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风还带着些许寒意，吹动她鬓角的碎发。

她下意识地紧了紧身上的粗布衣裳，这是田小强生前给她买的最后一件新衣。

"娇娇，该回去了。

"婆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贯的严厉。

她转过身，看见婆婆拄着拐杖站在田埂那头，浑浊的眼睛里闪着警惕的光。

自从田小强在矿上出事，婆婆看她的眼神就变了，仿佛她是个随时会偷人的***。

"知道了，娘。

"她低声应着，弯腰提起地上的竹篮。

篮子里装着刚挖的野菜，嫩绿的叶子还沾着露水。

回村的路上，几个在田里干活的汉子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她低着头快步走过，却能感觉到那些目光像蛇一样缠在身上。

自从成了寡妇，这样的目光她见得多了。

村里人都说她克夫，可那些男人却像苍蝇见了蜜似的围着她转。

"哟，这不是田家的小寡妇吗？"一个轻佻的声音响起。

杨娇娇心头一紧，是村长家的儿子田大壮。

她加快脚步，却被田大壮拦住了去路。

"急什么？天还早着呢。

"田大壮咧着嘴笑，露出一口黄牙，"听说你婆婆最近看得紧，连门都不让你出？要不要我帮你说说情？""不用了。

"杨娇娇往旁边躲，却被田大壮一把抓住手腕。

"装什么清高？"田大壮凑近她耳边，"村里谁不知道你是个克夫的命？与其守活寡，不如跟了我......""放开她。

"一个清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杨娇娇抬头，看见李青山站在不远处。

他穿着洗得发白的衬衫，手里提着药箱，目光冷冷地看着田大壮。

"李大夫......"田大壮讪讪地松开手，"我这不是跟娇娇开个玩笑嘛。

""玩笑开过了。

"李青山走过来，挡在杨娇娇身前，"田大壮，你爹最近不是腰疼得厉害吗？要不要我给他开几副药？"田大壮脸色变了变，悻悻地走了。

杨娇娇松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还在发抖。

李青山转过身，递给她一块干净的手帕。

"擦擦汗。

"他的声音温和了些，"以后别一个人走这条路。

""谢谢李大夫。

"杨娇娇接过手帕，闻到上面淡淡的药香。

"叫我青山就行。

"他顿了顿，"我听说你婆婆最近总让你干重活？"杨娇娇低下头没说话。

自从田小强去世，婆婆就把所有的怨气都撒在她身上。

白天要下地干活，晚上还要织布到深夜。

稍有懈怠，就会招来一顿打骂。

"我这里缺个帮手。

"李青山说，"你要是愿意，可以来诊所帮忙。

工钱不多，但总比......""我愿意！"杨娇娇脱口而出，随即又红了脸，"我是说......谢谢李大夫。

"李青山笑了笑，"明天早上来吧。

"回到家，婆婆正在院子里喂鸡。

看见杨娇娇回来，立刻板起脸："死哪儿去了？这么晚才回来！""我......我去挖野菜了。

"杨娇娇小声说。

"野菜？"婆婆冷笑一声，"我看你是去勾引野男人了吧？别以为我不知道，村里那些男人看你的眼神......""娘！"杨娇娇忍不住打断她，"我没有......""啪！"一记耳光打断了她的话。

"还敢顶嘴？"婆婆气得浑身发抖，"我儿子才走多久，你就想改嫁是不是？我告诉你，只要我活着一天，你就别想！"杨娇娇捂着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想起田小强临终前的话："娇娇，对不起......你要好好的......"那天矿难来得突然，田小强被抬回来时已经奄奄一息。

