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岁的深秋,风裹着碎冰碴子,刮得影视城后门的枯叶簌簌作响,
像在替蹲在墙角的苏晚叹气。刚被导演当着全剧组的面摔了剧本:“木头美人!
连个哭戏都演不好,趁早卷铺盖走人!”她攥着被揉皱的台词纸,
口红斑驳得像被雨水泡过的胭脂,指腹反复摩挲着纸页边缘——这是她跑了三个月组,
才拿到的第一个有台词的小角色。手机在掌心震得发烫,
屏幕上跳出母亲主治医生的消息:“ICU费用已欠缴三天,明天再不补齐,
只能转普通病房。”后面跟着一串刺眼的数字,是她***三个月也凑不齐的数额。
苏晚摸遍全身口袋,只摸出三张皱巴巴的二十块和一枚沾着饭粒的一元硬币,指节攥得发白,
指甲几乎嵌进掌心。起身往***的酒吧跑时,巷口突然传来女孩的哭声。
两个醉汉正扯着一个穿高中校服的女生,书包被甩在地上,里面的课本散了一地,
封面印着的“高三2班”格外醒目。“小妹妹,陪哥哥喝两杯,哥哥给你买新书包啊。
”醉汉的手往女孩脸上凑,女孩吓得浑身发抖,眼泪鼻涕糊了一脸。苏晚脚步顿住。
她想起自己高三那年,也是这样在巷口被混混堵着,是路过的陌生阿姨救了她。
没有丝毫犹豫,她把台词纸塞进怀里,抄起墙角的空啤酒瓶,没直接冲上去,
而是绕到垃圾桶后面,故意踢倒铁皮桶。“哐当”一声巨响,醉汉们吓了一跳,
她趁机冲过去,把女孩往身后护,手里的酒瓶高高举起,眼神冷得像结了冰:“再动她一下,
我现在就报警。”醉汉看清她只是个瘦巴巴的女生,嗤笑一声:“小丫头片子还敢多管闲事?
”说着就伸手来抢她的酒瓶。苏晚早有准备,侧身躲开,
同时用瓶底狠狠敲在醉汉的手腕上——这是她***时被骚扰,跟着保安学的防身术,
力度刚好能让人吃痛,又不至于伤人。醉汉惨叫着缩回手,另一个想上来帮忙,
却被她盯着眼睛的狠劲慑住——那眼神里没有怕,只有“你敢过来,我就跟你拼命”的决绝。
“滚。”她只说一个字,声音不大,却让两个醉汉悻悻地骂着走了。女孩哽咽着道谢,
苏晚帮她捡回课本,拍掉上面的灰,
从怀里摸出颗用糖纸包着的水果糖递过去:“以后别走这种小巷子,走大路,有路灯的地方。
要是再遇到坏人,就往人多的地方跑,或者喊‘着火了’,比喊‘救命’有用。
”女孩接过糖,用力点点头,蹦蹦跳跳地跑了,跑远了还回头冲她挥了挥手。苏晚刚要转身,
就听见身后传来汽车引擎的低鸣。一辆黑色宾利缓缓停在巷口,车身擦得锃亮,
在昏黄的路灯下泛着冷光。车窗滑落,露出一张冷峻的脸——眉骨高挺,鼻梁笔直,
西装扣子系得一丝不苟,指间夹着根没点燃的雪茄,正是财经杂志封面上的常客,
资本圈里出了名的“阎王”陆承宇。他的目光落在她手里还没放下的啤酒瓶上,
又扫过她怀里露出来的台词纸,
最后停在她口袋里掉出来的、写着“ICU缴费单”的半截纸条上。沉默几秒,
他声音低而沉,带着金属的冷冽:“上车。”苏晚愣住,
脚步像钉在地上:“我不认识您……”“现在认识了。”男人嗤笑一声,
寒意里竟掺了点温度,“我问你——你母亲的住院费,要不要帮忙?
”他指了指她兜里露出来的缴费单,语气没有施舍的傲慢,只有一种冷静的试探,
“我可以帮你缴清费用,还能给你资源,但我要你用三年时间,证明你值得我帮。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炸在苏晚耳边。她看着宾利车的真皮座椅,
又想起医院里母亲插着管子的苍白脸庞,脑子一热,拉开车门。冰凉的皮革贴上皮肤,
她却觉得心口滚烫得快要冲出胸膛——这或许是她唯一的机会,不仅是救母亲,
也是救自己快要熄灭的演员梦。车停在临湖别墅,雕花铁门缓缓旋开,
像一头蛰伏的巨兽张开嘴。客厅里的水晶灯很亮,晃得苏晚有些睁不开眼,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生怕自己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蹭脏了光洁的大理石地板。
陆承宇把一份合同甩在茶几上,封面印着烫金的“合作协议”四个字。“你先看看。
”他靠在沙发上,指尖夹着雪茄,没点燃,只是轻轻转动,“核心条款就一条:三年期限,
我给你资源,包括影视角色、专业培训、人脉引荐;你要做的,是按我说的方向成长,
成为能独当一面的演员。”苏晚拿起合同,快速翻到条款部分,
目光在“乙方需接受甲方的职业规划指导”上顿住,指尖微微发颤:“陆总,
‘职业规划’包括……陪酒、应酬,或者其他超出演员工作范围的事吗?
