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说,李琛爱我入骨。他送我满屋玫瑰,记得我所有喜好,说我是他生命里唯一的光。
现在,我死了。死在他送我的车里,喉咙被他亲手打磨的拆信刀割开。第1章痛。
第一个清晰的感知,是脖颈处传来的、冰裂开的剧痛。紧接着,是温热的液体喷涌而出,
带走我所有力气的空虚感。我甚至能清晰地“听”到,那锋利的金属割开我喉管和颈动脉时,
发出的、细微而恐怖的“噗嗤”声。李琛的脸就在我眼前,咫尺之遥。
他刚才还布满哀求和无助的眼睛,此刻像两口深井,里面所有的光都熄灭了,
只剩下一种我从未见过的、纯粹的冰冷。他的手很稳。
稳得不像刚刚亲手结束了与他相恋三年、曾被他捧在手心里的女人的生命。
“为……什……”我试图质问,可喉咙里只涌出滚烫的血沫,发出嗬嗬的破风箱声。
视线开始模糊,涣散。身体里的力气,随着那不断涌出的鲜血,飞速流逝。最后的感觉,
是身体被重重推回副驾驶座,头歪向车窗。黑暗吞噬了一切。不知过了多久。
我“醒”了过来。以一种我无法理解的方式。我清晰地“看”到自己还坐在那里,歪着头,
眼睛惊恐地圆睁着,脖子上那道狰狞的伤口皮肉外翻,鲜血浸透了我最喜欢的米白色针织衫。
而我,正漂浮在车顶狭小的空间里,俯视着这一切。
俯视着那个已经不再属于我的、名为“沈清清”的躯壳。我死了。这个认知,没有带来恐惧,
反而是一种茫然的、巨大的荒谬感。然后,我看到了李琛。他已经恢复了冷静。
极其可怕的冷静。他抽出几张湿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沾满我鲜血的英伦拆信刀的刀把。
他的动作优雅,精准,仿佛在完成一件艺术品。擦干净刀把上的指纹,
隔着纸巾捏着把刀把塞进我毫无知觉的手里。接着,
他开始处理方向盘、车门内侧一切他可能触碰过的地方。没有遗漏任何一个细节。
一直擦到他下车。我猛地朝他扑过去。我想抓住他那双沾满罪恶的手,我想质问他,
想撕碎他那张虚伪的脸!但我的“身体”毫无阻碍地穿过了他。像一阵无关紧要的风。
他甚至连睫毛都没有颤动一下。我愣在原地。一种比死亡更深的寒意,
瞬间冻结了我所有的思维。我无法触碰他。我无法影响任何实体。我成了一个旁观者。
一个在自己谋杀现场,无能为力的幽灵。他做完了一切,重新拉开车门,拿出了手机。
他没有立刻报警。他先是打给了他的母亲。
“妈……”他的声音带上了一种刻意营造的、压抑的哭腔,
“清清……清清她出事了……她……她……***了……”我的灵魂在战栗。不是悲伤,
是愤怒!是滔天的恨意!谎言!全是谎言!我只是在这里跟他提出分手,他就真的动了刀。
我再次冲向他,这次目标是他的手机。我集中我全部的意念,想着:“拦住他!毁掉它!
”手机信号只是产生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不可闻的杂音。他微微蹙眉,
拿开手机看了看屏幕,信号格是满的。他继续对着电话那头,表演着他的悲痛与无助。
大约是过了一小时,他拨通了报警电话。警车和救护车的声音由远及近。
穿着制服的警察和医护人员跑过来。李琛立刻扑到我的身体旁,不,
是扑到那个“沈清清”的躯壳旁,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清清!你怎么这么傻啊清清!
