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月的天，说变就变。午后还晴空万里，放学铃响时，厚重的乌云已压到了教学楼顶。
许眠低头整理着书包，动作细致而专注，将每一本书的边角都捋得平整。教室里喧闹异常，
同学们嬉笑着商量是冲去食堂还是直接回家。这些声音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
传到她耳里只剩下模糊的背景音。“许眠，要下雨了，一起走吗？
”同桌章晴晴一边把卷子塞进书包，一边热情地招呼。许眠拉上书包拉链，
抬头递给她一个浅淡得几乎看不见的微笑。“不用，我等人少些再走。谢谢。
”笑容是礼貌的，也是最好的屏障。“好吧，那你小心！”章晴晴似乎已经习惯，
说完便随着人流跑了出去。许眠需要的就是人少。她不喜欢拥挤，
不喜欢在摩肩接踵中不可避免地与他人发生触碰。那种感觉，会让她胃部微微痉挛。
她所在的这个角落，是教室里最后安静下来的孤岛。同学们似乎也默契地与她保持着距离。
并非排挤，而是一种无形的界限。开学一个月，冰美人的称号不胫而走。
不仅因为她清冷精致的眉眼，更因为她周身那股生人勿近的气场。仿佛永远设定在零下。
确认教室几乎空无一人后，许眠才背上书包，走向教学楼侧门。
那是通往校外她租住的公寓最近，但也相对偏僻的一条路。侧门外的巷子狭窄而安静，
与主街的喧嚣判若两个世界。然而今天，这份安静被几声流里流气的口哨打破了。
三个穿着其他学校校服，头发染得五颜六色的少年堵在巷口，嘴里叼着烟，
眼神不怀好意地在许眠身上打转。“哟，这就是一中那个有名的冰山？确实正点！
”其中一个黄毛往前一步，试图去撩许眠的马尾。许眠的心猛地一沉，后退半步，
攥着书包带的手指关节泛白。她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大脑在飞速运转，是冲过去，
还是退回学校？“喂，同学，别这么冷嘛，交个朋友……”另一个凑近，
烟味混杂着劣质香水的气味扑面而来。许眠屏住呼吸，正准备不顾一切地冲撞开一条路，
一个懒洋洋却带着十足压迫感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挡道了，让让。”那声音不高，
却像带着钉子，瞬间钉住了几个小混混的动作。许眠回头。于野。他单肩挂着书包，
校服外套随意地敞开着，露出里面的黑色T恤。他个子很高，身形挺拔，此刻微微歪着头，
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子，扫过那三人。他甚至没看许眠，仿佛她只是路边的一盏路灯。“于，
于野……”黄毛显然认得他，气势矮了半截，脸上挤出谄媚的笑。“野哥，这么巧，
我们就是跟这位同学开个玩笑。”“玩笑？”于野扯了扯嘴角，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暖意。
“我数三声，从我眼前消失。一……”他甚至没数到二，那三人已经像受惊的兔子，
点头哈腰地飞快跑没了影。巷子里瞬间恢复了安静，只剩下愈发沉闷的空气和隐隐的雷声。
危机解除，许眠却觉得比刚才更加紧绷。她没有道谢，甚至没有多看于野一眼，低下头，
加快脚步就想从他身边绕过去。擦肩而过的瞬间，
她的手臂却被一只温热有力的大手牢牢抓住。许眠浑身一僵，像被电流击中，
下意识地想要甩开。“许眠。”于野的声音低低沉沉，响在她耳边。“装不认识？
”许眠用力挣扎，奈何他的手指像铁钳。“放开。”她的声音冷得像冰碴子。于野非但没放，
反而就着她的力道，将她往后轻轻一带，拉近了距离。他低下头，
滚烫的呼吸带着少年特有的清冽气息，拂过她敏感的耳廓。“行啊。”他轻笑一声，
那笑声里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嘲弄！“那我帮你回忆回忆。”话音未落，
他空着的那只手猛地扯开了自己校服衬衫的领口，动作粗暴得崩掉了一颗纽扣。锁骨下方，
紧贴着颈脉跳动的地方，一个已经泛白、却依旧清晰无比的牙印，赫然暴露在许眠眼前。
皮肤的色差和印记的形状，无一不昭示着这个痕迹的年代感与曾经的深刻。
许眠的呼吸骤然停止，瞳孔猛地收缩。大脑一片空白，只有那个牙印像烧红的烙铁，
狠狠烫在了她的视网膜上。“三年前，你发烧烧糊涂了，按着我咬的地方，可是这儿。
”于野的声音压得更低，每个字都像锤子敲在许眠心上。雨，终于在这一刻，
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冰凉的雨点打在皮肤上，却丝毫无法降低许眠脸颊骤然升起的滚烫。
她指尖不受控制地发颤，一种莫名的、巨大的恐慌和难以言喻的酸楚席卷了她。
眼前似乎闪过一些支离破碎的画面。炽热的夏夜，摇晃的灯光，滚烫的体温，
还有牙齿陷入皮肉的触感。混乱，却又带着一种致命的熟悉感。
于野紧紧盯着她脸上每一丝细微的变化，眼神锐利如鹰隼。“想起来了？
”他看着眼前这张依旧努力维持平静，却已明显碎开冰层的脸，嘴角勾起一抹复杂的弧度。
