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古宅传闻
青石板路被晒得暖融融的,缝隙里嵌着的枯草尖儿泛着浅黄,风一吹就轻轻晃。
路边杂货店的木门半敞着,挂在门楣上的铜铃时不时叮铃响两声,里头飘出炒瓜子的焦香。
林风拎着个洗得发灰的粗布袋子,袋口用麻绳细细扎着,里面搪瓷盆碰着粗瓷碗,发出细碎的叮叮当当声,像极了他小时候在山村里听惯的山泉响。
他沿着墙根走,墙面上爬着的爬山虎己经褪了绿,掺着些暗红的叶瓣,被阳光照得透亮。
眼看就要拐进住处所在的窄巷,眼角却瞥见那间灰扑扑的门卫室,屋檐下挂着串晒干的辣椒,穿藏青保安服的张叔正斜倚在门口的旧木椅上。
那保安服的袖口磨得起了毛边,领口沾着点洗不净的油渍,腰间挂着的钥匙串上还坠着个小铜铃,他一动,铃儿就跟着叮铃响。
张叔手里夹着根没抽完的烟,烟灰快掉了,他却没在意,正凑着跟两个背着书包的学生说话。
那两个学生看着像是刚入学的新生,一个背着洗得发白的帆布包,包上印着的校徽都快褪成了淡灰色,另一个手里夹着本卷了边的《大学物理》,指节捏着书页,把纸边都捏出了褶皱。
林风本想径首走过,脚刚抬起来,却听见西校区明代古宅几个字顺着风飘进耳朵里。
他指尖下意识顿了顿,布袋子也慢了半分,袋子里的瓷碗轻轻撞了下,发出更轻的声响。
张叔吸了口烟,烟圈慢悠悠飘上天,他声音带着点沙哑,往前凑了凑,压低了些说:“你们这些娃娃怕是不知道,近半年来,好几拨学生揣着好奇往那宅子里闯,回来没一个安生的。
前阵子有个住在校外公寓的男生,梳着个小平头,天天乐呵呵的,进去一趟后,整个人都蔫了。
连着半个月没睡好,夜里就坐在床边发呆,眼睛瞪着墙,跟丢了魂似的。
偶尔眯过去一会儿,嘴里也念念叨叨的,尽说些黑糊糊的影子跟着我它在我枕头边喘气的胡话。
他室友说,有天夜里还听见他突然尖叫,掀开被子一看,他正抱着枕头往墙角缩,脸白得跟纸一样。”
张叔顿了顿,又弹了弹烟灰,接着说:“还有个女生,扎着马尾辫,穿件浅粉色的外套,从宅子里跑出来时,马尾都散了,头发贴在脸上,沾着汗和泥。
她攥着衣角的手都在抖,指甲缝里还嵌着点褐色的泥土,后来才知道是古宅院子里的土。
那女生说话时牙齿都在打颤,说瞧见个穿白裙子的影子在回廊上飘,裙摆长长的,拖在地上,可扫过地面时,连草叶都没动一下。
她还说,那影子没脸,就瞧见一片白,飘到她跟前时,她还闻见股淡淡的霉味,像受潮的木头混着腐叶的气息。”
背帆布包的学生听得咋舌,伸手摸了摸后脑勺,指腹蹭过头发上沾的碎叶,眼里带着点不信,又有点怕:“真这么邪门?
我前儿听学长说这事儿,还当是故意编来吓唬我们新生的。
我上周还瞧见有人往西校区那边走,也没见出啥事儿啊。”
“那是他们没敢靠近古宅!”
张叔把烟蒂摁在脚边的水泥地上,碾了碾,声音又低了些,“那宅子藏在西校区最里头,周围的树都长得比别处密,大白天都阴沉沉的。”
林风趁这功夫,慢步走了过去。
他穿着件洗得软和的浅灰布衣,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的手腕上还戴着串旧木珠,是他小时候师父给的。
林风脸上带着点浅淡的笑,眼角弯了弯,声音平和得像巷子里的风:“张叔,方才听你们聊那古宅,我早前也听人提过几句,素来对古建筑有些兴趣,不知这宅子具体在西校区哪处?”
