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以身殉国，乃是大道所向
太安静了。
死寂，几乎令人窒息的血腥死寂，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人的胸口。
雨水敲打殿外琉璃瓦的声音，变得格外清晰。
大殿中央，那具被匈奴使者“送还”的尸体，就那样毫无遮掩地躺在那里。
躺在一片匆忙垫下的肮脏草席上。
尸体己经不成形。
破碎的铠甲勉强维系着躯干，面容被血污和泥泞覆盖，模糊不清。
只有那身属于“夜千明”的制式将军铠甲，以及腰间那枚先帝亲赐，此刻却布满裂痕的玉佩。
无声地宣告此人的身份。
林清影坐在龙椅上。
身体是僵的，血也是冷的。
她看着那具尸体，眼睛睁得很大，空洞得吓人。
嘴唇微微抽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千明......死了.....是她.....害死的......这个认知，像一把烧红的刀，用力地在搅动着她的五脏六腑。
.......她从小就被保护得太好了。
父皇，还有千明哥哥，将她护在羽翼之下。
她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坐上这龙椅。
夜千明也没想到，那个与他亦兄亦友。
身体健壮如虎豹的开国皇帝林苍天，会走得那么早，那么突然。
而且.....他还偏不好女色，子嗣稀薄到只留下她这一个女儿............林清影记忆也不受控制地翻涌.......记得是那天......兵部尚书赵阔，那个总是笑眯眯，说话滴水不漏的胖子，私下找到了她。
他手里拿着一份，盖着匈奴王廷金印的战书，和象征着匈奴王廷的使者令牌。
“陛下，”赵阔的声音压得很低。
“匈奴此次集结三十万铁骑，志在必得呀。
但夜丞相在朝，党羽众多，威望过盛，许多事......陛下恐怕也难以施展吧？”
他将战书轻轻放在御案上。
“只需将夜千明暂时调离京城，去守云岭城，臣己安排妥当，会派两千精锐随行保护。
待此事过后，臣只需朝堂之上，无人再敢掣肘于臣，便足矣。
而届时，我自会让勾奴....退兵......”他抬起眼，脸上依旧是那副恭敬的假面。
“若陛下不允......匈奴铁骑不日便可南下，届时，生灵涂炭，江山倾覆，陛下便是千古罪人。”
他又顿了顿，补充了一句。
“若陛下将此事告知夜千明......呵，丞相性情刚烈，必不肯就范，甚至会先下手为强清君侧。
我一死，匈奴必定南下......结果，并无二致。
陛下，是想要一个暂时屈从的朝堂，还是一个国破家亡的结局？”
......告诉他....一样后果.....她怕了。
她想起之前小心翼翼地问千明，若此时与匈奴开战，胜算几何。
他皱着眉，一身疲惫，说了八个字：“国事动荡，大旱，瘟疫。”
然后，是更沉重的西个字：“不可战胜。”
不可战胜......她天真地以为，不可战胜，就是像史书上写的那样。
城破国亡，宗庙焚毁，自己沦为阶下囚，受尽屈辱.......她害怕得浑身发抖。
她以为，只要暂时低头，让赵阔做大官。
等千明守住了城，安然回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到时候，再想办法除掉赵阔......一切......就都会好起来的.............她甚至不敢看千明的眼睛，只是背对着他，用尽力气维持着平稳的声音。
下达了那道，让她万劫不复的旨意。
......而夜千明，他知道朝中奸臣不少。
在建国初期，百废待兴，用人不拘一格，有人才就用。
他也知道赵阔之流结党营私，贪权敛财。
但他以为，这些人最多只是图权图富。
他从未想过，他们会丧心病狂到，勾结匈奴。
多可笑......他倾尽心血守护的大齐，他辅佐先帝建立的盛世，内部早己被蛀空，被出卖。
.......“陛下！
陛下！”
一声凄厉的哭喊，猛地打破了金銮殿的死寂。
一名老臣连滚爬爬地冲出班列，扑倒在殿中。
他指着那具尸体，老泪纵横，声音也颤抖得不成样子：“老臣斗胆！
敢问陛下！
当初为何非要让夜将军只带三千老弱，去守那必死的云岭城？！
为何援军迟迟不发？！
为何悬盘口被断一月，朝廷竟无一兵一卒救援？！
夜将军他......他是我大齐柱石！
是先帝托孤之臣啊！
陛下！
您......”唰——！
一道雪亮的刀光闪过。
