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尘土之下与隐约锋芒
车内的低气压持续蔓延，苏晚正襟危坐，目光落在窗外不断后退的街景上，心里却在默默回顾江屿发来的拍摄注意事项。
“锦城”是陆氏集团今年重点打造的高端生态住宅区，占地面积广阔。
车子驶入项目区域，窗外不再是整齐的街道和楼房，取而代之的是***的土地、堆积的建筑材料和高耸的塔吊。
空气中弥漫着的是尘土和水泥的味道。
车子在一片相对平整的空地前停下，项目负责人和几名工程师己经等候在此，看到陆沉渊下车，立刻恭敬地迎了上来。
“陆总好！”
陆沉渊微微颔首，目光己经锐利地扫向西周。
“开始吧。”
苏晚立刻从副驾驶下来，拿着记录本、平板电脑和测量工具，快步跟在一行人身后。
她刻意落后几步，既不影响他们讨论，又能清晰听到指示并记录。
陆沉渊显然对建筑极为精通，他提出的问题专业而尖锐，从地基的深度、混凝土的标号，到管线的预埋、绿化带的规划，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
项目负责人和工程师们在他面前显得十分紧张，回答问题时字斟句酌。
苏晚努力跟上他们的节奏，飞快地在平板电脑上记录着关键数据和讨论要点。
她并不懂太多专业术语，但她有超强的学习能力和记忆力，能将听到的信息快速归纳整理。
一行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凹凸不平的工地上。
苏晚穿着平底鞋，但走在松软的泥土和碎石上依旧有些吃力。
她注意到陆沉渊步履稳健，那双昂贵的手工皮鞋沾上了尘土，他却毫不在意，目光始终专注地审视着施工现场。
突然，陆沉渊在一处正在开挖的基坑前停下，眉头紧锁。
“这里的支护结构，为什么和设计图纸有出入？”
他指着基坑边缘的支撑钢架，语气冷沉。
项目负责人心里一紧，连忙上前解释：“陆总，是因为前期勘探时发现这边土质比预想的要松软一些，所以施工方临时做了加固调整，这是有备案的……临时调整？”
陆沉渊打断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任何偏离设计图纸的施工，都必须经过我的书面批准。
备案在哪里？
强度验算报告呢？”
负责人额角冒汗，支吾着说：“报告……报告正在出，马上就好……马上？”
陆沉渊眼神锐利如刀，“我要的是现在，立刻！
工程安全是儿戏吗？
如果出了事故，谁来负责？！”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重锤一样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只有工地上远处的机器轰鸣声。
气氛凝重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苏晚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低气压震慑了一下。
她见过陆沉渊在办公室里的冷漠，却第一次见识到他在工作领域如此强势和不容沙砾的一面。
这种基于专业和责任的威严，与她之前感受到的、针对她个人的冷漠，似乎有些不同。
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平板，迅速调出之前扫描存档的原始设计图纸电子版，以及相关的邮件往来记录。
她记得前几天似乎看到过一封关于此处土质问题的邮件。
就在这时，一阵风吹过，卷起地面的尘土。
站在基坑边缘的陆沉渊似乎没有留意脚下，一块松动的土块被他踩塌，他身体微微一个趔趄。
“陆总小心！”
项目负责人惊呼。
苏晚离他最近，几乎是本能反应，她迅速上前一步，伸手扶住了他的手臂。
她的动作快而稳，力道恰到好处，既起到了支撑作用，又不会显得过于冒犯。
陆沉渊站稳身形，手臂上传来的触感让他微微一怔。
那双手，隔着薄薄的西装面料，能感觉到纤细却异常稳定的力量。
他侧头，目光落在苏晚还扶在他臂上的手，然后移到她脸上。
苏晚对上他的视线，心头一跳，立刻松开了手，后退半步，垂下眼：“对不起，陆总。”
她习惯性地为自己的“越界”道歉。
陆沉渊看着她又恢复成那副低眉顺眼的样子，眸色深了深。
刚才那一瞬间，他仿佛从她眼中看到了一丝不同于往常的锐利和……镇定？
那不是他熟悉的、那个唯唯诺诺的苏秘书会有的眼神。
“没事。”
他收回目光，语气依旧平淡，但刚才那股迫人的怒气似乎收敛了一些。
他重新看向项目负责人，不容置疑地命令：“停工。
立刻召集设计单位和施工方负责人，一小时内，我要在项目部看到完整的变更申请和验算报告。”
“是，是，陆总，我马上安排！”
负责人如蒙大赦，赶紧打电话。
勘查被迫中断。
一行人朝着临时项目部走去。
苏晚默默跟在后面，心跳还未完全平复。
刚才扶住陆沉渊的那一刻，她似乎闻到了他身上那股冷冽的松木香气混合着尘土的味道。
她悄悄活动了一下手指，指尖似乎还残留着他手臂坚实的触感。
她低头看着平板电脑上自己记录的内容，条理清晰，重点突出。
这并非她本职工作的范畴，但她做到了。
一种微妙的、难以言喻的感觉在她心底滋生——或许，她并不像陆沉渊所以为的那样，仅仅是个无用的“花瓶”。
在走向项目部的路上，她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她趁着无人注意，飞快地瞥了一眼。
是江屿：”晚晚，拍摄提前了！
那边场地出了点问题，需要我们现在就过去准备！
你那边什么时候能结束？
急！！
“苏晚心里一沉。
看向前面陆沉渊挺拔而冷硬的背影，以及眼下显然无法立刻结束的混乱局面，她轻轻咬住了下唇。
属于“苏晚”的麻烦，和属于“晚星”的危机，总是在最不凑巧的时候，同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