他握着杨娇娇的手，疚："我答应要带你去城里看花灯的......""小强......"杨娇娇泣不成声。

"别哭......"田小强艰难地抬起手，擦去她的眼泪，"你要好好的......找个好人......"话没说完，他的手就垂了下去。

"哭什么哭？"婆婆的骂声把她拉回现实，"还不快去煮饭！想饿死我这个老太婆吗？"杨娇娇抹了把眼泪，默默走进厨房。

灶台里的火苗跳动着，映得她的脸忽明忽暗。

她摸了摸微微隆起的小腹，那里藏着另一个秘密。

2.第二天一早，杨娇娇天没亮就起床了。

她轻手轻脚地生火做饭，生怕吵醒还在熟睡的婆婆。

灶膛里的火光映着她憔悴的脸，她摸了摸微微隆起的小腹，那里藏着她的秘密。

"死丫头，这么早起来干什么？"婆婆的声音从里屋传来。

杨娇娇手一抖，差点打翻锅里的粥，"我......我去诊所帮忙。

""诊所？"婆婆拄着拐杖走出来，浑浊的眼睛里闪着精光，"李大夫那里？""是......"杨娇娇低着头，"李大夫说缺个帮手......""哼！"婆婆冷笑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

李青山是城里来的大夫，长得又俊，你是不是......""娘！"杨娇娇打断她，"我只是去帮忙，挣点钱贴补家用。

"婆婆盯着她看了半晌，终于摆摆手，"去吧去吧，记得天黑前回来。

要是让我知道你在外头勾三搭四，看我不打断你的腿！"杨娇娇如释重负，赶紧收拾好碗筷，匆匆出了门。

清晨的村庄笼罩在薄雾中，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

杨娇娇走在田埂上，远远看见李青山已经在诊所门口等着了。

"来了？"李青山冲她笑笑，"吃过早饭了吗？""吃过了。

"杨娇娇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进来吧。

"李青山推开诊所的门，"今天要整理药材，可能会有点累。

"诊所不大，但收拾得很干净。

靠墙的架子上摆满了各种药材，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中药香。

阳光从窗户斜斜地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这是当归，这是黄芪......"李青山一边整理药材，一边给她讲解，"你慢慢记，不用着急。

"杨娇娇认真地听着，时不时点头。

她发现李青山说话时总是很温柔，不像村里其他男人那样粗声粗气。

"你识字吗？"李青山突然问。

杨娇娇摇摇头，"小时候家里穷，没上过学。

""想学吗？"李青山从抽屉里拿出一本旧书，"我可以教你。

"杨娇娇眼睛一亮，但随即又暗淡下来，"婆婆不会同意的......""没关系，"李青山轻声说，"我们可以偷偷学。

"杨娇娇抬头看他，发现他的眼神温柔得让人心颤。

她慌忙低下头，感觉脸颊发烫。

"来，我教你认字。

"李青山翻开书页，"这是'人'字，这是'山'字......"杨娇娇凑近去看，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药香。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们身上，暖洋洋的。

突然，诊所的门被推开了。

"李大夫！"一个村民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我家娃儿发高烧了！"李青山立刻站起身，"别急，我这就去看看。

"他转头对杨娇娇说："你在这里等我，顺便把药材整理一下。

"杨娇娇点点头，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暖流。

她开始认真地整理药材，把每一种药材都分门别类地放好。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她感觉整个人都暖洋洋的。

突然，她的目光被角落里一个奇怪的药罐吸引。

那是一个青花瓷罐，上面贴着张泛黄的纸条，写着"安胎"二字。

杨娇娇心头一跳，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她想起前几天李青山给她把脉时的神情，难道他早就知道了？正想着，诊所的门又被推开了。

"娇娇妹子！"是村里的王婶，"李大夫在吗？""他出诊去了。

"杨娇娇赶紧站起来，"您有什么事吗？""哎哟，我这腰疼得厉害......"王婶扶着腰坐下，"你能不能帮我看看？"杨娇娇有些为难，"我......我不太会......""没事，你就随便给我按按。

