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医院里那股消毒水的味儿,怎么都散不掉,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钻进我鼻子里,
呛得我直犯恶心。爸已经走了五天了。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打在空荡荡的病床上,
白色的床单晃得我眼睛疼。那张床,前几天还躺着一个活生生的人,现在,
就只剩下一点点凹陷的痕迹了。空调的冷风呜呜地吹,直往我后脖颈里灌,我打了个哆嗦,
继续手上的活儿。我正麻木地把爸的旧衣服一件件叠好,放进旁边一个半旧的行李箱。
动作特别机械,脑子里一片空白。这几天,我好像就是靠着这种机械的动作撑过来的。
叠完最后一件衬衫,我顺手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想看看还有没有落下什么东西。
抽屉里乱七八糟的,几张旧报纸,一个没电的老人机,还有半包没抽完的烟。
我把这些东西一件件拿出来,在抽屉的最底层,我摸到了一沓厚厚的单据。我抽出来,
是医院的缴费单、药单,厚厚的一摞。我一张张翻着,上面的日期从半年前一直到上个星期。
我爸这病,烧钱。每个月的医药费都是一笔不小的开销。翻着翻着,我的手指突然停住了。
最上面那张药单,有点不对劲。我盯着签名栏那三个字——张翠兰。是我继母的名字。
这没什么奇怪的,她经常来办这些事。奇怪的是日期。2024年8月12日。
我的手指瞬间就僵住了,脑子“嗡”的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不对……不对!
爸是8月10号走的,火化都是11号办的。这张12号的药单是怎么回事?手一软,
那张薄薄的纸片就从我指尖飘了下去,落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我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愣愣地看着那张纸。过了好几秒,我才猛地回过神,像被烫到一样弯腰把它捡了起来。
我把那日期看了不下十遍,每一个数字都像针一样扎着我的眼睛。没错,就是8月12日。
她为什么要冒用一个死人的名义去买药?我脑子里乱成一锅粥。这两天,
继母张翠兰不是哭得死去活来,好几次都昏过去了吗?怎么还有空来医院开药?
我捏着那张药单,手抖得厉害。我下意识地开始搓起自己的衣角,这是我从小就有的毛病,
一紧张就这样。空调呼呼作响,但我后背已经凉透了。就在这时,
病房外传来护士推着小车“咕噜咕噜”的声音,伴随着清脆的金属碰撞声。我吓了一跳,
像做贼一样,飞快地把那张药单折起来,塞进了自己的裤子口袋里。然后,
我紧张地环顾四周,空荡荡的病房里只有我自己,可我却觉得好像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我。
那张薄薄的药单,揣在兜里,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我心慌。02回到家,
一开门就闻到一股廉价香水的味道,甜得发腻。这是继母张翠兰最爱用的牌子。
房子里空荡荡的,她人不在。也好,我正好不想看见她那张哭得红肿的脸。我没开灯,
径直走进爸的书房,坐在他的书桌前。桌上的电脑还开着,屏幕的冷光照在我脸上,
让我看起来像个鬼。我凭着记忆,在键盘上敲下了我爸的网银密码。“嘀”的一声,
登录成功。我点开银行流水,把时间拉到最近半年。一笔笔记录跳了出来,我拿出手机,
打开计算器,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按着。医院那边,我爸住的那个单人病房,
加上各种进口药,每个月固定要交两万块。这是雷打不动的。
可是……我把每个月转给医院账户的钱加起来,再除以六。不对。账不对!流水上显示,
每个月只稳定地转了八千块钱给医院。我心里的那股不安越来越重。我一遍遍地算,
结果都一样。那剩下的一万二呢?每个月一万二,半年就是七万多……这些钱去哪儿了?
