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昭华公主成婚四年,她为白月光探花郎,往我靖北侯府塞了九个貌若谪仙的清客羞辱我。
我以为只要忍,就能捂热她的心。直到她笑着,逼我亲手将一碗绝嗣汤喂进她嘴里,
毁掉我们唯一的孩子。她说:清辞,你若爱我,便该成全我。好,我成全你。
我毁去引以为傲的画手,自请镇守九死一生的幽州鬼城。后来,我战死的消息传回京城,
她却疯了似的冲到幽州,对着我的衣冠冢,哭着求我活过来。1世子爷!世子爷不好了!
公主殿下她……她要喝绝嗣汤!小厮四喜连滚爬爬地冲进我的画室,
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我悬在宣纸上半空的画笔一颤,
一滴浓墨污了整幅即将完工的《春山图》。你说什么?我猛地回头,
心跳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停。四喜哭丧着脸,
话都说不囫囵:就……就是宫里送来的绝嗣汤!公主说……说她怀了您的孩子,
是奇耻大辱,必须立刻打了!轰隆!窗外明明晴空万里,我的世界却降下一道惊雷,
炸得我魂飞魄散。她怀了我的孩子?我们……有孩子了?巨大的狂喜还未来得及涌上心头,
就被“奇耻大辱”四个字砸得粉碎。我疯了似的丢下画笔,朝外冲去。备马!快!
我飞身上马,一鞭子狠狠抽在马臀上,疯牛般冲向公主府。李明月,大梁最受宠的昭华公主,
我的妻子。她不爱我,我知道。四年前,她心有所属的新科探花郎沈修竹,
被情敌永乐县主设计陷害。阴差阳错,
我这个京城闻名的病秧子画师、靖北侯府的“废物”世子,成了她的解药。
父皇为了皇家颜面,下旨赐婚。她恨我入骨,骂我卑劣***,趁虚而入。成婚四年,
她夜夜招揽与沈修竹有几分相似的清客雅士入府,抚琴作画,吟诗作对,
生生将我的侯府变成了她的避风港。而我,成了全京城的笑话。可我没想到,
她竟会狠心到要杀掉我们的亲骨肉!让开!我一脚踹开公主寝殿的大门,
屋内的靡靡之音戛然而止。李明月正斜倚在软榻上,手里端着一碗漆黑如墨的药汁,
而她的贴身嬷嬷桂嬷嬷,正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公主三思啊!这毕竟是您的亲骨肉,
也是世子爷的第一个孩子啊!李明月嗤笑一声,声线淬了冰:亲骨肉?本宫嫌脏!
她抬眼看到我,眸中的厌恶几乎要溢出来。顾清辞,你来得正好。
她非但没有一丝被撞破的慌乱,反而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朝我招了招手。过来。
我双腿像灌了铅,一步步挪过去,眼睛死死盯着那碗药。明月,别……
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孩子是无辜的,求你,留下他……留下他?
李明月笑得更艳了,她轻晃着手里的药碗,里面的药汁漾起令人心悸的波纹。
想让我留下他,可以啊。她将药碗递到我面前,眼神却像在看一只摇尾乞怜的狗。
你来喂我。我如遭雷击,怔在原地。你说……什么?我说,她一字一顿,
声音清晰又残忍,你亲手喂我喝下去。你不是说爱我吗?爱我就该成全我,
而不是用一个孽种来捆绑我。你若连这点‘爱’都做不到,又有什么资格求我?
孽种……她叫我们的孩子,孽种!我浑身冰冷,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看着她那张绝美却无情的脸,我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怎么?不敢?李明月挑眉,
语气极尽嘲讽,看来你的爱,也不过如此。既然这样,本宫就自己……我喂!
