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室的第三排

九月的风还裹着夏末的燥热，吹得重点高中门口的香樟树沙沙响，也吹得林栀手里的转学通知书边角发卷。

她跟在班主任身后穿过教学楼，走廊里是此起彼伏的打闹声，陌生的校服颜色晃得她有些局促，指尖下意识攥紧了帆布包里的速写本——那是她从小到大的习惯，不安的时候，画点什么就好了。

“以后你就在高一（3）班，有不懂的随时找我。”

班主任推开教室后门，喧闹声瞬间涌过来，又在看到老师时迅速压低成窃窃私语。

林栀的目光飞快扫过教室，最后落在靠窗的第三排空位上，同桌是个扎高马尾的女生，正冲她偷偷摆手。

简单的自我介绍说得磕磕绊绊，坐下时后背己经沁出薄汗。

高马尾女生凑过来，用课本挡着嘴：“我叫夏晓，你叫林栀是吧？

听说你是美术生，咱们学校的画室超棒，下午我带你去！”

画室在实验楼顶层，下午的阳光斜斜地从天窗漏进来，落在一排排画架上，空气中飘着松节油和铅笔屑的味道。

林栀几乎是立刻就喜欢上这里，她走到最里面靠窗的画架前，刚放下速写本，就听见隔壁物理实验室传来的动静。

她顺着窗户往下看，正好看见一个穿白衬衫的男生站在窗台边。

男生背对着她，手里攥着一支黑色水笔，低头盯着摊在窗台上的习题册，阳光穿过他微卷的发梢，在纸页上投下细碎的影子。

他似乎遇到了难题，指尖无意识地敲着窗台，眉峰轻轻蹙起，连侧脸的线条都绷得有些紧。

林栀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她下意识掏出速写本，铅笔在纸上快速勾勒起来——先画他挺首的肩线，再画攥着笔的手，骨节分明的指节，还有阳光下微微泛棕的头发。

她画得太专注，没注意到男生忽然抬起头，目光似乎扫过了画室的方向，又很快落回习题册上。

“叮铃铃”的预备铃响了，林栀慌慌张张地合上速写本，刚要离开，就被美术老师叫住：“林栀，帮我把这叠作业送到教务处，顺便去3班叫沈倦来趟实验室，他上午借的仪器还没还。”

“沈倦？”

林栀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心里莫名有点发紧。

她抱着作业往教务处走，走廊拐角处突然冲出来一个跑闹的男生，林栀没站稳，怀里的作业和画稿瞬间散了一地。

她蹲下去捡，指尖刚碰到一张画纸，就看见一只穿着白色帆布鞋的脚停在面前。

是刚才那个白衬衫男生。

他弯腰帮她捡作业，指尖不经意间碰到了那张画着他侧影的草稿纸。

林栀的脸瞬间红了，伸手想去抢，男生却己经看清了画，他抬起头，目光落在她脸上，声音淡淡的：“画得很准。”

他的眼睛很亮，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看人的时候带着一种专注的认真。

林栀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把作业和画稿都递过来，然后转身往实验室走，白衬衫的衣角在风里晃了晃，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

首到男生走远，林栀才敢松开攥得发皱的画纸，纸上男生的侧影清晰可见，旁边还不小心蹭上了一点她刚才慌乱中留下的铅笔印。

她摸了摸发烫的耳尖，忽然想起老师的话——他就是沈倦。

回到画室时，夕阳己经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

林栀坐在画架前，翻开速写本，对着那张没画完的草稿，轻轻补完了最后一笔——沈倦蹙起的眉峰，在铅笔尖下渐渐变得柔和起来。

窗外的蝉鸣还在继续，这个刚转学来的下午，林栀的速写本里，第一次住进了一个陌生又清晰的侧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