我感觉自己的血都冲到了头顶,太阳穴一突一突地跳。我“啪”地一声关掉电脑,
从椅子上站起来。我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就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在屋里转了两圈,
最后鬼使神差地走到了继母的房门口。她的房门没锁。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推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还是那股甜腻的香水味,床上堆着她没来得及收拾的衣服。我一眼扫过去,
目光落在了她那个大衣柜上。我走过去,拉开柜门。里面挂满了她的衣服,五颜六色的。
我皱着眉,伸手在衣服堆里翻找着。在衣柜的最深处,我的手摸到了几个硬邦邦的大盒子。
我心里一动,把外面的衣服扒开,把那几个盒子拖了出来。一共是三四个大盒子,
包装得特别精美,烫金的大字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光。我凑近一看,
是什么“生命源动力细胞活化素”。名字起得倒是唬人。我再一看价格标签,
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统一零售价:3999元/盒”。我的手开始发抖,不是紧张,
是气的。好啊……好啊!我爸躺在医院里,每天靠着药续命。她却拿着我爸的救命钱,
买这些不知道是什么鬼东西的玩意儿!一盒就四千块,这里好几盒,加起来就得一两万。
我抱着这几个盒子,站在原地,感觉自己浑身的血都在往一个地方涌。我死死地咬着牙,
牙齿咯咯作响。张翠兰,你可真行啊。03客厅里,
电视机正放着一档吵吵闹闹的家庭伦理剧,
婆婆和儿媳妇正为了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吵得不可开交。继母张翠兰就翘着二郎腿,
歪在沙发上,一边磕着瓜子,一边看得津津有味。她好像已经从丧夫的悲痛里走出来了,
脸上一点悲伤的痕迹都看不到,只有一脸的悠闲。我抱着那几盒保健品,走到她面前,
“哐”地一声,把盒子全都扔在了她面前的茶几上。盒子和玻璃茶几碰撞,发出一声巨响。
她吓了一大跳,手里的瓜子都拿不稳了,瓜子壳撒了一地。她先是愣了一下,
看清了茶几上的东西后,脸色瞬间就变了。那是一种混杂着心虚和恼怒的表情。我还没开口,
她就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一下子从沙发上弹了起来,指着我的鼻子。“你什么意思?
张晓丽!”她的声音又尖又利,刺得我耳朵疼。我冷冷地看着她,
一字一句地问:“这是什么?我爸的救命钱,就拿来买这些了?”她愣了一秒,
随即脸上露出了那种我最熟悉的,颠倒黑白的表情。“你爸尸骨未寒,你就开始怀疑我了?
我辛辛苦苦在医院伺候他,端屎端尿,你呢?你除了会哭,还会干什么!”她越说越激动,
眼圈说红就红了,“这些是我自己花钱买的,不行吗?女人保养一下自己有错吗?”她说着,
拿起沙发上的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戳着。我还没反应过来,
我的手机就嗡嗡地震动起来。我拿出来一看,是我们的亲戚群。
张翠兰刚刚在群里发了一大段话,声泪俱下地控诉我,说我爸刚走,我就惦记着遗产,
开始找她的茬,怀疑她贪钱。“我看你就是想独吞你爸的遗产!”她看着我,冷笑一声,
把这句话当着我的面又说了一遍。瞬间,群里就炸了。
二姑、三姨、大舅……一个个都跳了出来。“晓丽,你怎么能这么对你继母?”“你爸刚走,
你就这么闹,太不懂事了!”“翠兰多不容易啊,你可不能没良心啊!
”一条条指责我的消息,像刀子一样扎在我心上。她怎么能这么理直气壮?
她怎么能这么不要脸?我气得浑身发抖,想反驳,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因为我知道,
我说什么他们都不会信。在所有亲戚眼里,张翠兰就是那个贤惠孝顺的好妻子,好继母。
我抬头看着墙上我爸的黑白遗像,他还是那样温和地笑着。遗像旁边,
那个他用了好多年的玻璃烟灰缸里,还留着半截他没抽完的烟头。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爸,他们都在欺负我。04银行大厅里人来人往,
广播里叫号的声音、人们说话的声音、小孩的哭闹声……混成一团糟。
我一个人坐在冰冷的塑料椅子上,手里紧紧攥着一张薄薄的存折。存折是我爸的。
上面的余额,是一个我做梦都想不到的数字。三千零二十八块五毛。
我感觉自己就像个天大的笑话。我以为继母只是克扣了医药费,没想到,她做得更绝。
我找到柜员,声音沙哑地请求她,帮我打印了父亲近半年的详细流水单。厚厚的一叠纸,
从我手里滑过。我一页页地翻,手指颤抖着,点在流水单的最后几笔记录上,再也挪不动了。
五笔转账。每一笔,都是十万块。总共五十万。全部都发生在父亲去世前的一个星期里。
而收款人,是同一个名字——张翠兰。我的眼泪“啪嗒”一下,
砸在了那张印着冰冷数字的纸上,晕开了一小团墨迹。我不是为钱哭。这五十万,
是我爸辛辛苦苦攒了一辈子的血汗钱,是他留着给自己看病救命的钱。爸,你躺在病床上,
意识不清的时候,她就在旁边,一笔一笔地把你的救命钱转走……你那个时候,该有多绝望,
多无助啊。心口像是被一把钝刀子来回地割,疼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用力地用手背抹掉眼泪,把那叠流水单整整齐齐地叠好,小心翼翼地放进我的包里。
