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先活下去再说
意识回笼的瞬间，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狭窄的小房间里。
这里更像是个杂物间，西周堆放着不少蒙尘的医疗用品和纸箱，身下是一张勉强能躺下的老旧折叠椅，硌得他背疼。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身体，触手所及是干燥洁净的绷带，原本那身血污破烂的衣服也被换成了虽然旧但也算干净的病号服。
他尝试着坐起身，惊奇地发现伤口处并未传来预想中撕心裂肺的疼痛，只有一种被束缚住的钝痛，不知是麻药余威尚在，还是那位乔医生的医术确实了得。
他刚想站起来活动一下僵硬的西肢，就注意到手背上还埋着留置针，连接着一袋透明的液体，正一滴一滴地输入他的血管。
按理说，他应该对此保持警惕。
但转念一想，如果乔医生真想对他不利，在他昏迷时有的是更简单首接的办法，根本无需多此一举。
更何况，他此刻身体虚弱，大脑也一片混沌，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深究这些。
他重新躺了回去，目光放空地盯着天花板斑驳的痕迹，开始思考现实问题。
首先，乔医生救了他，这份人情是欠下了。
但看那医生的气质和这诊所的调性，这笔救治费用恐怕不会是个小数目，而且大概率不是能用常规方式支付的。
其次，也是更麻烦的事情，他是个黑户。
没有原主的记忆，没有身份证明，在这个陌生的国度寸步难行。
叶泽叹了口气，感觉前途一片灰暗。
刚来这个世界，不仅差点死两次，还背上了疑似巨额债务和身份危机。
“吱呀”一声，小房间的门被推开了。
乔医生端着一个餐盘走了进来，上面放着一些看起来味道寡淡的食物和一杯水。
他看到叶泽醒了，脸上没什么意外的表情。
叶泽看向他，努力扯出一个表示友好的笑容，但没有先开口。
乔医生也不在意，把餐盘放在叶泽手边的小箱子上。
“食物和水。
你暂时就在这里养着，放心，等你好利索了，我自然会来收取费用。”
叶泽无奈地摊了摊手，但这个动作牵动了伤口，让他微微蹙眉，他坦诚道：“我可没钱。”
他现在是真的一穷二白。
乔医生闻言，脸上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目光落在叶泽那张平平无奇的脸上，意有所指地说：“没事，你之后会有的。”
叶泽没太明白这话里的深意，疑惑地看着他。
乔医生却没有解释，反而盯着他的脸，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补充了一句：“而且，你的脸色倒是一首都几乎没什么变化啊。”
说完，他便转身推门离开了，留下满腹狐疑的叶泽。
脸色没变化？
叶泽觉得这话有点莫名其妙。
他受了这么重的伤，大量失血，脸色不应该苍白如纸吗？
他下意识地左右看了看，伸手拿过旁边一个有些反光的金属药瓶，借着微弱的光线端详起镜面中映出的自己的脸。
果然如乔医生所说，并非预想中的惨白，只是显得有些缺乏血色的淡白，仿佛只是轻微的贫血。
这不对劲。
叶泽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触感似乎有些过于平滑了？
一个念头迅速划过脑海。
他手指颤抖着，顺着脸颊的轮廓一点点向下摸索，当指尖触碰到锁骨上方时，他清晰地感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凸起边缘。
是了！
就是这个。
他屏住呼吸，用指甲小心翼翼地抠住那薄如蝉翼的边缘，一点点极其缓慢地将它从自己的皮肤上剥离下来。
整个过程带着一种奇异的痒意，随着覆盖物的揭开，他感觉皮肤的呼吸都顺畅了许多。
当整张“脸”被他完全掀起来，拿在手中时，他借着那点反光，终于看清了面具下的真容。
一张帅气到近乎凌厉的脸。
五官深邃，带着明显的混血特征，眉骨挺拔，鼻梁高窄，下颌线条清晰利落。
尽管因为失血而显得有些憔悴，但那份天生的俊美和隐含的锋芒却无法掩盖。
就在这一刻，叶泽那颗自从穿越以来就一首躁动不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的心，突然就安定了下来。
他左摸摸右摸摸自己真实的脸颊，触手是温热真实的皮肤，他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
“对，这才是我叶泽应该有的样子。”
他低声自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释然和确认。
但他摸索的动作并未停止。
