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目启动会刚结束不到一小时，林思遥和程瑾瑜彼此道谢离开，会议室外的人群便渐渐汇入了夜色的热潮。
楚天行步入展厅中央，西装笔挺，一手握着高脚杯，目光扫过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同业面孔。
他并不喜欢应酬，但这里有客户，有竞争对手，也有工作与梦想交错的线索。
他的笑容礼貌而疏离，只有在某些转瞬的片刻，他才会让防备的棱角稍微柔软下来，比如在看到孟晴岚的时候。
孟晴岚正站在酒会上偏南的落地窗前，黑色连衣裙如夜幕般将她包裹，精致的耳坠在耳畔流动。
她低头摆弄着酒杯，仿佛对周围热闹毫无兴趣，却又像随时准备融入话题的舞者。
楚天行注意到她自始至终未参与任何小团体，只是偶尔望向窗外，像是在等待什么或回忆着什么。
楚天行走近，声音温和而带着一丝调侃：“导演孟女士，今晚的氛围还满意吗？”
孟晴岚抬眼，眸色清冽，微微一笑，“还不错，至少音乐没有太吵。
你是为工作来的，还是单纯享受这玻璃里的星辰？”
楚天行端起酒杯，微微侧头：“对律师来说，选择永远是权衡。
工作先行，享受其次，但有些场合，偶尔也会被气氛感染。”
孟晴岚点点头，下意识扫过他的名牌，“其实我更喜欢现场拍摄的混乱和真实，诗意的风景反倒让我不知所措。”
二人并肩靠着落地窗，身后是来往的项目成员和城市震颤的灯火。
他们之间的对话带着职业人的谨慎，却又藏着彼此不易觉察的期待。
“你是那个为展馆广告方案辩护的楚律师吧？”
孟晴岚问。
“我只是做了分内之事，”楚天行低笑，“但认真说，思遥的创意更让我佩服。
能在甲方和创意之间不迷失，挺难得。”
“林思遥？
广告设计师？”
孟晴岚沉吟，“她确实有些想法。
你们私交不错？”
楚天行与她对视片刻，不急不躁地回答：“算不上私交，只是欣赏能力。
你和林思遥也有合作？”
孟晴岚深吸了口气，一缕发丝滑过唇角，“也许以后会有吧。
现在我更关心音乐总监。
程瑾瑜，今晚的音乐气场不错。
你了解他？”
楚天行笑意略深，心底某处却轻轻起涟，“他是个低调的人。
不出风头，但很懂自我表达。
你们有过什么项目？”
“合作但谈不上了解。”
孟晴岚嘴角勾起一个略带落寞的弧度，她眸中细碎的光影变化被楚天行敏锐捕捉。
这个一首以事业为目标的女导演，此刻竟有几分脆弱。
“有些人很擅长隐藏自己，”楚天行试探性地说道，“但脆弱也未必是坏事。
至少我一首觉得坦率的人更值得信任。”
孟晴岚侧脸，短暂沉默，然后轻声笑道：“坦率对我来说，是最奢侈的礼物。
律师习惯揣摩人心分寸，导演也一样。
只是有时候，总觉得情感就像一场辩论，无休无止。”
他循着她的话题缓缓推进，理性与感性在两人的对谈中悄然交错，仿佛所有的试探不过是为真实情感点燃微光。
“你相信什么样的缘分？”
他忽然问。
孟晴岚放下酒杯，指尖触碰冰冷玻璃，她的声音很静：“多半不相信。
人总得靠自己去争取和选择，而不是等命运带来答案。
可还是有人让我犹豫——比如今晚。”
楚天行望着远处的灯火和她投射出的剪影，心头一动，没有立刻回应。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安静下来，状似游移，却又悄悄在心底烙下微妙的印记。
酒会上话题渐次更替，有熟人前来寒暄，楚天行与孟晴岚应酬片刻。
她的笑容完美而疏离，型格鲜明。
他却在她每次短暂失神时看到不易发觉的孤独。
“你看起来总在控制场面，”楚天行顺势问，“什么时候会为自己松绑？”
孟晴岚扬眉，低语，“我也是普通人。
只是有些事，需要时间。
有些选择，也许要等更合适的时刻。”
“如果时刻到了，你会怎样？”
他试探。
她看着他，目光如水般深邃，仿佛在思考什么，“也许会冒一次险，或者彻底放弃。”
楚天行心间微颤，歉然一笑，仿佛这场谈话己触碰到某个不可复返的界限。
他转身望向厅内的人群。
恰那时，远处的程瑾瑜正在和项目主管低声交流——孟晴岚的眼里闪过复杂的光芒。
整个酒会的气氛逐渐由热闹转为温和沉静。
孟晴岚似下定了决心，笑着提议：“不如一起去露台。
规避些人情压力，也能换换呼吸。”
楚天行刚想答应，忽然，林思遥从旁走过。
她与赵承墨聊得正投机，话题里夹杂着摄影与广告理念的碰撞。
孟晴岚目送他俩远去，语气变得柔和起来：“每个人都在寻找自己的舞台，不是吗？”
“是，”楚天行看向她，语气坚定，“有些舞台，有人愿意守望，也有人随时准备走下。”
露台夜风微凉，城市星光将所有的形象剪碎，两人肩并肩伫立，谈及各自的成长和挣扎。
楚天行听孟晴岚讲起从影路上的孤独和成功时的虚空，也简单透露了自己的家庭变故和执着。
他们不再防备，言语中多了坦诚和试探，仿佛彼此见到了一座光影交错的新世界。
外面的音乐渐低，露台上的灯光将两人的轮廓拉长。
酒会的小***在他们的沉默和目光交汇中抵达。
他们对望，彼此心里的疑惑和期待化作一道无声的默契。
城市的夜色一首蔓延，风将某个名字悄然带到耳畔。
楚天行回头，孟晴岚笑着递过一支烟，这个姿势让他瞬间放下了所有防备。
他们站了许久，彼此的距离由疏远变得亲近，又在下一次不经意间重新拉远。
灯光里，两个目光复杂的人在时光深处留下属于他们自己的痕迹。
夜色渐深，酒会结束在轻抚的琴声中。
楚天行最后看了孟晴岚一眼，两人都没有多说告别。
她走入人群，他站在原地，回味刚才的每一句话与目光。
那些尚未说出口的可能，悄悄埋入下一个章节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