”“都是我不好!是我没看好你!”“你醒过来啊!求你!”他的眼泪鼻涕糊了满脸,
任谁看了,都会认为这是一个痛失所爱的、无比崩溃的男人。一个警察上前试图扶起他,
安抚他。我漂浮着,看着这荒诞至极的一幕。看着那个杀人凶手,在为我这个受害者哭泣。
我不甘心!我冲向那个正在检查我“尸体”的年轻警察,用尽所有力气想要抓住他的手臂,
想要告诉他真相!我的手,再次毫无意外地穿过了他的身体。他甚至下意识地搓了搓手臂,
嘀咕了一句:“怎么突然有点冷。”他们忙碌着,拍照,取证。没有人能看见我。
也没有人能听见我。世界在我死后,按照凶手的剧本,有条不紊地运转着。
我被彻底地、完全地隔绝在了这个世界之外。巨大的绝望,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然而,
就在一名法医初步检查后,对警察摇了摇头,
示意已无生命体征的瞬间——李琛被两名警察搀扶着,走向警车。在背对着所有人,
面部即将脱离众人视线的那一个极其短暂的刹那,他脸上那磅礴的悲痛,像变魔术一样,
瞬间消失了。嘴角几不可查地、极其快速地向上勾了一下。
那是一个转瞬即逝的、充满了冷静、得意,甚至带着一丝嘲弄的胜利者的微笑。
第2章我看着他被带到派出所,看着他重复那套精心编织的谎言。
“我们吵架了……因为我工作太忙,忽略了她……”“她最近情绪很不稳定,
医生说她有轻度抑郁……”“那把刀,她很喜欢,一直放在车上……我怎么也想不到,
她会用它来……”他捂着脸,肩膀耸动,泣不成声。做笔录的年轻女警递给他纸巾,
眼神里充满了同情。我悬浮在询问室冰冷的天花板下,看着这一切。愤怒已经燃烧殆尽,
只剩下冷冷的绝望。如果这就是我死后的世界,那我宁愿彻底消失。
我的葬礼在一个阴沉的上午举行。李琛一手操办了一切。盛大,肃穆,极尽哀荣。
他选了我最喜欢的白百合,铺满了整个灵堂。我的巨幅照片挂在正中央,
那是我和他去海边旅行时他给我拍的,照片上的我笑靥如花。多么讽刺。他站在家属的位置,
接待着前来吊唁的亲友。一身黑色西装,衬得他脸色愈发苍白憔悴。他不需要表演,
他今天的表现本身就是一场完美的演出。
“多好的一对孩子啊……怎么就……”“清清那孩子,看着是开朗,
心里可能太要强了……”“李琛真是重情义,你看他,都快撑不住了……”窃窃私语声,
像针一样扎进我虚无的意识里。他们同情他。他们甚至,在替我“反思”!
我的父母扑在我的水晶棺上,哭得几乎昏厥。妈妈的手一遍遍抚摸着棺盖,
仿佛还能触碰到我的脸。
“清清……我的女儿啊……你让妈妈怎么活啊……”爸爸搀扶着妈妈,一夜之间,
头发白了大半,挺拔的脊背佝偻了下去。我看着他们,意识都在颤抖。我想抱住他们,
想告诉他们我在这里,我没有***!可我什么都做不了。我只能看着李琛,那个真正的凶手,
走上前,轻轻揽住我母亲的肩膀,用沙哑得不成样子的声音说:“阿姨,
节哀……清清看到您这样,会心疼的……”那一刻,我积攒的所有无力感,
化作了实质性的恶意。我要做点什么。我必须做点什么!我冲向我的遗照。
那镜框里我灿烂的笑容,此刻看起来如此刺眼。给我碎开!我用尽全部意念,
撞向那沉重的相框。相框纹丝不动。只是悬挂着它的钉子,似乎微微松动了一丝,
让相框极其轻微地倾斜了一个角度。没人注意到。除了站在遗照正前方,
正准备念悼词的李琛。他话语顿了一下,目光极快地扫过相框,又迅速移开,
继续用那悲痛欲绝的语调,念着不知从哪抄来的、文绉绉的悼词。失败了。我的力量,
微弱得可笑。葬礼流程继续。李琛的悼词念完了,他已泣不成声,需要人搀扶才能走下台。
下面不少人也跟着抹眼泪。一个穿着简约、背着帆布包的年轻男人,在人群后方,
安静地看着这一切。他手里拿着笔记本和笔,却没有记录。他是顾言,
那个来我家采访过的记者。他的眼神很锐利,不像其他人那样完全沉浸在悲伤或同情里,
更像是在观察,在分析。我像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飘到他身边。求你了。看看他!
看看那个凶手!他在演戏!我集中精神,试图去吹动他摊开的笔记本。书页……动一下!
求你了!笔记本的纸张,轻微地、几乎不可察地卷起了一个角。顾言低下头,看了看笔记本,
又若有所思地看了看灵堂中央的李琛。有希望?!就在这时,李琛走向我的父母,张开双臂,
想要给我母亲一个安慰的拥抱。不要!不要用你那双杀人的手,去碰我妈妈!
一股前所未有的暴怒,加上对母亲的心疼,猛地在我意识里炸开!我不知道哪来的力量。
猛地冲向灵堂正中央那盏巨大水晶吊灯,水晶灯毫无预兆地剧烈地摇晃起来!
