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窗外是纽约扭曲的霓虹森林,冷光将室内棱角分明的灰调家具切割出锐利的阴影。
空气里残留着一丝医用酒精和皮革座椅混合的气息,那是秘书在他破皮额角上匆匆处理时留下的味道,此刻己被另一种无形之物彻底覆盖。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额角伤口周围微微发烫的皮肤。
皮下的血管在突突跳动,带着一种灼烧般的刺痛。
这痛感很奇怪,不是赛车失控冲击带来的生理反应,更像是某种更深层的东西被粗暴地从沉睡中唤醒后留下的印记。
一种原始的、不容置疑的驱动力。
那道身影……那双沉于寒渊、毫无规则束缚的眼眸……如同最毒的迷香,渗入了他坚冰构筑的堡垒缝隙,并在最深处燃起了一簇幽蓝冰冷的火苗。
“她是谁?”
陆沐阳的声音没有温度,在静得能听见石英钟摆动的空间里响起,像薄冰碎裂。
“在查,陆总。”
特助陈锐推门进来,将一个薄如蝉翼的平板递上。
屏幕上没有任何标识,只有简洁的、正被信息流疯狂刷新的几个数据视窗。
“身份很隐蔽,用了多层掩护,指向……‘夜影’。”
提到这个名字时,陈锐的声音本能地压低了几分,带着不易察觉的敬畏。
“‘夜影’……”陆沐阳咀嚼着这个名字,舌尖擦过齿龈,仿佛在品味一颗裹着糖霜的子弹。
手指划过屏幕,一份经过重重筛选剥茧抽丝的核心简报在视网膜上展开。
夜璃纱。
夜净渊独女。
二十三岁。
曼哈顿艺术学院调香专业,拥有官方记录,但真正的履历显然要深入黑暗得多。
画面定格在一张来自地下格斗场的监控截图。
模糊的光影里,一个高挑的黑影旋身侧踢,动作干净利落到令人毛骨悚然,目标壮硕的身体被鞭腿抽中颈侧,软软瘫倒的瞬间,拍摄者甚至无法捕捉她表情的丝毫动摇。
数据流在旁边标注着对交战结果的推测:目标C7颈椎粉碎性骨折,当场死亡。
传闻中,“夜影”的清道夫,代号“沉冰”,是她。
“调香师……”陆沐阳轻声重复,指尖停驻在另一段加密信息上——被林氏地产高层私下称为“毒吻”的罕见香水样本分析报告,曾导致目标陷入不可逆的神经错乱,最终在三周内死于心脏衰竭。
报告中特别注明了基底中难以检测的微量毒素结构。
“很危险。”
他下了结论,嘴角却牵起一丝极淡的、近乎愉悦的弧度。
真正的危险是冰冷的、富有秩序的、拥有无与伦比掌控力的毁灭艺术。
而那个女人,她是行走的毁灭本身。
巨大的空洞胃袋里传来清晰的、几乎要痉挛的饥饿感。
一种吞噬的渴望,一种想要剖开那冰冷的躯壳,看看里面是否同样翻滚着深渊岩浆的疯狂念头。
她是比时速三百公里更***、更值得投入全部精力去征服的终极赛道。
“她在找什么?”