我嘶吼出声,打断了她的话。我怕,我怕我一犹豫,她就真的自己喝下去了。
我颤抖着接过那只冰冷的瓷碗,每根手指都在痉挛。一步,一步,我跪行到她面前。明月,
我求你,最后求你一次……我抬起头,泪水模糊了视线,他是我们的孩子啊……
李明月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中没有半分动容,只有不耐。别废话了,顾清辞。
你今天的眼泪,只会让我觉得恶心。她微微张开红唇,像一朵等待毒液浇灌的食人花。
喂我。那一刻,我听到了自己心碎裂的声音,一片一片,再也拼不起来。我闭上眼,
将那碗黑色的绝望,亲手送进了她的嘴里。她眉头都未皱一下,一饮而尽。
药碗从我无力的手中滑落,在地上摔得粉碎。就像我的心。2我像一尊失了魂的雕塑,
怔怔地跪在地上,周遭的一切都变成了模糊的剪影。直到李明月痛苦的闷哼声传来,
我才猛地惊醒。她捂着小腹,秀美的脸蛋因剧痛而扭曲,额上沁出细密的冷汗。
嬷嬷……好痛……她蜷缩在软榻上,声音里带上了哭腔。以往,她只要轻轻蹙一下眉,
我都会心疼得无以复加,恨不得替她承受所有痛苦。可此刻,看着她苍白的脸,
我的心却一片麻木,钝钝的,仿佛失去了感知疼痛和关心的能力。哗啦——
一抹刺目的鲜红,从她的裙摆下蔓延开来,染红了华美的紫烟罗纱裙。
那红色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眼球上,也终于让我锈掉的大脑重新开始转动。
太医!快叫太医!我本能地嘶吼,声音嘶哑得不像是自己的。我踉跄着站起来,
想冲过去看看她的情况。滚!李明月却用尽全力,将一个软枕朝我砸来。她双目赤红,
死死地瞪着我,那眼神里的恨意,像是要将我凌迟。顾清辞你这个刽子手!
看着我这么痛苦,你是不是很得意?是不是很开心?我被她吼得僵在原地,
手背上被她指甲划出的血痕***辣地疼。可我感觉不到。我只是拼命地摇头,想解释。
明月,我没有……我怎么会……闭嘴!她尖叫起来,声音凄厉,
你的爱让我感到窒息!让我恶心!我告诉你,就算我今天死了,也是拜你所赐!
她剧烈地喘息着,身体因为疼痛和愤怒而不断颤抖。就在这时,她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
拼命在头上摸索着。她拔下一根通体温润的白玉簪,死死攥在手里,
递给一旁手足无措的桂嬷嬷。桂嬷嬷……她的声音虚弱,却带着一种赴死般的决绝,
如果……如果我没撑过去……你就把这个,还给修竹哥哥……告诉他,我这辈子,
心里只有他一个人……能为他守住清白之身,是我最大的心愿……告诉他,忘了我……
修竹哥哥……又是沈修竹!原来,她打掉这个孩子,
竟是为了向沈修竹证明她的“清白”和“忠贞”!我与她成婚四年,在她眼里,
竟连碰她一下都是玷污吗?那这个孩子……又是怎么来的?是了,我想起来了。是一个月前,
她生辰那天。宫宴之上,她多喝了几杯,醉得厉害。回府后,她竟难得没有推开我,
反而抱着我,一遍遍地呢喃着:“修竹哥哥,修竹哥哥……”那一夜,我成了沈修竹的替身。
我以为,那是我们关系的开始,却原来,那是我一切痛苦的根源。我这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噗——一口腥甜的鲜血从我喉间涌出,我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倒下的最后一刻,我看到桂嬷嬷惊恐地尖叫起来。不好了!公主血崩了!快!
快去请温太医!而李明月,在剧痛和失血中,依旧死死攥着那根簪子,
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救赎。至于我这个倒在她面前的丈夫,她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也好。
就这样死了,也好。李明月,你想要的自由,我还给你。3我没有死成。醒来时,
人已经在靖北侯府我自己的床上。小厮四喜守在床边,眼睛肿得像两个核桃。世子爷,
您终于醒了!您都昏迷一天一夜了!他见我睁眼,喜极而泣。我动了动手指,
只觉得浑身无力,喉咙里像是被火烧过一样,干涩得厉害。她……怎么样了?
我终究还是问出了口,声音沙哑得吓人。四喜的表情瞬间变得复杂,他低下头,
小声回道:公主殿下……多亏了您昏倒前喊了太医,温太医也及时赶到,
已经……脱离危险了。脱离危险了啊。我扯了扯嘴角,想笑,
却发现自己连这个最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了。心,空了。四喜。奴才在。
扶我起来。我挣扎着坐起身,掀开被子就要下床。世子爷,您要去哪儿?