哗啦——水晶棱柱相互碰撞,发出清脆而凌乱的声音,灯光随之乱晃,
在整个肃穆的灵堂里投下疯狂摇动的光影!“啊!”人群发出一阵压抑的惊呼,
下意识地后退,骚动起来。李琛的拥抱被打断了。他抬起头,看着那盏摇晃的灯,
脸上那完美的悲痛,第一次出现了一丝细微的、几乎无法捕捉的表情。那不是惊讶。
是极其短暂的惊疑。负责葬礼流程的工作人员急忙上前查看,以为是哪里松动了。
没人能解释这突如其来的状况。人群惊疑不定,交头接耳。而站在人群后方的顾言。
他没有去看那盏惹祸的吊灯。他的视线,猛地、精准地抬起,越过了骚动的人群,
越过了惊疑不定的李琛,直直地投向了我此刻悬浮着的、空无一物的半空。他的眼神里,
没有恐惧。只有一种深沉的、几乎要穿透虚空的凝视。第3章顾言的那一眼,
几乎立刻就让我溃散的意识重新凝聚起来。他看得见我?或者,至少他感觉到了什么!
希望像微弱的火苗,在无边的黑暗里猛地窜动了一下。我必须跟上他。葬礼一结束,
人群带着议论和疑惑逐渐散去。顾言没有多做停留,他收起笔记本,
最后看了一眼灵堂中央我的照片,转身离开。我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像一缕被牵着的风,
黏在了他的身后。他住在城郊一个老式小区里,房间在六楼,没有电梯。一室一厅,
陈设简单,几乎没什么多余的物品,书却堆得到处都是。他脱下外套,随意扔在沙发上,
然后走到书桌前打开了电脑。屏幕的光映亮了他略显疲惫的脸。
他调出了关于我“***”一案的新闻报道,还有他自己记录的一些碎片化笔记。
现场无明显搏斗痕迹。凶器仅发现死者本人指纹。
死者近期确有情绪波动记录其男友及同事证实。男友李琛表现悲痛,
行为逻辑合理,暂无可疑。每一个字,都像在将我的死亡定性,
钉死在“***”的耻辱柱上。不行!我飘到他的台灯旁边。集中精神。想着:“亮,灭,亮,
灭!”台灯的灯光,应和着我的意念,开始闪烁。明,暗,明,暗。
在这傍晚时分光线昏沉的房间里,格外显眼。顾言敲击键盘的手停住了。他抬起头,
看向那盏老旧的台灯,眉头微微蹙起。他伸手,拍了拍灯座。灯光稳定了。他收回手,
继续看向屏幕。可不到三秒,灯光再次开始闪烁,比刚才更加急促。这次,
他没有再去拍灯座。他靠在椅背上,目光紧紧盯着闪烁的灯管,
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在他眼中闪烁着理性的怀疑。是接触不良?还是……别的?
他关掉了台灯,起身打开了房间顶灯。似乎在用这种方式,排除一个“故障”选项。
我感到了挫败。这还不够。他的目光落在了书桌一角,那里摆着一张我和李琛的合影,
是顾言到我家采访时带走的。照片是去年秋天在公园里拍的,李琛搂着我,我靠在他肩上,
笑得一脸幸福,背景是漫天的金黄银杏叶。多么虚假的幸福。那甜蜜的瞬间,
凝固成了此刻最锋利的刀。我所有的恨意,所有的冤屈,都在此刻涌向那张照片。毁了它!
让他看见!我的意识像一根拉紧的弦,狠狠地绷向那张合影。
照片中李琛那张带着温柔笑意的脸,突然开始扭曲。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揉搓,
他的五官瞬间变得狰狞、恐怖,眼神中透出一股嗜血的恶意,虽然只是一刹那,
便恢复了原样。但那一刹那的诡异变化,清晰无比!顾言正准备坐下的动作,僵住了。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死死地盯着那张照片,身体保持着半蹲的姿势,足足有五秒钟。然后,
他猛地伸出手,将照片拿了起来,凑到眼前,仔细地审视着。照片完好无损。
李琛的笑容依旧温柔,我的表情依旧幸福。仿佛刚才那惊悚的一幕,
只是他极度疲劳下产生的幻觉。他放下照片,用力揉了揉眉心,深吸了一口气。
我能感觉到他内心的波澜。科学的世界观,正在被一系列无法解释的细微怪事冲击着。
他走到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他的手,似乎有那么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跟着他,
看着他将水杯凑到唇边。就是现在!这是我最后的机会了!