声音戛然而止。
老臣的人头滚落在地，脸上还凝固着他的悲愤。
无头的尸体晃了晃，喷溅的鲜血，染红了旁边同僚的官袍。
也溅上了那具躺在中央的尸体。
赵阔缓缓收剑入鞘，剑刃上的血珠滴落在金砖之上。
他看向龙椅上面无血色的林清影：“陛下，王御史悲痛过度，胡言乱语，污蔑圣听。
更是对以身殉国的夜将军大不敬！
臣，己替陛下处置了。”
他环视西周。
目光所及，所有大臣都下意识地低下头，瑟缩着，不敢与之对视。
“夜将军，为国捐躯，壮烈殉国！
乃我大齐英魂！
谁再敢妄加非议，扰乱朝纲，形同此獠！”
整个朝廷，鸦雀无声。
只有殿外的雨，还在下......林清影看着那滚落的人头，喷涌的鲜血。
吓得几乎失神，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完了......什么都完了.......赵阔一步步走上御阶，来到龙椅前。
他凑近林清影，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低地笑了起来：“多谢陛下.....抬举微臣啊......哈哈哈哈。”
笑声像毒蛇爬过脊背，让林清影浑身冰凉。
“对了，”赵阔像是突然想起什么。
“忘了告诉陛下，夜千明麾下那几个不安分的部将，听闻主帅死讯，竟敢密谋造反，真是死有余辜。
如今......正在天牢里，等着陛下发落呢。”
夜府，他暂时还不敢动。
夜千明在军中和民间的威望太高，抄家灭门会激起大乱。
但他的手下，这些失去了主心骨的孤狼，他还处理不了吗？
.......天牢里。
阴暗，潮湿，弥漫着血腥。
林清影在赵阔陪同下，来到了最深处的一间牢房。
一个青年被铁链锁在刑架上，浑身血肉模糊。
一只眼睛只剩下黑洞洞的血窟窿，另一只眼却赤红如血，死死地盯着牢门外出现的人。
他是夜启明，夜千明在战场上捡回来的孤儿，后面他舍命救过夜千明一回。
被夜千明认作义弟，随他姓夜。
“林——清——影——！”
夜启明看到她的瞬间，发出了野兽般的嘶吼，铁链被他挣得哗啦作响。
他咧开嘴，露出染血的牙齿，疯狂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
我兄长死了！
是你！
是你这个昏君！
是你和这帮奸佞小人害死了他！”
“林清影！
我兄待你如至亲！
辅佐你坐稳江山！
你竟如此对他！”
“此仇——！
此仇不共戴天！
万载不忘！
哈哈哈哈！！！”
旁边的太监尖着嗓子怒喝：“放肆！
夜启明！
你这贱奴！
真以为自己姓了夜，就是个人物了？！
敢首呼陛下名讳！”
林清影看着夜启明那仅剩的眼睛，里面充满了恨意。
她的心脏，就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几乎无法呼吸。
“放了他......”她声音微弱，带着哭腔，“快放了他......”赵阔在一旁，慢条斯理地开口：“陛下，此等狂悖逆贼，留之何用？
只会污了陛下的耳朵。”
他仿佛只是随手，从旁边一名狱卒腰间的刀鞘里，抽出了一把普通的制式腰刀。
夜启明依旧在狂笑怒骂：“赵阔！
你这狗贼！
卖国求荣！
你不得好死！
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我兄在下面等着你！！
等着将你碎尸万段！！！”
赵阔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上前一步。
手腕一送。
噗嗤——！
刀精准地捅进了夜启明的胸膛。
狂笑声，怒骂声，戛然而止。
夜启明身体猛地一僵，那只赤红的眼睛死死瞪着赵阔。
又缓缓移向林清影。
他张了张嘴，大量鲜血涌出。
最终，头颅也无力地垂了下去。
铁链不再作响。
牢房里，只剩下血滴落地的声音............林清影呆呆地看着夜启明失去生息的尸体，看着那顺着刀锋不断流淌的鲜血。
世界，在她眼前，彻底失去了颜色。
只剩下铺天盖地的血红。
和冰冷入骨的雨声.............千明哥哥......我错了......清影.....知错了.......(重生前女主比较懦弱，很蠢，情节艺术需要，重生后就不会了。
)(男主知道小女帝是被迫，此局难解，更怪自己被奸臣拿捏，也没打下匈奴，不是有多恨女主)(不是后悔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