。
"给沈司主传句话，"他举起星轨罗盘砸向主控电脑，陨铁与量子芯片碰撞出刺目火花，"告诉他，二十年前欠天机阁的债，该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