温度，正从她被他攥住的手腕，以及那个烙印般的牙印上，疯狂地灼烧开来。二雨点变密，
砸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很快就连成了线。冰凉的雨水顺着许眠的额发滑落，
流进眼角，带来一丝涩痛，却无法让她移开视线。那个烙印在于野锁骨下方的牙印，
像一个狰狞的符号，粗暴地撕开了她精心维持了三年的平静假象。
三年前……发烧……混乱的记忆碎片如同挣脱牢笼的野兽，在她脑中横冲直撞。
她似乎能感受到那个夏夜令人窒息的闷热，能模糊地看到一个摇晃的光晕，
能体验到一种身体内部灼烧般的痛苦。牙齿陷入某种坚韧而富有弹性的物体时，
那绝望又失控的触觉。是皮肤。是他的皮肤。“不……”她下意识地喃喃，声音被雨声盖过，
微不可闻。她想后退，可手腕还被于野死死攥着。那力道滚烫，几乎要烙进她的骨头里。
她的指尖颤抖得厉害，冰冷的雨水也无法让其平息。
于野看着她瞬间失血的脸色和剧烈收缩的瞳孔，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像是压抑已久的火山终于找到了喷发的裂缝。雨水打湿了他的黑发，一绺绺贴在额前。
水珠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滚落，让他看起来更像一只被激怒的湿透野狼。“想起来了吗？
”他逼问，声音在雨幕中显得有些模糊，却更具穿透力。“那天晚上，你烧到三十八度九，
像个火炉，死死抓着我，然后，就在这里……”他用空着的手，指尖重重地点在那个牙印上。
“给了我来了一下。”他的叙述平静得可怕，却字字惊雷。许眠猛地闭上了眼睛，
仿佛这样就能隔绝那些汹涌而来的画面和感觉。可黑暗中，感官反而变得更加敏锐。
她能清晰地闻到于野身上淡淡的清爽皂角气味，还有淡淡的烟草味。
能感受到他胸膛因呼吸而传来的轻微起伏，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的声音。
“为什么……”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沙哑而破碎。
“我……我不记得了……”这是实话。除了那些混乱无序的碎片，
关于那个夜晚的具体前因后果，关于她和于野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
她的记忆是一片被刻意尘封的空白。“不记得了？”于野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嗤笑一声，攥着她手腕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迫使她不得不抬起头，迎上他灼人的目光。
“许眠，你除了会逃避，还会什么？忘了就可以当一切都没发生过？”他的指控像鞭子，
抽打在她本就摇摇欲坠的心房上。雨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分不清脸上是雨水还是别的什么。
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慌乱和无力，仿佛脚下坚实的土地正在崩塌。
“放开我……”她再次挣扎，这一次带上了哭腔，是真正意义上的崩溃前兆。
于野盯着她看了几秒，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怒火渐渐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取代。是痛楚，
是不甘，或许还有不易察觉的心疼？他终于松开了手。许眠猝不及防，踉跄着后退了一步，
险些摔倒。手腕上留下一圈清晰的红痕，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刺眼。雨越下越大，
两人浑身都已湿透。许眠的校服衬衫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少女青涩的曲线，
冷得她牙关打颤。于野的状况也没好到哪里去，湿透的黑T恤贴着他结实的胸膛，
锁骨的牙印在湿漉漉的皮肤映衬下，愈发显得突兀而暧昧。他没有再逼近，只是站在原地，
目光像锁链一样缠绕着她。“许眠，”他的声音在雨声中低沉响起。“你可以继续装傻，
继续当你的冰美人。但我告诉你，这件事，没完。”说完，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仿佛要将她彻底看穿。然后，他转过身，迈开长腿，头也不回地走进了茫茫雨幕之中。
留下许眠一个人，僵立在空荡的巷口，如同风雨中一片无所依凭的叶子。
冰冷的雨水冲刷着她的身体，却无法浇灭从心脏深处蔓延开来的燎原之火。那个牙印，
和他最后那句话，像两颗烧红的石子，投进了她沉寂三年的心湖，激起的涟漪，
恐怕再也无法平息。三那天晚上，许眠毫无意外地发烧了。或许是淋了雨，
或许是情绪剧烈波动后的反噬。后半夜，她开始觉得浑身发冷，头痛欲裂，