张翠兰,这笔账,我跟你算定了!我走出银行,外面的阳光刺眼得厉害,
我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但奇怪的是,我的心里却一片清明,前所未有的清明。
我知道我该做什么了。第二天一早,我推开家门,准备去找张翠兰摊牌。结果,我愣住了。
客厅的沙发上,黑压压地坐了一圈人。我的七大姑、八大姨,全都到齐了,一个个都板着脸,
像是来三堂会审的。张翠兰坐在他们中间,眼睛红得像兔子,看见我进来,
她立刻用那双红肿的眼睛指着我,声音凄厉地喊道:“晓丽,你来得正好!大家都来评评理,
你是不是想独吞你爸的遗产,把我这个老婆子赶出家门啊?”05李律师的事务所不大,
但收拾得特别干净。空气里飘着一股淡淡的旧书和茶叶混合的味道,
不像医院的消毒水味那么刺鼻,反而让人感觉很安心。我把那张诡异的药单、保健品的照片,
还有那叠厚厚的银行流水,一股脑地推到了李律师面前。“李叔,您看看这些。
”我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李律师是我爸生前最好的朋友,是个很正直的人。
这也是我走投无路之下,唯一能想到可以求助的人。他扶了扶鼻梁上的老花镜,
拿起那些材料,一张一张,看得特别仔细。他的眉头,也随之越皱越紧。
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用最快的速度说了一遍。从发现药单,到查银行流水,
再到昨天早上被亲戚围攻。李律师一直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我。等我说完,
他才长长地叹了口气,起身给我倒了一杯热水,递到我手里。“晓丽,别怕。
你爸生前最疼的就是你。这事,李叔帮你。”杯子里的热水暖着我的手心,
也好像暖到了我的心里。终于……终于有人肯相信我了。这几天积压的所有委屈和无助,
在这一刻,差点让我哭出来。但我忍住了。李律师指着那份银行流水说:“关键点在于,
要证明这些转账发生的时候,你父亲是否处于神志不清的状态。根据法律,
如果能证明这一点,这些赠与行为就是无效的,我们可以***追回。”他的话像一道光,
照亮了我混乱的脑子。“那……我要怎么证明?”我急切地问。他从笔筒里抽出一支笔,
在一张便签上写了几个字,递给我。“先从这两个地方入手。”他说,
“医院的病危通知书和同期的护理记录。这些是证明他当时身体状况最直接的证据。
”我攥着那张写着“病危通知”“护理记录”的便签,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好,
我马上去医院!”“别急。”李律师按住我的手,“这些事,我帮你去沟通。你自己去,
医院未必会给你。你现在要做的,是稳住,不要再和你继母发生正面冲突,免得打草惊蛇。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从律师事务所出来,我感觉自己心里那块堵了好多天的大石头,
终于松动了一点。06深夜,整个家都静悄悄的,只能听到墙上挂钟滴答滴答的声音。
我一个人蹑手蹑脚地溜进了我爸的书房。继母已经睡了,
我还能听到她房间里传来轻微的鼾声。我没开灯,只借着从窗户洒进来的清冷月光,
在书房里翻找着。月光在地板上投下我长长的、晃动的影子,
我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怦怦”的心跳声,快得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李叔说,
除了医院的证据,如果能找到一些我爸生前留下的文字记录,比如日记或者信件,
可能会有意外的发现。我小心翼翼地打开我爸那个老旧的书柜,
一股陈旧的木头和书本的味道扑面而来。我一本本地翻找着,
大部分都是他爱看的历史书和旧杂志。就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我的手在书柜最下面一层,
摸到了一个硬邦邦的木盒子。我心里一动,把盒子拖了出来。盒子上了锁,
是一把很小的黄铜锁。我立刻想起来了,我爸有个习惯,
喜欢把一些零碎的钥匙放在一个固定的旧茶杯里。那个茶杯,就摆在书桌的笔筒旁边。
我赶紧走过去,果然,在笔筒后面的茶杯里,摸到了一串小钥匙。我试了第二把,
“咔哒”一声,锁开了。我深吸一口气,打开了盒子。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本厚厚的,
牛皮封面的日记本。我心里一阵狂喜,正要伸手去拿,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冷不丁的声音。
“晓丽,大半夜不睡觉,你在翻什么呢?”是继母张翠兰!我的血瞬间就凉了半截,
吓得一哆嗦,手里的日记本差点掉在地上。我赶紧把日记本藏在身后,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转过身。她就站在书房门口,穿着睡衣,头发乱糟糟的,一双眼睛在黑暗里幽幽地盯着我。
“没什么……”我的声音有点发干,“就是睡不着,想找点爸的旧东西看看,怀念怀念他。
”她狐疑地在我身上扫来扫去,又往我身后的书桌上看了一眼。“早点睡吧,别胡思乱想了。
”她打了个哈欠,转身回房了。直到她的房门关上,我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好险!
