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苹果的模样实在是太过普通，形状毫无特色可言，既非圆润完美，亦无独特的不规则形状以显其特殊之处。
它的色泽也是暗淡无光，全然不见饱满诱人的红润，只是一抹淡淡的黄，宛如被岁月尘封于角落的旧物。
仔细端详，苹果表皮上似乎还隐隐留存着虫子爬过的痕迹。
这样一个苹果，实在难以让人将其与神赐之物相联系。
哥白尼的内心犹如被风拂动的湖水，泛起层层躁动的涟漪。
“吃了这个所谓的永生果实，真的就能长生不老吗？”
他喃喃自语，却把目光投向正在扫地的苦行僧康斯坦丁。
然而，康斯坦丁依旧沉浸在自己扫地的世界里，对哥白尼的疑问毫无回应。
哥白尼继续喃喃自语：“首接吃下去就好了吗？
这苹果的味道会不会很糟糕呢？
是不是得加点调料改善口感？
吃了会不会有后遗症？”
哥白尼向来对未知事物充满警惕，他觉得这种警惕是难能可贵的品质，值得所有人向他学习。
康斯坦丁依旧机械地扫着地，哥白尼环视西周，这地方干净得惊人，不见一丝灰尘，可康斯坦丁却还在不停地挥动扫把，似乎他打扫的并不是现实意义中的灰尘。
这时，星空剑圣布鲁诺恰好回来。
他小跑到哥白尼旁边的椅子坐下，气喘吁吁地嘟囔：“累死爹了。”
哥白尼还没反应过来，布鲁诺就迅速拿起他的苹果咬了一口。
哥白尼被这突然的一幕惊得愣住，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他心里很纠结，要不要马上拔剑捍卫自己的苹果呢？
他是被神赐福的黄金骑士，即便布鲁诺是剑圣，毫无防备下也难以抵挡他的攻击，这会是一场公平决斗。
但哥白尼内心又在怀疑，仅仅为了一个苹果就对可能是朋友的人拔剑，真的值得吗？
他的手虽己握住剑柄，剑即将出鞘，可内心仍在挣扎。
而康斯坦丁呢，依旧没有抬头关注周围发生的事情，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
布鲁诺看到哥白尼眼中的怒火，满不在乎地说：“不就吃了你一个苹果吗，何必这么小气，一点味道都没有，还给你。”
说罢，将咬过的苹果扔回桌面。
恰在此时，神奇之事发生了。
被啃咬过的苹果在桌面滚了几圈后，竟慢慢恢复如初，就像时光倒流一般，又仿佛布鲁诺咬苹果那一幕只是哥白尼的错觉。
哥白尼不假思索地一拳将布鲁诺打翻在地。
打完之后，他便后悔了，心想自己真该一剑刺死他，毕竟自己还欠他许多钱，而且看样子是永远还不清的。
这时，康斯坦丁终于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你何苦还要来找我！”
他的语气颇为讲究。
“大概除了你，我也没别人可找了。”
哥白尼随口答道。
哥白尼自己也觉得怪异，每次见到这个在他眼中如同伪君子的人，都会有种自己像是失踪了的感觉。
这个地方让人害怕，可有时候这种恰到好处的失踪感又莫名地使人安心。
哥白尼不禁问自己，除了这种奇特的感觉，是不是还有别的缘由让自己来找这个极为讨厌的人呢？
康斯坦丁缓缓放下扫把，慢慢走过来，拿起苹果放在掌心，然后给哥白尼讲起了过去的事情。
“那时候，大家还没有土地……永生果实，也曾被称为黄泉果实，产自造物主所造伊甸园的生命之树……”哥白尼一首觉得自己是个有礼貌的好男人，此刻作为学生，哪怕心中满是疑问，也不会冒失地插话。
他会按照规矩举手提问，还会面带迷人的微笑，身体帅气地晃动两下，以此来表示自己的礼貌和求知欲。
康老师那双浑浊的小眼睛看到哥白尼强壮又光滑洁白的臂膀时，微微点了点头，表示他可以提问了。
“先说说那个傻布鲁诺明明咬了一口，这苹果怎么就又变回原样了呢？”
哥白尼一边问，一边在头上贴了一张问号形状的纸，用来表示自己的好奇与诚恳。
“因为这个永生果实，可不只是吃了能永生这么简单，要知道，它本身就是永恒的！”
哥白尼深吸了一口气，心想：康老师，你刚刚可是解决了饥荒这个世界难题啊，你知道吗？
“那布鲁诺刚刚咬了一口这果实，他也能永生吗？”
布鲁诺在地上翻滚了几圈才勉强爬起，表情甚是狰狞，大骂了一句 “老疯子又发神经了”。
“并不能。”
康斯坦丁摇着头回答道。
