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文明余烬与生存基石
他先带着她去了附近一个隐蔽的安全屋——那是刑警队在隔离区设置的临时补给点。
面积不大，陈设简单，只有基本的医疗用品、能量棒和净水设备。
他需要处理掉身上战斗的痕迹，也需要给这个刚刚经历巨变、来自另一个时代的小女孩一个缓冲。
他用消毒凝胶仔细擦拭了自己手臂上己经愈合得只剩浅痕的伤口，以及身上其他细小的划痕。
江天然蜷缩在金属椅子上，捧着他递过来的温水，小口小口地喝着，一双乌溜溜的黑眼睛怯生生地打量着周围。
一切都是冰冷的、坚硬的，泛着金属和合成材料的光泽，与她记忆中温暖明亮的幼儿园截然不同。
江予声处理好自己，走到她面前，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与她齐平。
这个动作让他冷硬的轮廓显得稍微柔和了一些。
“这里暂时安全。”
他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但刻意放低了，“我叫江予声，西伯利亚平原狼族，是这里的执法者。”
他指了指自己作战服上的徽章，“你，江天然，从现在起，是我的妹妹。
记住了吗？”
“妹妹？”
江天然小声重复，对这个陌生的关系感到困惑。
她记得爸爸妈妈，记得幼儿园的小朋友，但他们都消失了。
眼前这个会变成大狼的少年，是现在唯一能抓住的存在。
“嗯。”
江予声没有多做解释，有些事，需要她慢慢接受。
“你从哪里来，暂时不要对任何人提起。
你的……血，很特殊，绝对不能再让其他人知道。”
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
江天然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她虽然小，却能感受到对方话语里的郑重和保护意味。
在返回城市的路上，江天然透过越野车的车窗，第一次清晰地看到了这个千年后的世界。
天空不再是记忆中的蔚蓝，而是一种浑浊的暗红色调，仿佛永远笼罩在黄昏里。
大地上，曾经熟悉的城市轮廓依稀可辨，但都被巨大的、散发着幽光的植物缠绕覆盖，或是只剩断壁残垣，如同巨兽的骸骨沉默矗立。
偶尔能看到高耸入云的建筑群，闪烁着冰冷的霓虹，但那光芒也透着一股疏离和压抑。
空气中弥漫的，是淡淡的辐射尘、金属锈蚀和某种陌生植物混合的怪异气味。
这里，不是她的家了。
车停在在城市中心一栋高耸建筑的地下三层。
江予声抱着她走入内部。
与外面的破败荒芜不同，内部是高度科技化的景象。
光滑得能照出人影的合金墙壁，悬浮在半空流动着信息的光屏，形形***的“人”穿梭其中。
他们大多穿着简洁利落的服饰，身形矫健，无论男女都透着一种精悍的气息。
江天然看到了有人头顶竖着毛茸茸的耳朵，有人身后拖着蓬松的尾巴，还有人瞳孔是猫科动物般的竖瞳……但他们无疑都保持着人类的形态。
这就是兽人。
她紧紧抓着江予声的衣领，将脸埋在他颈窝，只敢用余光偷偷打量这个光怪陆离的新世界。
江予声的住所是一间位于高层的公寓，视野开阔，能俯瞰大半个城市。
内部陈设极其简洁，甚至可以说是冷清，除了必要的家具和少量生活用品，几乎没有多余的装饰，充满了独居男性的硬朗风格。
接下来的日子，江天然开始了在这个陌生世界的“学习”。
江予声并非多话的人，但他会用最首接的方式让她了解规则。
他给她找来了基础教育用的光脑，里面存储着这个时代公认的历史和常识。
当江天然用还不太熟练的操作方式，点开那些全息影像和文字记录时，千年前的灾难以一种冰冷而客观的方式呈现在她面前。
“公元3025年，旧纪元（人类纪元）终结。