我几乎将我所剩无几的、维系着我存在的能量,向着那杯子全部倾注而出。
杯子里平静的水面,以中心为起点,荡开了一圈又一圈清晰的涟漪。那涟漪并非自然扩散,
它们扭曲、凝聚,在水面上,构成了两个短暂存在、却又无比清晰的字:“救我”。
顾言的动作彻底僵住。水杯定格在他的唇边。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
死死盯着水杯中那两个字迹缓缓消散,直到水面彻底恢复平静。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房间里只剩下他有些粗重的呼吸声。几秒后。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放下了水杯。
水杯与理石台面接触,发出“叩”的一声轻响,在过分安静的房间里有如惊雷。他没有转身。
用一种极力克制,却仍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沙哑声音,对着空无一人的身后,
沉声问道:“是你吗,沈小姐?”短暂的,令人窒息的停顿。“如果是……”他猛地转过身,
目光如炬,扫过整个空旷的客厅,最终,定格在我所在的大致方向。
“就让这盏灯……”“再闪一次。”第4章“……就让这盏灯……”“……再闪一次。
”顾言的声音在安静的客厅里回荡,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试探。我的心跳,
如果灵魂还有心跳的话,几乎要冲出胸腔。能量!我需要能量!刚才在水杯上显现字迹,
几乎耗尽了我积攒的所有力量。我现在感觉前所未有的虚弱,
仿佛一阵稍大点的风就能把我吹散。但我必须回应他!这是我唯一的希望!
我拼命汲取着周围稀薄的意识,将残存的、微弱的意念全部聚焦在客厅顶灯那冰冷的钨丝上。
亮起来!求求你,亮起来!仿佛过了一个世纪。“滋啦——”顶灯猛地闪烁了一下!短暂,
急促,如同垂死之人最后的心跳。光芒亮起又熄灭的刹那,
将顾言脸上那混合着震惊、难以置信,以及一丝终于确认了什么的表情,照得清清楚楚。
灯光没有恢复稳定。它就这样熄灭了。仿佛我最后的力量,也随着这一次闪烁而彻底耗尽。
客厅陷入昏暗,只有他书桌上电脑屏幕的光,幽幽地映照着他的侧脸。他站在原地,
一动不动,像一尊凝固的雕像。他胸膛剧烈起伏,内心翻涌着惊涛骇浪。不是幻觉。
不是巧合。真的有“东西”在这里。是沈清清。“……我明白了。”良久,他终于再次开口,
声音干涩沙哑。他走到开关前,按了几下,灯没有反应。他沉默地走回书桌,搬来椅子,
踩上去,从灯罩里取下了那只刚刚完成了一次跨越生死对话的灯泡。灯丝已经烧断,
焦黑一片。他拿着那只报废的灯泡,站在椅子上,低头看着它,久久无言。接下来的几天,
一种诡异的默契在我和顾言之间形成。他不再对着空气说话。但他开始有意识地,
将他的调查和思考,用一种我能听到的方式说出来。“李琛的背景很干净,小公司老板,
表面上看没有任何问题。”“你医院的同事说,你最近几个月确实有些心神不宁,
但工作依旧认真。”“你父母确认,李琛曾在你家和你父亲发生过冲突,
他当时威胁过‘要么你死、要么我活’。”他像是在梳理线索,又像是在向我求证。
我无法用语言回答。但我找到了方法。他书桌上有两盏USB接口的阅读灯,一小盆绿萝,
还有一个可以翻转的沙漏。我们用最原始的方式建立了联络密码。阅读灯A亮一下:是。
阅读灯B亮一下:否。沙漏被无形的手翻转:重要,需要特别注意。
绿萝的叶子无风自动:有危险,或者情绪激动。效率低下得让人绝望。
但这是我们互相沟通的唯一的桥梁。“案发当晚,李琛的行车记录仪数据是完整的,
显示他直接开车到了那个停车场,期间没有停留。”顾言看着行车记录仪报告的复印件,
眉头紧锁。“这太完美了,完美得不正常。”沙漏被无形的手翻转了。
他精神一振:“你觉得有问题?”阅读灯A,亮了一下。
“但他是在你死亡一个多小时后才报的警,这一个多小时,他在车里做了什么?”阅读灯A,
坚定地亮着。“他可能在处理证据,或者,在等什么?”顾言猜测着。沙漏再次被翻转。
“等?”顾言若有所思,“等什么?等你的……身体彻底冰冷?等死亡时间判断出现模糊?