您身子还虚着呢!四喜大惊失色,连忙拦我。去书房。我推开他的手,语气平静,
却不容置喙。到了书房,我让四喜研墨。他不敢多问,只能含泪照做。我提起笔,
手却抖得厉害,一连几次,都无法在纸上写下一个完整的字。
我看着自己这只曾画出无数丹青妙卷的手,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下一刻,我猛地抬起右手,
狠狠地砸向桌角坚硬的砚台!咔嚓!骨头碎裂的清脆声响,在寂静的书房里格外刺耳。
世子爷!四喜的尖叫声几乎要掀翻屋顶。剧痛从指骨蔓延至四肢百骸,
冷汗瞬间浸透了我的衣衫。可我却笑了。我看着自己那只以诡异角度扭曲变形的右手,
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李明月,你不是最讨厌我这双会画画的手吗?你说它沾满了墨臭,
脏了你的眼。现在,我毁了它。从此以后,世上再无那个让你鄙夷的画师顾清辞。
我用还能动的左手,颤抖着,一笔一划地在纸上写下了三个字。和离书写完,
我便彻底脱力,再次陷入了昏暗。再醒来,已是两天后。父亲,镇守北疆的靖北侯,
竟连夜从边关赶了回来。他坐在我的床边,昔日挺拔如松的身躯,此刻却显得有些佝偻。
看到我睁眼,他那双饱经风霜的虎目瞬间红了。辞儿!他一把抓住我的左手,声音哽咽,
你这个傻孩子!为了一个不爱你的女人,值得吗?我看着父亲斑白的鬓角,
心中涌起无尽的愧疚。父亲,孩儿不孝,让您担心了。我的声音依旧沙哑,
像被砂纸磨过。父亲重重一拳捶在床沿,咬牙切齿道:皇家欺人太甚!我顾家的麒麟儿,
凭什么要受这种委屈!我这就进宫面圣,把这侯爵之位辞了!我们回顾家村种地去!
再不受这鸟气!我摇了摇头,反握住父亲的手。父亲,不必了。
我看着自己被白布层层包裹的右手,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死水。是孩儿自己想通了。
这京城,是囚笼。这世子之位,是枷锁。我累了,不想再演了。
满京城的人都以为我顾清辞是个除了画画一无是处的病秧子,是个靠着祖荫混吃等死的废物。
可他们不知道,我五岁能诵《兵策》,七岁能解棋局,
十岁时便将父亲书房里所有的兵法战策倒背如流。我不是不能,而是不敢。父亲功高盖主,
手握大梁最精锐的北疆铁骑。皇上忌惮。我若再展露锋芒,便是将整个靖北侯府架在火上烤。
所以,我藏起利爪,收敛锋芒,戴上了一副病弱画师的面具。一戴,就是十三年。原本以为,
这伪装能让我安然守着心爱的姑娘,平淡一生。却原来,从头到尾,都是我的一厢情愿。
父亲,我看向他,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坚定,我要去幽州。幽州,
大梁最北端的边陲小城,与北蛮接壤,常年战乱,环境恶劣,被称作“鬼城”。三年前,
朝廷派去镇守的将军战死,至今无人敢去接任。父亲大惊:胡闹!那是什么地方!