陆沐阳问,视线掠过屏幕上“穹顶”晚宴宾客清单的复写件,很快捕捉到一个被标注为“一级接触目标”的名字:林氏集团技术副总监,马克斯·瑞德。
“‘绿洲计划’云端生物识别密钥的一部分,代号‘水珠’。”
陈锐谨慎地操作着平板,调出一份关于陆氏与军方合作的深层生物科技项目的简述文件,“瑞德是外围安全主管,权限不足以接触到核心,但他手里的‘水珠’,是串联最终生物密钥的关键触发点。
林氏想用它作为筹码。”
信息流继续滚动。
一份来自某个地下情报掮客的聊天记录被置顶:‘沉冰’要的,是货真价实的‘钥匙’,不是碎片。
目标:陆氏生物实验室核心入口权限协议副本。
难度:深渊级。
“‘钥匙’……”陆沐阳的瞳孔微微收缩。
夜璃纱的目标,是陆氏最机密堡垒的钥匙。
一种被冒犯的极致冰冷感与一种被顶级猎物选择的扭曲兴奋感同时在血管里奔涌。
他想要她,而她想要的,却是捅穿他权力的心脏。
深夜,曼哈顿下东区一个废弃仓库改造的前卫艺术画廊。
巨大的挑高空间里弥漫着松节油、廉价香槟和年轻人荷尔蒙的味道。
混乱的鼓点在钢筋骨架里震颤,五颜六色的激光切割着层层叠叠的人影。
夜璃纱的出现,如同一滴冰水滴入滚油。
人群的喧嚣在她身边自动消音。
她倚在吧台角落一根粗大的承重柱旁,阴影勾勒着她线条冷硬的长裤和微敞的丝缎衬衫领口下精致的锁骨。
一杯未经碰触的威士忌摆在面前,深琥珀色的液体在旋转灯光下折射出危险的光晕。
她的目光越过舞池里扭动的肢体,锁定在楼梯转角卡座里一个正左拥右抱、笑得油腻的男人身上。
马克斯·瑞德。
林氏那条老狗伸向“水珠”的舌头。
目标人物的行为模式早在脑中建模完成:虚荣,好色,微量的药物助兴,对能提升自己价值的“机密信息”有种病态的炫耀欲。
接近他的方法有很多种,但夜璃纱选择了最首接、也最能击穿对方防备的一种——成为他猎物名单上无法企及的“梦想”。
一个大胆的穿环少年端着酒踉跄撞向卡座,故意将猩红的液体泼向瑞德的阿玛尼西装。
瑞德登时暴跳如雷,咆哮着就要揪住对方的衣领。
就在这一片混乱拉扯中,夜璃纱如同掠过水面的夜鹭,无声而迅捷地从拥挤过道穿过。
经过瑞德那一桌时,仿佛只是被推搡的人群无意碰撞了一下。
她的指骨不经意般擦过他放在沙发外侧的手包提手带。
动作细微到连瑞德自己都毫无察觉。
提手带内侧,一个比米粒还小的黑色晶体在皮肤接触的瞬间被无声嵌入表层纤维中。
那不是一个窃听器,而是夜璃纱在实验室调制的特殊产物——一种与她的生理气息建立瞬间链接的分子信息素。
只要目标人物身边携带这张提手带,她植入式耳蜗里定制的微型嗅探器就能实时追踪分子的微妙变化和所处环境的信息素残留。
瑞德接下来接触的人、停留的地点、释放的情绪,都会被这台“人形气味记录仪”标注、过滤、分析,如同为她打开了通往目标信息链的大门。
她的步速甚至没有变化,径首穿过人群走向后门出口。
手指搭上冰冷的消防门把手时,耳蜗里微不可察的信号提示音响起:标记确认。
任务第一阶段完成。
空气里除了廉价香槟的气息,还残留着马克斯·瑞德那令人作呕的、混合着欲望和焦虑的体味。
她拉开消防门,让曼哈顿浑浊的夜风灌入,吹散这令人不快的气息。
然而,就在厚重的金属门扇合拢前的最后一瞬,一种绝对不应该出现在此地的气息,如同深海潜行的幽灵般猛地攥住了她的呼吸!
霸道、冰冷、带着硝烟过后的金属摩擦感,极其稀薄,却又极其突兀地混杂在这片下城区的空气里。
那是银白 Lamborghini Aventador 高速烧灼后的尾气残留、是顶级定制雪茄的冷杉木气息、是某种消毒药水混合着极其特殊的、仿佛冰山裂隙深处才有的冷冽木质香调……陆沐阳?!
夜璃纱的瞳孔在瞬间锐利如刀锋。
身体比思维更快一步做出反应,肌肉瞬间绷紧至最紧张的临战状态。
指尖微不可查地探向隐藏在腰后柔软布料下的陶瓷薄片。
她猛地回头,视线如同一张无形的巨网,狠戾地扫向画廊深处晃动的人潮和旋转的黑暗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