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神迹与肉饭
风声鹤唳里，夹杂着极轻微的、泥土被踩实的声响。
陈阳闭着眼，呼吸平稳，金刚不坏的体质让他无需担忧安全，却让感知变得异常清晰。
他能“听”到那蹑手蹑脚的靠近，能“感觉”到那道在黑暗中贪婪搜寻的视线，在自己原本空无一物的衣角、背包（此刻是空的）位置流连。
来人摸索良久，一无所获，最终带着一股压抑的焦躁，悄无声息地退去。
陈阳缓缓睁开眼，棚顶破洞漏下几缕冰冷的星光。
他意识到，那五枚铜钱像滴入鳄鱼池的血，引来了窥视。
在这里，单纯的财富，若无守护它的力量，便是催命符。
他需要立威，需要一种超越常人理解的力量，来重新定义自己在此地的位置。
清晨，他再次站在三爷那间土坯房里，首接问道：“村里有多少人？
平日……吃什么？”
三爷抬眼看他，目光里是洞悉的平静。
“男女老少，两百一十七口。”
他语气没什么起伏，“糙粟米混着野菜，能糊口就是老天爷赏饭。
肉味？
年景好时，或许冬日能闻闻风干的老鼠味。”
两百多人，常年挣扎在饥饿线上。
陈阳沉默片刻，开口道：“请三爷把人都召集到打谷场。
我有些……口粮，分给大家。”
“分粮？”
三爷深邃的眼里掠过一丝极淡的波澜，审视着陈阳。
最终，他朝门外的石头微一颔首。
关乎生存的命令，在这个村落里拥有最高的效率。
不多时，村里唯一一块还算平整的打谷场上，黑压压地聚满了人。
男女老少，大多面黄肌瘦，衣衫褴褛，一双双眼睛带着麻木、疑惑，以及一丝被长期压抑、几乎不敢流露的期盼，聚焦在场中那个与周遭格格不入的年轻人身上。
陈阳站在空地中央，感受着那两百多道目光的重量。
他深吸一口气，意识沉入系统。
下一刻，在无数道惊骇的视线中，一张长达数米、光洁如镜的巨型长桌，凭空出现，重重落在打谷场的硬土地上，发出沉闷的轰响！
人群像被风吹倒的麦子，齐刷刷后退一步，发出压抑的惊呼。
但这仅仅是开始。
陈阳心念一动。
桌面上，一盒盒印着陌生字样（奥尔良腿肉饭）的塑料餐盒，伴随着无数双一次性筷子，如同喷涌的泉水，凭空出现，迅速堆积，垒成一座散发着诱人香气的小山！
浓郁的、带着甜酱气息的肉香，霸道地冲散了场中原本的贫瘠气味，钻入每一个人的鼻腔。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村民们瞪大了眼睛，张着嘴，看着这超越他们一生认知的景象。
恐惧最先浮现，有人牙齿开始打颤，低语着“妖……妖法……”。
然而，食欲，是人类最原始、最无法抗拒的本能。
那香气太具有侵略性，太真实了。
它勾动着胃里长年的空虚，唤醒了身体对油脂和蛋白质最深的渴望。
一个瘦骨嶙峋、眼睛大大的孩子，被那香气诱惑，挣脱了母亲颤抖的手，踉跄着跑到桌前，抓起还带着温热的一盒饭和一双筷子，笨拙地掰开，用手抓起一块酱色的肉块，塞进嘴里。
那一刻，孩子的动作凝固了。
他脏污的小脸上，先是极致的茫然，随即，那双大眼睛里迅速蓄满了泪水，却不是哭。
他猛地又扒了一大口混合着肉汁的米饭，含糊不清地、带着哭腔喊了出来：“娘！
是肉！
热的！
香的！”
这一声，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
轰！
人群的恐惧被这声呐喊瞬间点燃，转化成了另一种更加炽烈的情绪。
不知是谁先带的头，人们如同潮水般涌上前，不是哄抢，而是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狂热，扑向那堆积如山的餐盒。
“神仙！
是神仙老爷！”
“谢神仙老爷赏饭！”
呼喊声、哽咽声、吞咽声、筷子刮擦餐盒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有人拿到饭后，不顾烫嘴，狼吞虎咽；有人则捧着餐盒，浑身颤抖，对着陈阳的方向就要跪下磕头。
打谷场上，弥漫着一种狂乱的、因最基础生存需求被满足而引发的信仰风暴。
三爷站在场边，沉默地看着这一切。
他脸上没有村民们的狂喜，只有一种深沉的、几乎化为实质的忧虑。
他走到陈阳身边，声音低沉，只有两人能听见：“你这是在放火。”
陈阳看着眼前这混乱而充满生机的场面，看着那些因一顿饱饭而焕发出光彩的麻木脸庞，轻声回应：“有时候，让人吃饱了生出希望，比让他们饿着肚子维持温顺，更有用。
这是星星之火。”
三爷深深看了他一眼，不再言语。
陈阳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在这“沟子底”，不再仅仅是一个带着钱财的异乡人。
他成了“神仙”，成了“希望”，也成了众矢之的。
他所点燃的，不仅仅是这二百多人的胃，更是他们沉寂己久的心，以及……未知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