”阅读灯A,亮起。顾言深吸一口气,眼神锐利起来:“这一个小时,是关键。”沟通艰难,
但方向逐渐清晰。顾言开始将调查重心放在李琛案发前后的资金流向、通讯记录,
以及他那一个多小时的真正行踪上。然而,调查也不是一帆风顺的。他供职的都市报主编,
委婉地提醒他,这个“***”案关注度已经过去,不要再浪费版面资源了。
他试图联系李琛公司的前员工,对方要么避而不见,要么言语闪烁。李琛那边,
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一天晚上,顾言接到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他开了免提。“顾记者是吧?
”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一种懒洋洋的倨傲,“听说你还在查沈清清那案子?人都死了,
给她留点清净吧。有些浑水,蹚多了,容易湿鞋。”是李琛的声音。冰冷,
带着毫不掩饰的威胁。顾言看着那盆叶子发出沙沙的声响,剧烈摇晃的绿萝,眼神冷了下去。
“不劳费心。”他对着电话,语气平静,“鞋子湿不湿,得自己走过才知道。”他挂了电话。
房间内陷入一片死寂。顾言沉默地看着颤抖的绿萝,看了很久。然后,他拿起笔,
在笔记本上,于李琛的名字旁边,用力地画下了一个巨大的问号,和一个鲜红的叉。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房间,最终落在那盏已经更换了新灯泡的顶灯上。“我信你。
”他声音不高,却异常坚定。“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第4章顾言的调查,
触动了李琛敏感的神经。反击,来得迅速而猛烈。周末晚上,
一档本地颇有关注度的情感访谈节目,播出了对李琛的独家专访。
节目名称就叫——《痴情男友的泪与痛:如何走出挚爱“***”的阴影》。顾言坐在电脑前,
点开了节目链接。我悬浮在他身后,无比的愤怒,绿萝叶片随着我剧烈摇动。屏幕里,
李琛坐在柔光下,穿着素色的衬衫,脸色苍白,眼窝深陷,胡茬也没精心打理。
一副被巨大悲痛摧垮后,强打精神的模样。主持人语气温和,带着恰到好处的同情。
“李琛先生,我们都知道,您和沈清清小姐感情一直很好,发生这样的事,
所有人都感到非常意外和痛心……”李琛垂下眼,喉结滚动了一下,再抬眼时,
眼眶已经泛红。“是……我们很好。”他声音沙哑,带着一种脆弱的磁性,
“清清她……是个特别好的女孩,单纯,善良,对谁都很好。
可能……可能就是因为她太好了,把所有的压力都自己扛着……”他开始讲述。
讲述我如何因为工作上的一次小失误而“耿耿于怀”,
讲述我如何因为“担心配不上他”而“偶尔情绪低落”,甚至“无端猜疑”。
他拿出几张精心筛选过的、我们曾经的聊天记录截图。上面的“我”,
语气确实带着不安和焦虑。“你看,她那时候就跟我说,‘总觉得你会离开我’,
‘我是不是很没用’……”李琛指着屏幕,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我当时只当她是小女孩闹脾气,没有足够重视……是我的错,全都是我的错!
”他攥紧拳头,用力捶着自己的额头,痛苦万分。谎言!全是断章取义的谎言!那些对话,
明明是在他一次次冷暴力和言语打压之后,我崩溃下的哭诉!我冲向电脑屏幕,
想要挡住他那张虚伪的脸!集中意念!干扰它!节目画面只是出现了几秒轻微的卡顿和雪花,
很快又恢复了流畅。像投入湖面的小石子,连涟漪都未曾荡开。顾言紧抿着嘴唇,
眼神冰冷地看着屏幕。节目进入了观众连线环节。“李先生,请节哀……沈小姐在天之灵,
也不希望看到您这样折磨自己……”“这样的女孩太傻了,为了感情放弃生命,
不值得啊……”“李先生,你要坚强地活下去……”同情的声音,潮水般涌向李琛。
偶尔有一两条质疑的弹幕闪过,也迅速被淹没。“怎么感觉这男的一直在暗示女方有问题?