"王婶笑着说，"听说你以前在娘家学过推拿？"杨娇娇点点头，走到王婶身后，轻轻按着她的腰。

"对对，就是这里......"王婶舒服地眯起眼，"娇娇啊，你年纪轻轻的，守寡多可惜。

要不要婶子给你介绍个对象？"杨娇娇手一顿，"不用了......""别害羞嘛。

"王婶压低声音，"我听说村长家的田大壮对你有意思......""王婶！"杨娇娇打断她，"我......我现在不想这些......""傻丫头，"王婶叹了口气，"你还年轻，总不能守一辈子寡吧？"杨娇娇没说话，只是默默地给王婶***。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她感觉眼睛有些发酸。

3.清晨的露水还未散去，杨娇娇挎着竹篮，沿着田埂往诊所走去。

篮子里装着几把新鲜的艾草，这是她特意从后山采来的。

自从在诊所帮忙，她开始留意起各种草药，有时走在路上，看到有用的野草也会顺手采一些。

远远地，她看见诊所门口围了一群人。

走近了才发现，是村里的赵大娘抱着个襁褓中的婴儿，正焦急地来回踱步。

"李大夫！李大夫在吗？"赵大娘的声音带着哭腔。

杨娇娇快步走过去，"赵大娘，出什么事了？""娇娇啊，"赵大娘一把抓住她的手，"我家小孙子从昨晚开始就哭个不停，喂奶也不吃，这可怎么办啊......"杨娇娇低头看向襁褓中的婴儿，小脸通红，眼睛紧闭，时不时发出微弱的哭声。

她伸手摸了摸婴儿的额头，烫得吓人。

"李大夫去邻村出诊了，"杨娇娇说，"要不......"话未说完，婴儿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小脸憋得发紫。

赵大娘吓得手足无措，"这可怎么办啊！"杨娇娇咬了咬牙，"大娘，您信得过我吗？"赵大娘愣了一下，"你......""我在娘家时，见过我娘用艾草给小孩退烧。

"杨娇娇说着，从篮子里取出艾草，"要不......""好，好，你快试试！"赵大娘已经六神无主。

杨娇娇让赵大娘把婴儿放在诊床上，自己则麻利地生起一个小火炉。

她将艾草揉碎，放入一个小陶罐里，加入清水煮沸。

淡淡的药香很快弥漫开来。

"大娘，您抱着孩子，我来给他熏一熏。

"杨娇娇用布巾裹住陶罐，小心地靠近婴儿。

温热的水汽裹挟着艾草的清香，缓缓笼罩着婴儿。

渐渐地，婴儿的咳嗽声小了，呼吸也平稳了些。

"哎呀，真神了！"赵大娘惊喜地说，"你看，他脸色好多了！"杨娇娇松了口气，继续小心地熏着。

这时，诊所的门被推开了。

"这是......"李青山站在门口，手里还提着药箱。

"李大夫！"赵大娘激动地说，"多亏了娇娇，用艾草给我家孙子退烧......"李青山快步走过来，仔细检查了婴儿的情况，"确实好多了。

"他转头看向杨娇娇，眼里带着赞许，"你做得很好。

"杨娇娇脸一红，"我......我就是试试......""不是试试，"李青山认真地说，"你很有天赋。

"他走到药柜前，取出几味药材，"来，我教你配一副退烧的药。

"杨娇娇凑过去，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药香。

李青山修长的手指在药材间穿梭，一边配药一边讲解："这是金银花，清热解毒；这是薄荷，疏散风热......"阳光从窗外斜斜地照进来，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杨娇娇专注地听着，时不时点头。

她发现李青山讲解时总是很耐心，声音温和得像春天的风。

"记住了吗？"李青山问。

杨娇娇点点头，"记住了。

""那你自己来配一副。

"李青山让开位置。

杨娇娇深吸一口气，小心地抓取药材。

她的手有些抖，但动作很稳。

李青山在一旁看着，眼里带着笑意。

"很好，"他赞许地说，"比例很准确。

"杨娇娇松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微微出汗。

她抬头看向李青山，发现他正专注地看着自己，眼神温柔得让人心颤。

突然，诊所的门被重重推开。

"李大夫！"是田大壮，他满脸通红，身上带着酒气，"我爹让我来拿药......"他的目光落在杨娇娇身上，立刻变得轻佻起来，"哟，这不是娇娇妹子吗？怎么，在这儿跟李大夫学医呢？"杨娇娇往李青山身后躲了躲。