喉咙干得像撒哈拉沙漠。她挣扎着爬起来，在医药箱里翻找了半天，
才摸出一支孤零零的电子体温计。冰凉的提示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
她眯着酸涩的眼睛看向屏幕——38.9℃。这个数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混沌的意识。
三八七度九。于野低沉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回响。“那天晚上，
你烧到三十八度九……”几乎是同时，
一些更加清晰、也更加混乱的画面强行挤入了她的脑海。不是一个完整的故事，而是碎片。
灼热的、旋转的、带着痛楚和某种难以名状安全的碎片。
……滚烫的额头抵着某个微凉而坚硬的物体，像是谁的锁骨。汗水黏腻，肌肤相贴。
……昏暗摇晃的光线，不是日光灯，更像是老旧台灯暖黄的光晕。
眼前是模糊的、带着青色胡茬的下颌线。……有人在她耳边反复说着什么，声音沙哑而焦急。
“许眠，忍一忍……再忍一忍……”……淡淡的烟草味，混合着少年身上干净的汗水气息，
还有一种……消毒水？或是药膏的味道？口腔里弥漫着苦涩的药味，
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是她咬破了他的皮肤吗？最清晰的是那种温度。
身体内部像有岩浆在流淌，烧得她意识模糊。而外部有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禁锢着她，
不时有微凉的毛巾擦拭过她的额头和脖颈。冰火两重天，极致的热与偶尔的凉交替，
构筑成那个夜晚全部的感受。“呃……”许眠捂住突然抽痛的太阳穴，跌坐回床上。
体温计从手中滑落，掉在地毯上，屏幕上的数字依然固执地亮着，38.9℃。这个温度，
是记忆的开关吗？那一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于野为什么会出现在她身边？
他们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这些问题让她心慌意乱。
她下意识地想要排斥这些突如其来的记忆，想要重新缩回那个冰冷坚硬的壳里。
遗忘是她的保护色，是她能平静生活的唯一方式。可是，于野的出现，那个牙印，
还有这该死的38.9℃，像一把凿子，正在她冰封的心墙上敲开裂缝。第二天去学校，
许眠的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眼底带着淡淡的青黑。她刻意低着头，
避免与任何人有视线接触，尤其是他。但于野的存在感，却像空气一样无孔不入。
课间收发作业，她的指尖无意中碰到了前座同学的手背。对方没什么反应，
她却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一抬头，却撞进教室后排，于野深邃的目光里。
他斜靠在椅子上，手里转着笔，眼神直白而锐利，仿佛看穿了她所有细微的失措。
许眠立刻别开脸，心跳失序。中午在食堂，她刻意选了最角落的位置，快速吃着寡味的饭菜。
一个餐盘哐当一声放在了她对面的空位上。许眠身体一僵，几乎要站起来逃离。“嘿，野哥，
这边！”是于野的兄弟李铭的声音。于野慢悠悠地走过来，却没立刻坐下，而是站在桌边。
目光扫过许眠几乎没动几口的饭菜，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然后才在李铭对面坐下。
整个用餐过程，他没有再看许眠一眼，也没有说话。
但他强大的气场却笼罩着这小小的一方餐桌，让许眠食不知味，如坐针毡。
下午最后一节是自习课。许眠想去图书馆还书，顺便找个清净地方待着。图书馆人很少，
她在高高的书架间穿梭，寻找那本要还的参考书。就在她踮起脚尖，
试图够到最上层那本书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越过她的头顶，轻松地将那本书抽了出来。
熟悉的、带着淡淡烟草味的气息从身后笼罩了她。许眠浑身一僵，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于野将她困在书架和他的身体之间，距离近得她能感受到他胸膛传来的热量。
他没有立刻把书给她，而是低下头，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尖。“躲我？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带着一丝危险的慵懒。许眠紧紧攥着衣角，
指甲陷进掌心。她能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想起来多少了？”他又逼近了一分，
几乎贴着她的后背。许眠咬紧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那些记忆碎片在脑中疯狂闪烁，