张叔抬眼瞧见是他,脸上跟学生闲聊时的随意便收了些。
他先是往左右扫了扫,街对面杂货店的老板正低头拨着算盘,算珠噼里啪啦响,巷口也没旁人经过,只有只小麻雀慢悠悠地啄着地上的米粒。
张叔这才往前凑了半步,声音压得更低了些,连呼吸都放轻了,那挂在腰间的铜铃也只轻轻晃了晃:“你可别去凑那热闹。
上周还有两个混混,穿得流里流气的,牛仔裤膝盖处破着洞,露出的腿上还纹着刺青,头发染得跟枯草似的,黄不拉几的。
他俩仗着两人壮实,手里还拎着根铁棍,硬是撬了古宅的侧门进去。
没半个时辰就跑出来了,那模样吓得魂都快没了,眼神散着,跟没聚焦似的,嘴角还流着涎水,见着人就抓胳膊,指甲都掐进旁人肉里,留下几道红印子。
嘴里只反复喊有女人抓我脚踝她拉我进黑屋子,那声音尖得跟刮玻璃似的,听得人心里发毛。
现在西校区那边,但凡知道这事儿的,连靠近古宅半分的都没有,连路过都绕着走。”
林风点点头,指尖在布袋子上轻轻蹭了蹭,粗布的纹理磨着指腹,有点糙。
他装作认真记位置的样子,心里却早提起了神。
说话的功夫,他只觉后颈忽然掠过一丝凉意,像是有片冰碴子轻轻碰了下皮肤,紧接着,指尖也泛起麻意,那股麻意顺着指尖往胳膊肘爬,像是有无数根细得看不见的丝线,从校园西侧飘过来,悄悄缠上他的手腕,往骨头缝里钻。
他甚至能隐约闻到一股淡淡的冷香,不是花香,也不是草木香,倒像是冰窖里藏了多年的旧木头,带着股沁骨的冷。
没一会儿,那两个学生又问了几句,比如古宅有没有门牌号,能不能从别的路绕过去,张叔都一一答了,还反复叮嘱他们别好奇。
两个学生揣着满肚子的嘀咕,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帆布包晃着,里面的书本偶尔发出哗啦声。
张叔还不放心,又拉住林风的胳膊,他掌心粗糙,带着常年握笔和钥匙的薄茧,力道不算重,却透着股实在劲儿:“你这娃看着稳当,可别犯好奇。
那宅子荒了百十年,院墙都塌了半边,院里的杂草长得比人还高。
谁知道藏着啥东西,真出点事,哭都没地儿哭去。
我在这儿当保安五年了,就没见谁从那宅子附近走了能安生的。”
林风笑着应了,说自己就是问问,不会去冒险。
他拎着布袋子慢慢转身,风卷着几片落叶从脚边飘过,叶子在青石板上打了个转,轻轻碰了下他的布鞋面,又飘走了,落在他的影子里。
那影子被阳光拉得长长的,贴在青石板上,跟着他慢慢走。
走了约莫十来步,林风忽然停下脚步,微微侧过头,往江城大学西校区的方向望过去。
隔着条街,能看见西校区的红砖墙,墙头上爬满了藤蔓,叶子己经半黄,遮得墙头严严实实。
墙后的树影比别处浓些,枝叶层层叠叠的,像一团团深绿色的云,连阳光都透不过去,只能在树顶洒下几点碎光。
方才那股阴气还在,只是更淡了些,像藏在树影里的眼睛,静静盯着这边。
林风悄悄攥紧了拳头,指节泛出点青白,布袋子的麻绳勒进掌心,有点疼。
他眼底的笑意慢慢淡了些,只留了点冷意,这股气息绝非老旧建筑积下的湿气,倒像是有活物藏在里头,那冷意里还裹着点怨怼,像沉在水里的针,轻轻扎着人的感知。
风又吹过来,带着点秋日的凉意,林风把布袋子往胳膊肘里挪了挪,转身继续往住处走。
只是这一次,他脚步慢了些,耳朵也留意着身后的动静,门卫室的铜铃又响了,张叔大概是回屋了,还有远处传来的下课***,叮铃铃的,却没冲淡那股从西校区飘来的阴寒。
林风心里清楚,这古宅的事,怕是没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