首接诱因：太阳伴星‘复仇女神’周期性掠过近地轨道，引发全球性地壳剧烈变动、气候极端异常……”画面中是山崩地裂，海啸滔天，与她经历的那场地震何其相似，却又宏大了千万倍。
“……旧纪元末期，资源枯竭，冲突加剧。
在天灾背景下，人为制造的基因武器‘潘多拉’泄露，与某种未知辐射结合，衍变为毁灭性的‘死寂’病毒。
感染者在脑死亡后仍保持基础生理活动，极具攻击性，其唾液、血液蕴含高浓度病毒，通过撕咬传播，导致个体异变为嗜血的行尸——即‘丧尸’。”
影像资料（据说是根据历史记录模拟重建的）里，那些面容腐烂、步履蹒跚却又疯狂攻击活人的“人”，让江天然吓得缩起了身子。
“人类文明在内外交困中迅速崩溃。
当最后一个人类聚集地被攻破，丧尸失去了唯一的食物来源。
饥饿驱使下，它们将目标转向了动物界。
初期，大量野生动物乃至家养宠物惨遭屠戮，但转折点随之出现：动物体内某种特殊酶或基因标记，使得‘死寂’病毒无法在其体内有效复制，反而作为一种强烈的基因诱变剂，激发了动物前所未有的进化狂潮……”画面切换，展示了各种动物在病毒******型变大、智力飙升，最后，在一阵强烈的光芒中，一头雄伟的西伯利亚虎人立而起，肌肉骨骼在光影中重塑，最终化为了一个高大、充满力量感的人形身影——“新纪元元年，第一位完全化形者出现，标志着兽人文明纪元的开启。”
江天然看得目瞪口呆。
老虎……变成了人？
就像江予声从狼变成人一样？
记录继续：“兽人继承了旧纪元人类遗留的全部知识宝库，包括但不限于数学、物理、化学、工程学、医学等所有基础与应用科学。
我们理解并运用这些知识，重建了城市，恢复了部分工业体系，维系着社会的运转。”
但江天然也敏锐地注意到，光脑里的知识库，标注的发现者、创立者，几乎全都是千年以前的人类名字。
在“新纪元科技发展”的栏目下，内容寥寥无几，大多是对人类遗留技术的修复、改良和组合应用，鲜有颠覆性的、属于兽人自己的原创理论或发明。
为什么？
继承了所有知识，为什么没有继续向前？
另一个更让她印象深刻的常识，是关于雌性兽人的。
光脑里明确写道，由于早期病毒引发的强制性进化过于剧烈和偏向攻击性，大量雌性个体在进化过程中死亡或永久丧失了生育能力。
这首接导致了兽人社会雌雄比例严重失衡，雌性数量稀少，且平均身体素质、战斗力普遍低于雄性。
“雌性是个体延续与文明传承的基石，受到《种族延续基本法》及社会习俗的严格保护……” 这意味着，雌性兽人通常被家族严密守护，很少从事危险职业，活动范围也受到一定限制。
她们是珍贵的，同时也是被束缚的。
江天然摸了摸自己光滑的、没有任何兽化特征的脸颊和手臂。
她不是兽人，她是人类。
在这个世界，她似乎处于一个更加怪异的位置——既不受雌性兽人那种保护，又显然不具备雄性兽人的力量。
她抬头，看向窗外那片被暗红色天空笼罩的、既熟悉又陌生的城市轮廓。
高楼大厦是人类文明的遗产，里面居住的却是继承了他们遗产的兽人。
他们强大，却似乎被困在了人类文明的余烬里。
而她，一个来自文明源头的、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类幼崽，又该如何在这个建立在人类废墟上的、强大而矛盾的兽人世界里生存下去？
她转过头，看向正在一旁沉默地擦拭着某种能量武器部件的江予声。
黑色的眼眸低垂着，专注而冷冽。
他是她在这个陌生纪元里，唯一的锚点。
“哥哥……”她小声地，带着试探和依赖，叫出了这个称呼。
江予声擦拭的动作微微一顿，抬起眼，目光落在她身上，黑眸的深处，似乎有什么情绪极快地闪过，最终只化为一个极轻的颔首。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