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舟不晚

下午四点。

温与鸿滑着手机屏幕，百无聊赖地翻了翻，退出了订单界面。

可能是过了营业时间， 三点半应该送达外卖迟迟没有送到，饿得不行，温与鸿顺手拿了盒桌底下的黑巧克力，拆开吃了两块。

为了参加晚上的聚会，他特意点了挺多东西，什么汉堡炸鸡，海鲜烩饭，汤氏云饺。

放在平时，一个聚会，温与鸿倒不会特意为了形象，填饱肚子再去参加。

只是这次，有点特殊。

算是他们第一次高中同学聚会。

听班长说，这次大家定的时间恰好赶上了他生日，所以班上人他全通知到位了，并且都一一应下了。

不会有人缺席。

也就是说，沈崇舟也会去。

按理来说，七年了，那份悸动该消失得差不多了才是。

可是没有，大概是也有些问心有愧，这些年他藏得小心，也记得牢固。

再听到那个名字，温与鸿第一反应竟然是欣喜，欣喜过后才是慌乱。

温与鸿是早上接到的电话。

“与鸿啊，虽然你当年只在1班待了两年，我还是想着你能来，对了，崇舟也会来，我记得你们当年不是玩得挺好的吗，整天黏在一块。”

“这小子啊，听说还是那么不凡，年纪轻轻获奖无数，还是c大风光无限的年轻教授。具体情况我不太了解，但是听小齐说他最近回林荣当起了导师，华新中学那招生率是直线上升呀。”

“不过，你应该知道，哪轮得到我来说，你们也那么熟，应该有联系才是。”

沈崇舟大教授倒是隐隐约约有听说，只是回林荣，当导师，他确实不知道。

“在听吗，与鸿……”

温与鸿摸了摸冰凉的水杯，回过了神。

“啊，不知道，晚上七点？”

电话对面的林城高兴地嗯了声，不知道在扒拉什么，安静了好一会才再次开口，“那我等会把地址发你，离你家应该不远的。”

沈崇舟，他最近还好吗，变化大不大，会不会……也偶尔控制不住地想起过他。

这么多年偶尔出现的念头闪回到了温与鸿脑海。

不过那点疑问马上就被他否认掉了，大概是没有的，毕竟当年那番话他说得狠心又决绝，而以沈舟崇高傲冰冷的性格，怕是恨他都来不及，分开后只会当垃圾一样把他的东西连同回忆一起丢掉。

温与鸿自嘲地笑了笑，闷着头在手边的文件上签了个字，心里一阵冰凉。

想念，这种东西，他不配，他不会。

晚上七点，温与鸿在包厢外面磨蹭了好一会，才踩着点推开了门。

刚进包厢，中间的林城就站起身，热情地走过来，“与鸿快来，就等你了。”

温与鸿没穿正装，换了身休闲服，但胜在比例好，站在西装革履的林城身边，也不显得尴尬。

“来，你还是像以前样，坐崇舟旁边。”林城边说边推着温与鸿往沈崇舟旁边的空位走。

温与鸿僵硬了片刻，才顶着熟悉的视线坐下。

正好有消息弹出，温与鸿获救似地低头划拉着手机回信，不然干坐着怕是能尴尬地给他抠出一座有爱的梦想城堡。

发消息的是，温与鸿大学最好的哥们。

顾白的小猫：怎么样，哥哥的建议，现在是不是气定神闲，仿若置身世外。

温与鸿一般不拂人面子，他摸了摸空乏乏的肚子，敷衍着回，“谢谢哥哥，管用。”

不知怎么，温与鸿最后打完两个字，感觉进了冰窖，周围空气都冷了几个度。

他抬头，往沈崇舟那边瞧，对方正夹着菜和旁边同学有一搭没一搭聊天，没给他视线。

错觉，大概是。

温与鸿决心低调，可肚子又饿得厉害，偏偏爱吃的菜还隔得老远，他忍了忍还是拿起筷子夹了块就近的竹笋。

难吃。

闷了两口红酒后，温与鸿条件反射地蹙了蹙眉，本来微微不适的胃有了轻微的灼烧感。

好后悔。

应该去商城买点东西填下肚子，而不是听那个二货的鬼话，赶回去换了身不显眼的衣服。

有没有用他不知道，但是饿是真的饿。

逐渐明显的疼痛感，让温与鸿没忍住微微弓了弓脊背。

旁边的人话似乎一顿，声音低下去了不少。

温与鸿刚想起身和班长说换个包厢，去隔间吃。

不然在这，他不是疼死就是窒息死。

再抬眼，温与鸿起身的动作一顿，面前的菜不知什么时候全变成了他爱吃的。

他眼睛习惯性地往身旁的人看过去，却正好对上对方有些薄凉的眼神。

沈崇舟只看了他一眼，就率先收回了视线，但眼尖的温与鸿还是发现了这人冷漠的眼神里似乎还带着他熟悉的讥讽。

也带来熟悉的难受。

温与鸿摆好的笑容瞬间凝固，身旁的手紧了紧，心里像是被蚂蚁细细钻咬着，好久没能缓过劲来。

也是，怎么可能是他呢，大概是某个人吃完无意转了一圈。

他好像特别容易自作多情，以前是，现在还是。

当年的事，毫无疑问，他有错。

但也有个前提，是对方在乎他，在乎他们之间的关系。

可这人又怎么会在乎他呢。

他也没忘了自己最初答应离开，就是因为他好像怎么也摸不到沈崇舟的真心。

毕竟沈崇舟从来都这样，高高在上，惹人厌还捂不热。

想到这，温与鸿藏在心底最后那丝愧疚也消失不见，变成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来，刺挠得他浑身都不舒服。

亏他还管他什么体面，矜持，形象。

温与鸿轻轻抵了抵牙后跟，闷着头开始夹菜。

一分钟后，温与鸿腮帮子鼓地满满囔囔的，胃里的难受也消失得差不多了。

吃了两回，林城又进了这边，开始挨个敬酒，熟络地打起招呼。

有班长身份的林城跟私下不同，说话不自觉就带着点官腔。

“崇舟啊，这么多年，还是这么帅，吃得怎么样啊，开心吗。”

“嗯，还行。”沈崇舟轻轻点点头。

“与鸿呢，最近咋样，听温伯伯说你硬是不回公司，非要自己去闯，他愁得白发都多了不少。”

虽然林城和温与鸿这两年关系一般，但林城父亲和温与鸿父亲是挚友，他还是能从长辈口中知道温与鸿近况。

这偏偏也是最让温与鸿头疼的。

不然也不会连推这场聚会的理由都找不到。

“他那庙大，容不下我，我还是过我的社畜生活，挺好。”温与鸿语气低调，打着哈哈。

不知道是他声音太轻，还是出于礼貌，这次沈崇舟视线久久没有收回去。

只是眼底晦暗，他看不清什么是情绪。

温与鸿忽视沈崇舟持续打量的视线，也抿嘴笑了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