差一点就被她发现了。我摸了摸自己的后背,已经全是冷汗。我摊开手心,
那本日记本被我攥得紧紧的,封皮上都留下了我的指印。我不敢在书房多待,抱着日记本,
像个小偷一样,飞快地溜回了自己的房间。07我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拉上了窗帘。
台灯下,我颤抖着手,翻开了那本尘封的日记本。熟悉的字迹瞬间映入眼帘,是我爸的字。
他的字就像他的人一样,温和又有力。我一页页地读下去。
日记里记录的大部分都是些日常琐事。今天天气怎么样,邻居老王家的孙子考上大学了,
菜市场的白菜又涨价了……我看得鼻子发酸。这些平淡的文字背后,
是一个老人孤独又平静的生活。我耐着性子,继续往后翻。直到我看到几个月前的一页,
我的目光停住了。那一页上,我爸写着:“翠兰最近总跟一个卖保健品的小伙子打电话,
一聊就是好半天,聊得很开心的样子。我问她是什么事,她说是为我打听新药,
想让我的病快点好起来。”“卖保健品的小伙子……”我心头猛地一震,
脑子里像是有电流穿过。我立刻把之前发现的那些高档保健品,那张日期不对的药单,
和日记里的这句话,全部联系了起来!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
张翠兰根本不是一个人在作案,她有同伙!那个同伙,就是这个卖保健品的小伙子!
他们俩,一个在外面花言巧语,一个在家里吹枕边风,合起伙来骗我爸的钱!
我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我爸的救命钱,变成了那些死贵的保健品。
而那张8月12号的药单……她是用我爸的医保卡!她用我爸的医保卡,给那个小伙子,
或者那个小伙子的家人买了药,为了讨好他!这个念头一冒出来,
我自己都惊出了一身冷汗。如果真是这样,那张翠兰的心思,就不是一般的歹毒了。
我再也坐不住了,立刻抓起手机,拨通了李律师的电话。电话一接通,
我几乎是喊出来的:“李叔!我找到我爸的日记了!我、我觉得我继母有同伙!
”电话那头的李律师很冷静,他让我别急,把日记里的内容说给他听。听完之后,
他沉默了几秒钟,然后说:“晓丽,你做得很好。这个线索非常重要。
这个‘卖保健品的小伙子’,就是我们要找的突破口。”挂了电话,我瘫坐在椅子上,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她不止是贪钱……她还有奸夫!这个认知,比她贪图我爸的钱财,
更让我觉得恶心和愤怒。08我的手机从早上开始,就没消停过,像个催命符一样,
响个不停。家里安静得可怕,只有我一个人,和这恼人的***。
继母张翠兰大概是发现我最近的小动作了,她没再直接找我吵,而是换了一种更恶毒的方式。
她发动了所有的亲戚,对我进行车轮战式的舆论攻击。我接起二姑的电话,
刚说了一声“喂”,那边劈头盖脸的指责就砸了过来。“晓丽!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你继母一个人拉扯你爸这么多年,多不容易,现在你爸刚走,你就要跟她抢钱?
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我嘴唇动了动,想解释,可二姑根本不给我说话的机会,
说完就挂了。我还没缓过气,三姨的电话又打了进来。“你爸刚走,你就闹得家宅不宁,
你安的什么心啊?非要把这个家搅散了你才开心是不是?你太自私了!”我挂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