38.9℃的灼热感仿佛再次席卷而来。于野似乎低笑了一声，将那本书塞进她怀里，
书脊不经意擦过她的胸前，带来一阵战栗。“不急，”他退开一步，恢复了正常的距离，
仿佛刚才的逼近只是她的幻觉。但他看着她的眼神，却带着势在必得的锋芒。“我们，
有的是时间。”说完，他转身，双手插兜，像个没事人一样走出了书架区。
许眠靠着冰冷的书架，缓缓滑坐到地上，怀里的书像一块沉重的巨石。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那里，被他呼吸拂过的地方，烫得惊人。裂缝，似乎更大了。
四体育课的泳池，永远是青春荷尔蒙与隐秘悸动的发酵场。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穹顶洒下，
在水面投下晃动的光斑，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水汽混合的味道。
许眠缩在泳池最角落的浅水区，背靠着冰凉的池壁，水刚没过她的腰际。
她穿着最保守的藏蓝色连体泳衣，但依旧勾勒出少女日渐玲珑的曲线。
周围是同学们的嬉笑打闹，水花四溅，而她像一座孤岛，与这片欢腾格格不入。她怕水。
这是一种近乎本能的恐惧，源自那被刻意遗忘的童年。每次游泳课，
对她而言都是漫长的煎熬。“许眠，下来一起玩啊！”章晴晴在不远处朝她挥手。
许眠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摇了摇头。她将身体又往下沉了沉，让水面漫过肩膀，
似乎这样就能获得多一点安全感。然而，一道阴影笼罩了她。
于野只穿着一条简单的黑色泳裤，露出精壮的上身。水珠顺着他流畅的肌肉线条滑落，
锁骨下的那个牙印，在泳池的光线下愈发显眼。他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
一步步从水中走来，目光锁定了她这片唯一的浅水区。许眠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下意识地想要后退，但背后已是池壁，无处可退。“不会游泳？”于野在她面前站定，
水位只到他胸膛。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里带着惯有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味。
许眠紧抿着唇，不想回答。她的恐惧在他面前无所遁形。“我教你。”他不是在商量，
而是在宣布。话音未落，他已经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不容拒绝。“放开！我不学！
”许眠终于慌了，声音带着颤抖，用力挣扎。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彼此的脸。
可她的力气在于野面前如同蚍蜉撼树。他轻易地将她往深水区一带，许眠脚下瞬间悬空，
冰冷的池水猛地淹没过口鼻！窒息感扑面而来，童年的恐惧与此刻的惊慌交织，
将她彻底淹没。她本能地扑腾着，双手胡乱地抓挠，肺部火辣辣地疼。
就在她以为自己会沉下去时，一只有力的手臂猛地圈住了她的腰，
将她整个人从水里托了起来。“咳！咳咳……”许眠剧烈地咳嗽着，
冰凉的水和劫后余生的恐惧让她浑身发软，只能死死地抓住于野的手臂，
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皮肉。两人现在的姿势极其亲密。她的后背紧紧贴着他滚烫的胸膛，
他的手臂横亘在她腰间，将她牢牢固定在自己身上。水波荡漾，
他们的身体在水中不可避免地摩擦贴合。许眠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传来的有力心跳，
以及手臂肌肉贲张的力量感。“怕什么？”于野的声音响在她耳边，比水还要低沉，
带着水流特有的震动感，敲打着她的耳膜。“有我在，你沉不下去。”这话不像安慰，
更像是一种宣告。许眠想反驳，想让他放开，但刚才濒临溺水的体验抽空了她所有的力气，
残留的恐惧让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依附着他。她的身体还在轻微发抖，
湿透的发丝黏在脸颊和颈侧，显得脆弱又无助。于野没有再进一步的动作，只是这样抱着她，
让她适应水的浮力。他的另一只手甚至还算规矩地扶在她的手臂上，帮助她保持平衡。
但仅仅是腰际那条手臂传来的温度和力量，就已经让许眠心乱如麻。
水的浮力让身体的接触变得若即若离，又无比敏感。每一次水波晃动，
都带来肌肤之间细微的摩擦和碰撞。他的体温透过薄薄的泳衣面料，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
驱散了池水的冰凉。甚至……让她觉得有些过热。周围同学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他们，