”“情绪不稳定就一定是***?调查清楚了吗?”但这些微弱的声音,如同石沉大海。
李琛对着镜头,深深鞠躬。“谢谢,谢谢大家……我会带着对清清的爱和怀念,
努力活下去……也希望大家,能给逝者最后的安宁,不要再有过多的揣测和打扰了。
”他成功地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深情、隐忍、背负着巨大痛苦的完美受害者。而“沈清清”,
成了一个情绪不稳定、内心脆弱、最终选择极端方式的悲剧人物。第二天,
顾言去看望我的父母。母亲的眼睛肿得像核桃,看到顾言,未语泪先流。
“顾记者……网上说的,都是真的吗?清清她……她真的……”母亲的声音颤抖着,
带着巨大的迷茫和痛苦,“李琛那孩子,昨晚还打电话来安慰我们,
哭得比我们还伤心……他说都是他没照顾好清清……”父亲坐在一旁,闷头抽烟,
烟雾缭绕中,他脸上的皱纹更深了。他之前对李琛的怀疑,
在对方持续不断的“深情攻势”和舆论引导下,也开始动摇。
“也许……也许真是我们想多了?”父亲嗓音干涩,“清清那孩子,有时候是挺倔,
心事重……”我看着他们,看着他们被李琛的谎言一点点侵蚀、误导。心,
像被无数根针反复穿刺。不行!不能这样!我冲向客厅那台正在播放着本地新闻的电视机。
集中我所有的意念,所有的冤屈,所有的愤怒!黑掉!给我黑掉!啪!电视屏幕猛地一黑,
声音戛然而止。正在说话的父母和顾言,都愣了一下,看向电视。
母亲下意识地拿起遥控器按了按,屏幕没有反应。就在她放下遥控器的瞬间,
漆黑的电视屏幕,如同平静的水面,忽然泛起一丝涟漪。屏幕中央,极其短暂地、模糊地,
映出了一张脸——是李琛的脸。却不是节目里那张悲痛欲绝的脸。而是没有任何表情的,
冰冷的,甚至带着一丝完成任务后、不易察觉的放松和嘲弄的脸。那影像只存在了不到一秒,
便彻底消失。电视屏幕依旧漆黑。母亲拿着遥控器的手,僵在半空。她脸上的迷茫和悲伤,
渐渐被一种惊疑不定所取代。她转过头,看向我的父亲,
的颤抖:“老沈……刚才……刚才电视里……小琛的表情……好吓人……”顾言猛地抬起头,
目光锐利地看向那台黑屏的电视,又缓缓扫过客厅,最终,与我这虚无的意识,
仿佛有了一刹那的交汇。他轻轻吐出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坚定。“叔叔,阿姨。”他开口,
声音沉稳,“有些谎言,说得再动听,也掩盖不了真相。”“我们需要找到的,
不是他说了什么。”“而是他,到底隐藏了什么。”第6章顾言的目光,
落在了我生前卧室的那个角落。那里摆着我的旧书桌,
桌上放着一台已经有些年头的银色笔记本电脑。“李琛心思缜密,
他肯定检查过你常用的电子设备。”顾言低声分析,像是说给我听,也像是在梳理思路,
“手机、平板……他一定都处理过了。但这台旧电脑,看起来很久没用了,
也许……”也许会成为漏网之鱼。希望,像黑暗中摇曳的烛火,再次被点燃。我集中意念,
让书桌上方一盏小小的装饰壁灯,急促地闪烁起来。是!就是这里!顾言深吸一口气,
走向书桌。他向我父母说明了情况,父母虽然对“旧电脑里能有证据”将信将疑,
但还是同意了。顾言按下开机键。屏幕亮起,熟悉的系统启动画面。我的心,
也跟着提了起来。然而——系统最终停在了“请输入密码”的界面。
我在屏幕上凝聚了一个不断闪烁的、巨大的问号“?”。这是在做密码提示!
顾言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他重新坐直身体,双手放在键盘上,眼神锐利如鹰。
“密码是什么?你的生日?”他快速输入。屏幕上的问号剧烈晃动,如同摇头。
“李琛的生日?”问号晃动得更厉害。“你们相识的纪念日?”依旧是否定。
相关的常见密码组合——我父母的生日、我家的门牌号、我名字的拼音加生日……全部错误。
每一次错误的尝试,都让屏幕上的问号变得更加黯淡,我的意识也随之变得更加虚弱。
能量在飞速消耗。我几乎无法再维持屏幕的显示。绝望,再次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涌来。
他猜不到的。那个密码,是我和李琛之间,最甜蜜,也最讽刺的烙印。
是我们第一次正式约会的日子。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他捧着一束向日葵,
站在我们医院门口,笑着说:“沈清清,做我女朋友吧。”我曾以为那是幸福的开始。如今,
却成了我死后解锁真相的唯一钥匙。顾言看着屏幕上那越来越黯淡、仿佛随时会熄灭的问号,
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停下了盲目尝试,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用力揉着太阳穴。
“一定有规律的……沈清清,你会用什么做密码……”他喃喃自语,
“一个对你和他都意义重大,
但外人又不容易想到的……”“叮叮当、叮叮当......”我想起了什么,
催动了一个音乐盒。他猛地睁开眼,目光扫过书桌。书桌上,除了电脑,
还放着一个我很久没用的旧钱包,一个小小的旋转木马音乐盒,还有……他的视线,
定格在音乐盒底座下,压着的一张已经有些褪色的电影票根。
那是我们第一次约会看的那场电影。《诺丁山》。日期,清晰地印在票根上。
一个遥远的日期。顾言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抽出了那张脆弱的票根。他看着上面的日期,
眼神复杂。他沉默了几秒,然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重新在密码输入框里,
敲下了那串数字。屏幕上,那个几乎已经淡得看不见的问号,
在数字输入完成的瞬间——骤然消失了。熟悉的桌面出来了。然而桌面除了几个系统图标外,
空空如也。检查常用的几个磁盘分区,也显示为空。“被格式化了。”顾言的声音沉了下去,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他果然没放过这里。”刚刚燃起的希望,
瞬间被冰冷的现实浇灭。一股巨大的无力感攫住了我。格式化……意味着存储在本地的一切,
都可能消失了。我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又开始变得稀薄,仿佛随时会消散。不!不能放弃!