李青山上前一步，挡在她面前，"田大壮，你爹要什么药？""就是......那个......"田大壮打了个酒嗝，眼神却一直往杨娇娇身上瞟，"娇娇妹子，晚上有空吗？我请你喝酒......""田大壮！"李青山的声音冷了下来，"这里是诊所，请你自重。

"田大壮讪讪地笑了，"开个玩笑嘛......"李青山配好药，递给田大壮，"赶紧回去吧，你爹等着呢。

"田大壮接过药，临走前还不忘冲杨娇娇挤眉弄眼，"娇娇妹子，改天见啊......"等田大壮走了，杨娇娇才松了口气。

李青山转身看着她，"以后他要是再骚扰你，你就来找我。

"杨娇娇点点头，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她看着李青山忙碌的背影，突然很想告诉他那个藏在心底的秘密。

4.自从那天在诊所遇到田大壮后，杨娇娇就发现村里的气氛变得不太一样了。

清晨，她照常去诊所。

路过村口的老槐树时，几个正在纳鞋底的妇人立刻压低了声音。

"听说了吗？田大壮昨儿个又去诊所了......""可不是嘛，我亲眼看见的。

那小寡妇......啧啧......""哎哟，你说她一个寡妇，整天往诊所跑，像什么话......"杨娇娇低着头快步走过，却还是听见了只言片语。

她的手指紧紧攥着衣角，指节发白。

到了诊所，李青山正在整理药材。

看见她进来，关切地问："脸色不太好，昨晚没睡好？"杨娇娇摇摇头，勉强笑了笑，"没事。

"她开始整理药材，却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

李青山走过来，轻轻按住她的手，"发生什么事了？"杨娇娇抬头看他，眼圈有些发红，"李大夫，我......我是不是不该来诊所帮忙？"李青山皱眉，"为什么这么说？""村里......村里有人说闲话......"杨娇娇的声音哽咽了。

李青山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别理他们。

你在这里帮忙，是在做好事。

""可是......"杨娇娇咬着嘴唇，"他们说......说我们......""清者自清。

"李青山打断她，"你要是现在退缩了，不正中了他们的下怀？"杨娇娇愣住了。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她看见李青山的眼神坚定而温暖。

"来，"李青山递给她一本医书，"今天教你认几个新字。

"杨娇娇接过书，感觉心里踏实了些。

她翻开书页，发现里面夹着一张纸条，上面工整地写着："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

""这是......"她抬头看向李青山。

李青山笑了笑，"苏东坡的词。

意思是，不要在意别人的闲言碎语，做好自己该做的事。

"杨娇娇感觉眼眶发热，赶紧低下头。

阳光照在书页上，那些字仿佛在发光。

然而，流言并没有因为她的隐忍而停止。

这天傍晚，杨娇娇从诊所回来，远远就看见婆婆站在门口，脸色阴沉。

"娘......"她怯生生地叫了一声。

"啪！"一记耳光打断了她的话。

"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婆婆气得浑身发抖，"村里人都传遍了，说你跟李大夫......""娘！"杨娇娇捂着脸，"我没有......""还敢狡辩！"婆婆抄起扫帚就往她身上打，"我让你去诊所帮忙，是让你去勾引男人的吗？"杨娇娇躲闪着，眼泪夺眶而出，"我真的没有......""从今天起，你不准再去诊所！"婆婆厉声道，"要是让我再听见什么闲话，看我不打断你的腿！"杨娇娇蜷缩在墙角，感觉浑身都在疼。

她想起李青山教她认字时的温柔，想起他说"清者自清"时的坚定，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夜深人静时，杨娇娇躺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