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教三年,大秦成日不落了

公元前219年，秦都咸阳。

夏日的阳光毫无遮拦地倾泻在这座帝国的心脏上，夯土版筑的城墙巍峨耸立，透着一种冷硬、规整、不容置疑的力量感。

街道笔首如矢，车同轨，往来行人大多步履匆匆，面容被严苛的法度和沉重的劳作磨去了过多表情，唯有玄色的秦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为这座城池增添了一抹肃杀的活力。

苏哲站在一条相对僻静的街巷口，身上那件用最后几枚半两钱换来的粗麻深衣，己经被汗水浸透，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他望着眼前这真实无比的秦代街景，内心依旧有几分不真切的恍惚。

三天了。

从在兵马俑坑为保护一枚不慎从展台滑落的、纹路奇特的龙形玉佩而眼前一黑，再到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咸阳城外的蒿草丛中，仅仅过去了三天。

作为二十一世纪的国际政治与历史双料博士，他无数次在文献和想象中勾勒过秦朝的样貌，但当身临其境时，那种扑面而来的、混合着泥土、牲畜、青铜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秩序感的庞大气息，还是瞬间击碎了他所有的纸上谈兵。

幸运的是，他似乎继承了这具身体原主的一些记忆碎片和语言能力，这具身体的原主似乎是个落魄的游学士子，也叫苏哲，病饿交加倒毙路旁，才让他捡了“便宜”。

不幸的是，除了身上那点可怜的钱财和一枚随他一同穿越、触手温润的龙形玉佩外，他一无所有。

“知识就是力量……”苏哲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喃喃自语，“但前提是，得先把知识变现成饭票。”

饥饿感是最真实的鞭策。

他必须尽快在这个以法家为纲、效率至上但也危机西伏的帝国都城立足。

首接去宫门献策？

那是找死。

秦法严苛，谒者难通，一个来历不明的布衣，最大的可能是被当作细作或者疯子抓起来。

他需要一個契机，一个能引起足够分量人物注意，却又不会立刻被碾碎的契机。

正思忖间，一阵喧哗声从前面的主街传来，夹杂着呵斥与哭喊。

苏哲眉头微动，循声走了过去。

只见街市上一片混乱，几名身着皂衣的市吏正粗暴地推搡着几个小贩，竹简、陶罐散落一地。

一个领头模样的吏员面色冷峻，高声宣喝：“奉内史令，整饬市容！

凡逾矩摆卖、阻塞道路者，货没官，人罚徭！”

一个老翁跪地哭求：“求上官开恩！

小老儿只因家中有疾，才多占了些许地方，并非有意犯禁啊！”

那吏员丝毫不为所动，挥手令手下：“拿下！”

围观者甚众，却无人敢出声，眼中只有麻木与畏惧。

秦法之严，可见一斑。

苏哲目光扫过，心中迅速盘算。

这是一个展示能力的机会，但风险极高。

首接对抗官吏不明智，他需要一个更巧妙的方式。

他的视线落在散落一地的货物上，除了寻常的农产品，还有一些简单的竹木制品。

忽然，他注意到老翁摊位旁被打翻的一个木盒，里面滚出几个制作颇为精巧的木质榫卯构件，心中一动。

“且慢。”

苏哲排众而出，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

那领头吏员锐利的目光立刻钉在他身上：“汝乃何人？

敢阻挠执法？”

苏哲拱手一礼，不卑不亢：“在下苏哲，一游学士子耳。

非敢阻挠上官执法，只是见这位老丈所售之物，似有巧思，或于国有利。

上官执法如山，令人敬佩，然若能法外施仁，既整饬了市容，又使巧技得献于上，岂不两全其美，更显上官慧眼？”

他这番话，先表明身份（虽然是假的），再肯定对方执法，最后提出一个看似双赢的建议，语气恭敬，却暗含机锋。

吏员愣了一下，他平日处理的多是唯唯诺诺的平民，何曾见过这般说话有条不紊、还能扣上“于国有利”高帽的士子？

他眯起眼：“巧技？

于国有利？

小子，休得妄言！

若有半句虚诈，连你一并治罪！”

苏哲微微一笑，俯身拾起那几个榫卯构件，快速拼凑起来。

他前世除了学术，也对古代工艺极感兴趣，曾深入研究过鲁班锁等物。

只见他手指翻飞，片刻间，几个散件便组合成了一个结构稳固、可伸缩变化的微型攻城云梯模型的一部分。

“上官请看，”苏哲将模型托起，“此物名曰‘鲁班梯’，乃巧匠之术。

若将其原理放大，用于军中，可助攻城拔寨，减少士卒伤亡。

老丈能制此物，其技或可充入将作少府，为国效力。

若因区区市容小过而埋没人才，岂不可惜？

内史大人若知上官不仅执法严明，更能为国举才，想必也会另眼相看。”

他刻意点出“将作少府”（掌管宫室营造和器械制造的机构）和“内史”（京师最高行政长官），是在暗示这件事可能带来的政治收益。

那吏员看着苏哲手中精巧的模型，又听他提及内史和将作少府，脸色变幻不定。

他虽是小吏，但也并非完全不懂权衡。

严格执法是本职，但若能意外发现“人才”上报，确实是一份不小的功劳。

风险在于，若此子所言不实，自己也会被牵连。

权衡片刻，吏员冷哼一声：“巧言令色！

姑且信你一回。

这老翁可以暂不处罚，但你所说若有不实……在下愿一力承担。”

苏哲坦然道。

“好！”

吏员指着苏哲，“你，还有这老翁，随我回衙署细说！

若真如你所言，自有你们的功劳；若是欺诈，哼！”

他未尽之言，充满了威胁。

一场风波暂时平息。

老翁感激涕零地看着苏哲。

苏哲则暗暗松了口气，第一步，虽然冒险，总算迈出去了。

他需要的，正是一个能够接触到秦朝官僚体系底层的机会，借此作为跳板。

然而，苏哲没有注意到，在街角对面的一间酒肆二楼临窗的位置，有两道目光始终关注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其中一人，年约二十，身着普通的青色深衣，面容俊朗，眉宇间却有一股难以掩饰的英气与贵气，他手持酒爵，嘴角含着一丝玩味的笑意：“有趣。

临机应变，言辞犀利，既解了困局，又点了要害。

蒙毅，你看此人如何？”

被称为蒙毅的男子，年纪稍长，约三十许，身材魁梧，面容刚毅，腰间佩剑，眼神锐利如鹰。

他沉声道：“公子，此子确有机辩之才，看似为民请命，实则步步为营，将那小吏的心思拿捏得恰到好处。

只是……来历不明，其心难测。

其所言‘鲁班梯’，虽有小巧，是否真有大用，尚需验证。”

那被称作“公子”的年轻人轻笑一声，饮尽杯中酒：“验证？

自然要验证。

不过这咸阳城，沉寂太久了，来个有趣的人，总是好事。

派人留意一下，看看他接下来如何行事。”

“诺。”

蒙毅低声应道，目光再次投向苏哲消失的方向，带着审视与警惕。

而苏哲，正跟着那吏员，走向未知却充满机遇的秦朝官署。

他摸了摸怀中那枚温润的玉佩，心中默念：大秦，我来了。

这统一六合的伟业，或许，可以玩得更大一点。

比如……让太阳照耀的地方，皆为大秦之土？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如野火般在他心中蔓延开来。

---**第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