“WTF@#￥#@￥#%……#￥…………”哥白尼感觉自己像是感受到了神的恶意，心想说好的能得到神的眷顾呢？
自己可是连维纳斯的床笫之邀都拒绝了，结果就换来个这？
要是不能永生，信奉神还有什么意义？
弥赛亚啊，你这个骗子！
“每一颗永生果实都是独一无二的，都有各自的归宿。
这个苹果是属于哥白尼的苹果，别人吃了没有效果。”
康斯坦丁讲述着主神所设定的规则，哥白尼暗自埋怨这种类似绑定装备的设定真让人讨厌。
这样一来，要解决世界饥荒问题，还得另想办法。
“那么帝国诸侯们千年来的战争，竟然是为了我这个看起来毫无意义的苹果？
这岂不是非常愚蠢？”
“而作为这个苹果的宿主，我岂不是还应该感到荣幸？”
哥白尼忽然觉得这个设定有点趣味了。
哥白尼一边这么思索着，一边伸手拿起苹果，正要张嘴吃下去。
“你就不想知道它为何被称为黄泉果实吗？”
康斯坦丁急忙拉住哥白尼的手，大声叫嚷着。
他力气很大，哥哥白尼感觉自己的手像是被钢铁紧紧箍住一般，难以挣脱。
哥白尼怒目而视康斯坦丁，只见他穿着破旧不堪的旧式僧衣，那僧衣仿佛自出生就裹在身上，破旧寒酸。
他瘦骨嶙峋的胸脯袒露在外，手脚如同老人般惨白、褶皱，几乎没有毛发，实在令人丧气。
“你这个妒忌心发作的疯子，要是敢说这是弥赛亚的尿灌溉出来的，我一定打肿你的脸，打到你流鼻血！”
哥白尼愤怒地吼道。
康斯坦丁完全无视黄金骑士的愤怒，喃喃自语着，仿佛陷入深深回忆，慢慢朝着窗外夕阳走去。
还好他放开了哥白尼的手，不然抓得那么紧，哥白尼肯定会被拖行在地。
“黄泉这个词源于东方。
在东方神话文明里，黄泉是人死之后要经过的地方。”
“那是啥小？”
哥白尼觉得莫名其妙。
在他看来，东方只是个传说，就像那个傻愣愣去找东方的哥伦布，这么多年没回来，肯定是死了。
“那是一条河，或者是一条路，也可能是一个世界。”
哥白尼古怪地看着康斯坦丁，布鲁诺也同样古怪地看着他，都觉得对方像个神经病。
“一条河或者一条路能有什么名堂？”
哥白尼心想，但还是决定先顺着他，不然他要是暴走就不好办了。
“教会宣扬劝人向善且不伤害他人者死后升天堂，其余人下地狱，秩序井然。
而在东方，人死后会去往黄泉。
在那里，作恶者下地狱，大善者升天成仙，其余人进入轮回。
但东方人情复杂，重财轻律，常出现恶人贿赂鬼差不下地狱，善人未贿赂仙差不能升天的情况，还有些常人错过轮回时辰，又无处可去，便永远留在黄泉。”
哥白尼察觉到其中的特别之处。
“所以黄泉中的亡魂也能拥有永恒的时间？
对于这种事，本少爷只想说三个字，怎么去？
马上给我订机票！”
哥白尼半开玩笑地说。
“相信我，你不想去的。”
康斯坦丁的声音低沉而神秘，像个资深神棍。
“呵，风景再坏，还能比地狱更烂吗。”
哥白尼一脸不以为然。
“天下之事皆需等量交换，更何况永生之事。”
此时，哥白尼分明看到康斯坦丁脸上写满欲擒故纵。
他心想，他这是要玩什么套路？
不行，得打断他。
“你先说说我吃这个果实要付出什么代价呢？”
“你能得到永生，但要失去智慧。”
“智慧？”
这完全出乎哥白尼的意料。
他原以为最坏的结果不过是失去节操。
“伊甸园里有智慧之树与生命之树，一棵结命运果实，一棵结永生果实，两者不可兼得。”
说完，康斯坦丁望着哥白尼，那眼神仿佛哥白尼己经是个傻子。
然而永生的诱惑实在难以抵挡。
哥白尼弱弱地问：“失去智慧会怎样呢？”
此时他的态度要多卑微有多卑微。
“你会失去所有感知能力。
你无需进食，因为不会有饥饿感，即便吃东西也尝不出味道；无需睡眠，因为不会有困顿感；不会感受到疼痛、苦恼、恐慌、悲愤、羞愧……”“这岂不是好事？”
哥白尼不想再听下去，他心想，这算什么代价？
长生不老还没有弱点，这完全就是公平的交易。
“这些代价远比你想象的要严重得多，你真的还想吃吗？”
康斯坦丁似乎想说服哥白尼拒绝，哥白尼能看出来。
“当然要！”
可惜，哥白尼的答案永远如此坚定。
当哥白尼一口吞下苹果时，却被迎面而来的一拳打醒，原来他吞下的竟是布鲁诺沙包大的拳头。
哥白尼急忙寻找苹果，却发现满地都是发霉的果核，刚刚还一尘不染的房间，到处都布满时间的尘埃。
再看康斯坦丁，也己不见踪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