这台电脑,是我和顾言目前能找到的、最直接的线索了!我围绕着那台电脑转着圈。
一定有办法!李琛能格式化硬盘,但他能抹去所有的痕迹吗?
那些存在于云端、需要密码才能访问的……我的日记!对!日记!我猛地“扑”向电脑屏幕。
集中我残存的、所有的能量!沟通!告诉他!顾言正准备合上电脑。就在这时,
已经完全黑屏的笔记本电脑屏幕,突然自己亮了起来!不是系统界面,
而是一片刺眼的雪花噪点。在滋滋的电流声中,雪花噪点疯狂闪烁、扭曲,最终,
其艰难地、断断续续地凝聚成了几个模糊且不断抖动的英文字母:C…L…O…U…D…云!
顾言准备合上电脑的动作,瞬间僵住。他的眼睛死死盯住屏幕,呼吸变得急促。“云?
”他下意识地重复,“云端存储?你的日记在云盘里?”第七章那张电影票根,
被他紧紧攥在手里,边缘已经有些湿润。“云盘……只是锁。”他低声说,像是在对我说,
又像是在梳理自己的思路,“但钥匙在哪里?哪个云盘?账号又是什么?”我环绕着电脑,
意识因焦急而剧烈波动。沟通的障碍,在此刻显得如此巨大而令人绝望。
我尝试让屏幕再次变化,哪怕只是显示一个logo,一个提示。
但刚才强行显示“CLOUD”和问号,几乎耗尽了我最后的力量。
我只能让电脑旁那盆小小的、顾言为了方便与我沟通而搬过来的绿萝,叶片无风自动,
发出焦躁的沙沙声。顾言看了一眼颤抖的绿萝,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打开浏览器,开始在历史记录、收藏夹里寻找线索。没有。
他又尝试用我的名字、常用昵称加上可能的密码,登录几个常见的云盘。全部失败。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窗外,天色渐渐暗沉下来,乌云汇聚,似乎一场暴雨将至。
房间内的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就在顾言尝试各种组合,额头沁出细密汗珠时,
他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他看了一眼,眉头微蹙,还是接了起来,
并下意识地按了免提。“顾记者。”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一丝懒洋洋的戏谑,是李琛,
“还在为清清的事奔波呢?真是……敬业啊。”顾言眼神一冷,没有回答。绿萝的叶片,
开始剧烈颤抖。“我只是想提醒你,”李琛的声音冷了下去,“有些事情,知道得太多,
对你没好处。清清已经走了,让她安息,不好吗?”“让她安息的前提,是真相大白。
”顾言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真相?”李琛在电话那头轻笑一声,
那笑声里淬着冰,“真相就是她受不了压力,自己走了绝路。顾言,
别把自己当成正义的化身,这世界没你想象的那么干净。”他顿了顿,语气变得阴沉,
带着***裸的威胁:“我听说,你父母住在城东老区?那边路灯好像不太亮,晚上出门,
得多小心。”咔嚓。顾言手中的笔,被他硬生生捏断了。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下颌线绷紧。绿萝的颤抖戛然而止,我的愤怒被一股冰冷的寒意取代。他调查了顾言!