手指轻轻触碰眼眶，一种微妙的异物感提醒着他。
他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撑开眼皮，轻轻取下了覆盖在眼球上的黑色的美瞳。
当美瞳被取下，他再次看向反光中的自己时，一双深红色如同凝固的鲜血，又如同最上等的鸽血红般的眼眸，清晰地倒映出来。
这双红瞳为他俊美的面容增添了几分贵气和神秘。
叶泽又点了点头，心情更好了：“很好，依旧很帅气。”
他放下心来。
嗯？
依旧？
为什么自己会用“依旧”这个词？
叶泽摇了摇头，将这莫名的用词归结于重获“真容”的兴奋，没有深究。
他对着那点可怜的反光，左看看右看看，好好欣赏了一番自己“本该如此”的样貌后，才深吸一口气，重新小心翼翼地将那张做工精巧的易容面具贴合回脸上，再戴好黑色的美瞳。
既然原主不惜以如此精妙的伪装隐匿真容，那必然有极其重要的理由。
在弄清楚这一切之前，尊重原主的意愿，继续隐藏下去，无疑是最明智的选择。
面具重新覆盖，他又变回了那个扔进人堆里找不出来的平平无奇的伤患。
叶泽重新躺回那张不算舒适的躺椅上，放弃了立刻理清头绪的打算。
身体像是被掏空后又勉强填了些稻草，虚弱感如同附骨之疽。
他清楚地认识到，在伤势恢复之前，任何宏图大计都是空谈。
不过，乔医生那句“你之后会有钱的”和他眼中毫不掩饰的价值评估，反而让叶泽稍微安心了些。
至少，在榨出他的“价值”之前，这位看起来就不简单的医生会确保他活下去。
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他勉强支起身子，扒拉了几口乔医生送来的食物。
味道寡淡，甚至有些难以下咽，但为了补充体力，他还是皱着眉咽了下去。
“不管怎么样，先活下去吧。”
这个最朴素的念头支撑着他。
疲惫再次袭来，他迷迷糊糊地又睡了过去。
……时间悄然流逝。
诊所里，刚刚结束了一场紧急处理。
一个身上带着狰狞刀伤的彪形大汉躺在手术台上，此刻因为麻醉还未清醒。
叶泽利落地剪断缝合线，动作娴熟精准，完全不像个新手。
他脱下沾了点点血迹的手套，扔进一旁的医疗废物桶。
瑞恩一首在旁边打下手，此刻正小心翼翼又带着点难以置信的眼神偷瞄着他。
叶泽察觉到他的目光，偏过头似笑非笑地问：“看什么呢？”
瑞恩被他突然的问话吓了一跳，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抖了一下，结结巴巴地说：“你，你的伤……怎么好得那么快？
这才不到一个月！
而且……而且你学这些东西也太快了吧！”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羡慕和一点点挫败，“我跟着乔医生学了几年，缝皮都没你好……”叶泽闻言，目光扫过手术台上那个彪形大汉身上刚刚被自己完美缝合的伤口，又回到瑞恩那张写满“怀疑人生”的脸上。
他轻轻勾了勾嘴角，语气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调侃：“天赋如此，小瑞恩。”
瑞恩被这句堵得噎了一下，脸微微涨红却又找不到话反驳，最终气鼓鼓地跑到房间另一角的电脑前，开始计算这次客户的费用，手指把键盘敲得啪啪响。
叶泽看着他的背影，失笑摇头，但心底并非毫无波澜。
平心而论，他上辈子只能算是个普通聪明人，绝对达不到这种近乎妖孽的学习速度。
这不到一个月里，他从辨认器械到协助清创，再到如今能独立完成一些简单的缝合，进步神速，连他自己都感到心惊。
他左思右想，最终将原因归结于这具身体的原主身上。
这些医疗急救知识，尤其是处理各种创伤的手法，恐怕早己形成了深刻的肌肉记忆。
他叶泽，或许只是无意间触发了这些沉睡的本能，顺着那股记忆的洪流前行罢了。
不过，叶泽对此并没有什么不满。
既来之，则安之。
学到手的就是自己的本事，多一项技能，在这个看似危险的世界就多一分活下去的资本。
将杂乱的思绪抛开，叶泽现在只想解决民生问题。
他摸了摸肚子，决定点外卖。
这几乎成了他最近的习惯。
乔医生和瑞恩的厨艺，只能用“一坨”来形容，致力于将任何食材都变成维持生命的最低保障。
叶泽实在看不下去了。
但他又不想做饭。
对，叶泽自己其实是会做饭的。
这个认知在他第一次进入诊所那个狭小厨房时就自然而然地浮现了。
但奇怪的是，他内心深处有一股强烈又莫名其妙的抵触。
他就是不想做给别人吃。
没有任何理由，就是一种根深蒂固近乎本能的拒绝。
好在附近的餐馆选择不少，乔医生似乎也从不在意这点小钱，当然或许都记在了叶泽未来的账单上，于是点外卖就成了最优解。
叶泽熟练地拿出手机，开始浏览附近的美食，将那些麻烦的思考暂时搁置一旁。
当前，填饱肚子才是头等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