九死一生!我不准!我却笑了,那是我醒来后,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父亲,
正因为它九死一生,我才要去。死过一次的人,还怕什么鬼城?以前,
我是为了她活。现在,我想为自己,为顾家,活一次。4(优化版)我入宫的决定,
父亲最终还是没能拦住。他看着我缠满绷带的右手,和死寂无波的眼神,
最后只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罢了,我儿长大了。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虎目含泪,
去吧,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天塌下来,有为父给你顶着!我跪下,
向他重重磕了三个头。再起身时,我已不再是那个围着公主打转的痴情画师。
我是靖北侯世子,顾清辞。御书房内,皇帝李赫看着我如今这副模样,满脸的愧疚与尴尬。
清辞,你……你的手……他显然已经知道了公主府发生的一切。陛下,我声音沙啞,
不卑不亢地跪下,微臣有罪。李赫连忙道:爱卿何罪之有?是朕教女无方,
是明月她……她太任性了!不,我摇了摇头,从怀中掏出那封和离书,由四喜呈上,
微臣之罪,在于当年痴心妄想,明知公主心有所属,仍用卑劣手段求得赐婚,
以致酿成今日惨剧,害公主失了孩子,伤了凤体。此乃大罪。我顿了顿,抬起头,
目光直视着龙椅上的九五之尊。微臣自请与公主和离,并放弃世子爵位,前往幽州,
为国镇边,戴罪立功。此生不回京城,望陛下恩准。我的话,让整个御书房陷入了死寂。
李赫震惊地看着我,似乎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我这个向来温吞的“病秧子”口中说出。
他拿起和离书,看着上面歪歪扭扭却力透纸背的字迹,再看看我废了的右手,
脸上的愧疚更深了。清辞,你这又是何苦?朕知道你受了委"屈,朕会补偿你,朕……
陛下!我打断他,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微臣不是在求您,而是在通知您。
若您不准,微臣今日便血溅金銮殿。我顾家的儿郎,没有摇尾乞怜的孬种。
你……你敢威胁朕?李赫龙颜大怒,猛地一拍龙案。我却笑了,笑得坦然。陛下,
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还有什么不敢的?我们对视了良久。最终,是他先败下阵来。
他颓然地挥了挥手,满脸疲惫:……朕,准了。多谢陛下。我叩首,心中无波无澜。
你……当真不悔?他看着我,似乎还想挽回。我站起身,转身离去,
只留下一句沙哑的回答。心已死,何来悔?离开皇宫,我没有片刻停留,
直接带着四喜和几个忠心护卫,快马加鞭,奔赴那座传说中的鬼城。京城的繁华,
公主府的爱恨,都成了身后的过眼云烟。……我走后第三天,和离的圣旨和我的信,
一同送到了公主府。李明月那时小产的身子刚好一些,正百无聊赖地逗弄着笼中的金丝雀。
听到太监宣读完圣旨,她整个人都愣住了。和离?他顾清辞敢跟本宫和离?
她一把打翻了桌上的茶盏,俏脸因愤怒而扭曲,他凭什么?就算是和离,
也该是本宫休了他!桂嬷嬷将我留下的信递了过去,颤声道:公主,世子爷……不,
顾大人他……他已经离开京城,去幽州了。幽州?李明月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他那个走两步就喘的病秧子,去幽州送死吗?她一把夺过信,轻蔑地拆开。她以为,
这又是我欲擒故纵的把戏,信里写的无非是些情深不悔的酸话。可信上,只有寥寥数字,
字迹是我用左手写的,丑陋无比。公主殿下,恭喜你,得偿所愿。没有署名,没有爱称,
只有冰冷的疏离。李明月死死地捏着那张信纸,指节泛白。他什么意思?
什么叫我得偿所愿?她猛地将信纸撕得粉碎,朝桂嬷嬷吼道,他以为他走了,
我就会难过吗?做梦!去!把沈郎请来!不!把府里那几位清客都叫来!
本宫要抚琴赏月!没有他顾清辞,本宫只会过得更开心!她以为,
我还是那个只要她一招手,就会滚回来的顾清辞。她以为,这场博弈,她永远是赢家。
她忘了,狗被逼急了,是会跳墙的。而我,已经被她亲手逼下了悬崖。从悬崖下爬上来的,
不再是狗,是来自地狱的恶鬼。5幽州的日子,比我想象中还要苦。城墙破败,满目疮痍,
百姓衣不蔽体,面黄肌瘦。城中驻军不足三千,且个个老弱病残,士气低迷,
像一群等着被宰的羊。我抵达的第一天,就被守城的老将军来了个下马威。哟,
这不是京城里大名鼎鼎的画师顾大人吗?怎么,京城的宣纸不够您画了,
跑到我们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画沙子了?老将军叫王悍,是个粗人,一脸络腮胡,
嗓门大如洪钟,看我的眼神充满了鄙夷。他手下的几个裨将也跟着哄堂大笑。将军,
您可别这么说,顾大人身子骨金贵着呢,咱们这的风沙,别把人给吹折了!就是就是,
听说顾大人在京城,可是连公主殿下都伺候不好,被休了才发配到这儿来的!
我没有理会他们的嘲讽,只是平静地看着王悍。王将军,陛下命我即日起接管幽州防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