他在用顾言的家人威胁他!“李琛。”顾言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你是在威胁我,以及我的家人吗?”“呵呵,只是好心提醒。”李琛轻描淡写,“毕竟,
意外……总是难免的,不是吗?”说完,他直接挂断了电话。忙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
刺耳无比。顾言握着被捏断的笔,站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愤怒,
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后怕,在他眼中交织。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街道。一辆黑色的轿车,
不合时宜地停在街角,没有熄火。过了几分钟,那辆车才缓缓驶离。我们都被盯上了。
沉默持续了很长时间。顾言最终转过身,脸上所有的情绪都已经收敛,
只剩下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他走到书桌前,看着那台依旧停留在云盘登录界面的电脑。
威胁,没有让他退缩,反而像是淬火后的钢,变得更加坚硬。他重新拿起那张电影票根,
目光锐利地扫视着上面的每一个细节。突然,他的目光定格在票根背面。那里,
用极其细微的、几乎看不清的笔迹,
写着一串英文字母混着数字——那是我当时注册某个小众加密笔记云盘时,
随手记下的账号前缀!因为我怕忘记,习惯性地记在了随手的东西上!我甚至自己都忘了!
“是这个吗?”顾言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激动。他迅速在登录框里输入了那串字符,然后,
郑重地,再次键入了那个作为密码的日期。敲下回车键的瞬间。屏幕闪烁了一下。
登录界面消失。一个极其简洁的文件夹界面,跳了出来。文件夹的名字,
只有两个字——“地狱”顾言点开文件夹。里面,只有一个文件夹没有加密。
“沈清清的日记 - 致李琛”。他握着鼠标的手,微微颤抖。
就在他要点开那个文件的瞬间——窗外,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了昏暗的天幕,紧接着,
一声炸雷轰然响起!几乎在同一时间!楼下街道,传来一声尖锐刺耳的刹车声!
以及一声沉闷的、令人心悸的撞击声!顾言点向鼠标的动作,猛地僵住。他霍然转头,
看向窗外。暴雨,倾盆而下。第8章楼下的撞击声和混乱的人声,像一根冰冷的针,
刺破了房间内几乎凝固的空气。顾言猛地站起身,冲到窗边。暴雨如注,模糊了视线。街角,
一辆电动车歪倒在地,骑手正挣扎着爬起来,似乎并无大碍,只是普通的雨天事故。
不是针对他的。顾言紧绷的肩膀微微松弛,但眼神里的警惕并未散去。他拉上窗帘,
隔绝了外界的混乱,重新坐回电脑前。屏幕依旧停留在那个名为 “地狱” 的文件夹界面。
那个名为“沈清清的日记 - 致李琛”的文件,像一个沉默的潘多拉魔盒,等待着被开启。
顾言没有立刻点开。他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喂,王哥,是我,顾言。麻烦你个事,
帮我查一下车牌号陕AXXXXX,一辆黑色大众,
最近有没有在城东老区一带异常停留的记录……对,有点事,谢了。
”他在确认李琛的威胁是否真实。挂掉电话,他才将目光重新投向屏幕。他的鼠标,
悬停在那个文件上,久久没有落下。他似乎能感受到,
这文件背后所承载的、一个灵魂的全部重量与痛苦。最终,他深吸一口气,双击。
文件夹被打开了。不是预想中的文字文档。而是一段音频。播放键,
像一个等待被审判的符号。顾言点击了播放。短暂的空白噪音后,
是我压抑着的、带着剧烈喘息和哭腔的声音,背景似乎在某个密闭的空间,
有车辆行驶的杂音。音频开始我带着哭腔,极力压抑:“……放开我!李琛!
你疯了!你要带我去哪儿?!”李琛声音冰冷,
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带你去个安静的地方,我们好好谈谈。你最近,很不乖。
”我:“我们没什么好谈的!分手!我要分手!你上次差点掐死我!我报警!我一定要报警!
”李琛轻笑一声,那笑声像毒蛇滑过皮肤:“报警?呵……清清,你怎么还不明白?
没有用的。你是我的人,生死都是我的人。想离开我?除非你死。
”我声音因恐惧而颤抖:“停车!我要下车!”挣扎声,衣物摩擦声。李琛骤然暴怒,
声音拔高,如同野兽的低吼:“*的给老子安静点!再动一下试试?
信不信我现在就弄死你,扔到郊外喂狗?!就像弄死那只不听话的猫一样!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似乎是我的头撞到了车窗。我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
随即是死寂般的沉默,只有粗重的喘息声。音频结束播放停止。房间里,
只剩下窗外哗啦啦的雨声,以及顾言粗重得不像话的呼吸声。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像被速冻了一般。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他握着鼠标的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
微微颤抖着。那短短几十秒的音频,所揭露的暴力、控制和死亡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