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前三个月，我的六门科目变成了人。数学是毒舌冰山男，英语是优雅混血儿，
语文是古风翩翩公子。他们以人类形态出现在我的房间，轮流指导我学习。“这题不会？
你的脑子是装饰品吗？”数学冷着脸敲我额头。“英语发音要像诗歌般流畅。
”英语老师握着我的手在纸上书写。语文老师煮茶吟诗：“读懂李白，便读懂了盛唐气象。
”我成绩飞速提升，却在高考完后那晚，发现他们全部消失。
只留下六张纸条：“我们是你战胜的过去。”---高考倒计时牌撕到“90”那一页，
薄薄一张纸，像最后一点希望，也像悬在头顶的铡刀。凌晨一点，我的脑袋重重往下一磕，
额头撞在摊开的物理习题集上，牛顿三大定律的线条图在眼前模糊成一片纠缠的黑色蛛网。
撑不住了。咖啡因失效，只剩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像有两只小锤子在里面轮流敲打。
房间里堆满了卷边儿的教材、雪片似的模拟卷，空气里飘浮着纸墨和……绝望的味道。
九十天，还能做什么呢？也许只是把失败的刑期，再延长三个月。我瘫在椅子上，
目光空洞地扫过书架。那本砖头厚的《数学高考题库》封面积了灰，
《牛津高阶英汉双解词典》的书脊被我翻得起了毛边，还有那本文言文翻译大全，
页脚都卷成了波浪。都是老伙计了，陪我熬过无数个这样的夜，沉甸甸的，压得人喘不过气。
“要是……能有人帮帮我就好了。”一句含混的呓语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来，轻得像叹息。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瞬间，房间里的灯，啪地一声，灭了。不是跳闸。
我看到窗外的路灯还亮着，对面楼宇还有零星的灯火。只有我的房间，
陷入一片纯粹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心脏猛地一缩，没等我叫出声，
眼前毫无征兆地爆开一团刺目的白光。不是灯光，更像夏夜突兀的闪电，
或者相机快门按下的刹那。强光迫使我闭上眼，耳边响起一阵低沉的、仿佛来自远古的嗡鸣，
又夹杂着书本被急速翻动的哗啦声响，还有……某种难以名状的、类似金石撞击的清越之音。
强光持续了三秒，或许五秒……然后，像它出现时一样突兀地消失了。灯重新亮起。
我僵硬地坐在椅子上，眼皮颤抖着，一点点睁开。然后，我看见了他们。就在我的书桌前，
地板上，凭空多出了……六个人？是的，六个人！形态各异，活生生的！！！
离我最近的那个，靠在我的书桌边，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装，身形挺拔，线条冷硬。
他微微垂着头，额前碎发遮住了部分眉眼，只露出高挺的鼻梁和没什么血色的薄唇。
他手里拿着我的那张惨不忍睹的数学模拟卷，指尖正点在一道被打满红叉的解析几何题上。
察觉到我的视线，他抬眼瞥来，那目光，像西伯利亚的冻土，带着绝对的零度。
“设点P坐标x0, y0，利用双曲线第二定义，转化条件。
”他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每个字都像冰珠砸在地上，“这么基础的思路都构建不起来？
”他修长的手指屈起，用指关节不轻不重地敲了敲我的额头，动作快得我来不及躲闪，
“你的脑子，是装饰品吗？”我彻底懵了，额头上被敲过的地方微微发凉。
视线越过这个“装饰品”评论家，看向旁边那位。他坐在我平时放杂物的单人小沙发上，
姿态却优雅得像在巴黎左岸的咖啡馆。浅棕色头发，眼窝深邃，瞳仁是罕见的琉璃色。
他穿着质地精良的米白色高领毛衣，外面是一件卡其色格纹休闲西装，手里捧着的，
正是我那本快被翻烂的《牛津高阶》。他察觉到我的注视，抬起头，
唇角弯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
“A little help seems needed.”看来需要一点帮助。
他的嗓音低沉悦耳，带着标准的RP口音，像大提琴缓缓奏响，
Let's start from the very beginning.”别慌。
让我们从头开始。另一边，靠近窗台的位置，我常坐在那里背古诗词的地方，
站着一位长发及腰的男子。墨色长发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束起，
一身月白底、绣着墨竹纹样的交领长衫，宽袍大袖，随风轻动。他正俯身，
轻轻拨弄着我窗台上那盆半死不活的文竹，侧脸线条温润。他似乎低声吟诵着什么，
听不真切，只捕捉到零星的词句“……手持绿玉杖，朝别黄鹤楼……”，
是李白的《庐山谣》。他转过身，目光清和，宛如一幅行走的水墨画。我的嘴巴张着，
估计能塞进一个鸡蛋。目光从这三位身上艰难地挪开，
褂像是刚从实验室出来的；一个身形矫健、穿着运动服仿佛随时能跑个马拉松的；还有一个，
气质沉静，手里托着一个……小小的、正在缓慢旋转的星球仪？我的房间，
我的狭小、堆满教辅、弥漫着高考硝烟的房间里，
站着六个画风迥异、绝对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你们……是谁？
”我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带着明显的颤抖。靠我最近的冰山西装男，
也就是刚才敲我额头的那个，把手中的数学卷子“啪”地拍在桌上，力道不大，
却让我心头一跳。他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里的嫌弃几乎要凝成实质。“函数，
导数，立体几何，”他吐出这几个词，冰冷又清晰，“你每次做到这些章节，血压升高，
呼吸急促，错误率飙升百分之四十。昨晚十一点零七分，
你对着这道双曲线题发了二十三分钟呆，最后在草稿纸上画了一个圈？
”我：“……”我确实画了个圈，因为觉得那题像个圈一样没有缺口，无从下手！
可他怎么知道？琉璃色眼眸的混血绅士合上手中的《牛津高阶》，站起身，
步履从容地走到我另一边。他微微倾身，带来一阵淡淡的、像雨后森林般的木质香气。
“Your heartbeat is racing.”你的心跳在加速。
他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洞察力，
right now, it's ninety-five.”焦虑时每分钟八十下，
遇到不熟悉的习语时一百一十下……而现在，是九十五下。他连我心跳多少次都知道！
莫非……我肚里的蛔虫？窗边的古风公子也缓步走近，宽大的衣袖拂过地面，
却没有沾染一丝灰尘。他看着我桌上摊开的语文试卷，那上面有一道古诗鉴赏题，
我答得驴唇不对马嘴。他轻轻摇头，声音如清泉击石：“‘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
’此句气象雄浑，关键在于‘垂’、‘涌’二字，活化天地动势。
你答‘描写了夜晚的景色’，徒具其形，未得其神。可是未曾静心感受过那字里行间的磅礴？
”他说的，正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一个荒谬绝伦、却又无比清晰的念头，
如同惊雷般在我炸响。数学、英语、语文……我的目光缓缓扫过另外三人。
那个穿白大褂、眼神锐利的，目光正落在我摊开的物理书上，
手指虚点着一道电磁感应示意图；运动服那位，扭了扭脖子，关节发出清脆的响声，
视线锁定在我画满受力分析图的生物课本上细胞运输？能量代谢？
；而那个托着星球仪的，则看着我的地理笔记，上面有我涂鸦的歪歪扭扭的气候分布图。
理综。是了，物理，生物，地理。我的……六门科目……活了？变成了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