带着好奇和窃窃私语。许眠脸颊发烫，想要挣脱，却又贪恋这份奇异的安全感。“试着放松，
腿轻轻打水。”于野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耐心的引导。
许眠鬼使神差地照做了。她僵硬地摆动双腿，身体在他的支撑下，果然微微浮了起来。
这一刻，恐惧似乎被一种新奇的体验冲淡了些许。水不再是吞噬她的怪物，
而成了承托她的力量。而这份力量的来源，是身后这个让她心情复杂，
却又在此刻给予她唯一庇护的少年。于野低头，能看到她湿透的后颈，纤细脆弱，
因为紧张而微微绷紧。水珠顺着她优美的脊线滑落，没入泳衣边缘。他的眼神暗了暗，
圈在她腰间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了一分。“看来。”他凑近她耳边，
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你也不是完全学不会。”他的呼吸烫得惊人。
许眠浑身一颤，刚刚建立起来的一点平衡瞬间打破，整个人又往他怀里缩了缩。
泳池的水依旧冰冷，但两人紧贴的地方，温度却在悄然攀升，仿佛要突破临界点。
五泳池事件的后遗症，在许眠身上持续发酵。她开始更刻意地躲避于野。绕更远的路，
提前或推迟离开教室的时间。午餐要么匆匆扒几口就离开，要么干脆带回教室。
她像一只受惊的鸟，任何风吹草动都让她绷紧神经。但于野似乎打定了主意，不让她如愿。
他不再像之前那样带着明显的侵略性逼近，而是换了一种更让她无所适从的方式。
他会在她值日时，默不作声地拎起最沉的水桶。会在她抱着一摞作业本踉跄时，
顺手抽走大半。会在她被老师提问卡壳，全班寂静无声时，用不高不低，
刚好让她听见的声音，说出那个关键答案。这些举动算不上亲密，甚至带着点漫不经心，
却像细密的网，将她若有若无地笼罩其中。同学们的目光从最初的惊讶八卦，
渐渐变得有些暧昧和了然。许眠无法抗议，因为于野什么都没明说。她任何过激的反应，
反而显得欲盖弥彰。这种无声却无处不在的关照，比直接的冲突更让她心慌。
它一点点蚕食着她的冷漠，迫使她去思考那个她一直逃避的问题。三年前，他们之间，
到底是怎么回事？周五下午，最后一节是自习课。许眠正对着一道数学题发呆，
一张折叠的小纸条从旁边递了过来。是章晴晴。许眠疑惑地打开，
上面只有三个凌厉飞扬的字，带着主人的不容置疑。“天台。现在。”没有署名，
但她知道是谁。心脏猛地一跳，几乎要撞出胸腔。她下意识地攥紧了纸条，指尖泛白。去，
还是不去？逃避的念头再次升起，但这一次，泳池里他手臂的力量，那个牙印的灼热，
以及这些天他那些沉默的帮助，像潮水般涌来。她知道，如果不去，
于野会有更多方法让她不得安宁。深吸一口气，她将纸条塞进口袋，站起身，
在章晴晴略带担忧的目光中，走出了教室。通往天台的楼梯空旷而安静，脚步声带着回响。
阳光从高处的窗户斜射进来，在布满灰尘的台阶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每向上一步，
许眠的心就更沉一分。推开那扇沉重的铁门，喧嚣的风瞬间涌来，吹乱了她的头发。
于野背对着她，倚靠在锈迹斑斑的栏杆上，望着楼下渺小的操场和街道。听见开门声，
他缓缓转过身。天光在他身后铺开，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表情有些模糊不清。“敢来，
还算有点长进。”他开口，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许眠站在离他几米远的地方，
保持着安全距离，双手紧张地交握在身前。“你找我，什么事？”于野没有立刻回答，
目光在她身上扫过，像是审视，又像是评估。“躲了我一个星期，想清楚了吗？
”许眠抿了抿唇。“想清楚什么？”“那个晚上。”于野朝她走近一步，
风将他额前的碎发吹得凌乱，眼神却锐利如刀。“我为什么会和你在一起？你为什么会发烧？
还有，”他的视线落在自己锁骨下方，虽然被校服领口遮住，但两人都知道那里有什么。
“这个牙印，代表什么？”一连串的问题，像石头砸进许眠好不容易维持平静的心湖。
她闭了闭眼，那些混乱的记忆碎片再次浮现。“我……记不全。”她终于承认，
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只记得……很热，
很难受……有灯光在晃……还有……”她顿住了，那个温暖的带着烟草味的怀抱，
和牙齿陷入皮肉的触感，让她难以启齿。“还有什么？”于野逼问，又近了一步。
许眠下意识地后退，后背抵住了冰冷的水泥墙，退无可退。“还有……你。”她抬起头，
迎上他的目光，带着豁出去的勇气。“于野，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为什么……会忘了那些？”这是她第一次，主动问起过去。
于野看着她眼中真实的困惑和一丝恳求，眼底翻涌的情绪渐渐平息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