”她见过太多女孩为了资源妥协,她不想成为其中一个。陆承宇抬眼,
看她眼底藏着的警惕和不甘,
忽然想起刚才她护着女孩时的模样——明明自己都快撑不下去了,却还想着保护别人,
这份韧性很难得。他指尖敲了敲茶几,语气比刚才缓和了些:“不包括。
我陆承宇从不在合作里掺私人恩怨,更不会用资源逼别人做不喜欢的事。
我要的不是只会逢迎的花瓶,是能靠自己站在镜头前,让观众记住的演员。”苏晚松了口气,
却又想起什么:“如果……我达不到您的预期呢?比如,我还是演不好戏,
浪费了您给的资源。”“那就努力达到。”他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
看着外面泛着微波的湖面,“我会给你请最好的表演老师,安排试镜机会,但能不能抓住,
要看你自己。如果三年后你还是没起色,我们好聚好散,我不会要你还什么,
就当我投资失败。”没有苛刻的赔偿条款,没有不平等的约束,
这份合同更像一份“成长契约”。苏晚吸了一口气,拿起笔,在乙方签名处写下自己的名字。
字迹落下的瞬间,她忽然觉得,这不是一场献祭,而是一场赌注——赌自己能靠这三年,
真正站起来,既救母亲,也圆自己的梦。第二天一早,苏晚就接到了医院的电话,
母亲已经被转入顶级VIP病房,主治医生是业内最权威的心脏科专家,
连护工都是有十年经验的资深人士。她赶到别墅收拾东西时,
发现衣帽间里挂满了高定礼服和名牌包包,却在衣柜最底层看到了一个空的收纳箱,
箱底还铺着柔软的绒布——显然是特意给她留的位置。
她把自己洗得发白的旧T恤、牛仔裤和帆布鞋放进去,轻轻合上箱子,心里忽然暖了一下。
首份通告很快下来:大制作电影《晚风》的女三号,一个温柔善良却命运坎坷的白月光角色。
戏份不多,但对手戏演员都是影帝影后级别的人物,导演更是出了名的严苛,
业内都叫他“铁面导演”。苏晚第一天进组就碰壁了。
有一场戏是她饰演的角色得知爱人去世的消息,需要表现出“克制的悲伤”,
她却怎么都找不到感觉,要么哭太凶显得浮夸,要么没表情显得麻木,NG了十几次。
导演不耐烦地摔了剧本:“苏晚,你是不是根本不想当演员?连‘克制’两个字都不懂,
趁早滚回你的温室里去!”周围的工作人员都低着头,没人敢说话。苏晚攥紧衣角,
指甲掐得掌心生疼,却没辩解,只是说:“导演,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再试试。
”她走到角落里,拿出手机,翻出母亲生病前的照片——照片里母亲笑着给她煮面条,
而现在母亲却躺在病床上,连说话都费劲。那种“想难过却不敢太难过,
怕让别人担心”的克制感,突然就涌上心头。再开拍时,她没哭,只是眼眶泛红,
手指轻轻摩挲着衣角,眼神里的悲伤像湖水一样,平静却深不见底。导演愣了一下,
随即喊了“过”,语气也缓和了些:“记住这种感觉,下次保持。”收工已是深夜,
苏晚走出片场,冷风一吹,才发现自己的膝盖在冰冷的地板上跪得发红。她正想打车,
就看到那辆熟悉的宾利停在门口。陆承宇坐在车里,手里拿着一杯温水,见她过来,
推开车门:“上车,送你回去。”车里很暖,暖气刚好调到适宜的温度。他把温水递过来,
杯壁的温度刚好熨烫着她冰凉的指尖:“今天表现还行,最后一条的情绪很准。
”他声音淡得像雾,目光掠过她泛红的眼角和膝盖上的淤青,没多问,
只是从储物格里拿出一管活血化瘀的药膏,“刚才看你在角落里蹲了很久,膝盖应该疼了,
回去记得涂,别揉,先冷敷再涂药。”苏晚接过药膏,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
两人都愣了一下。他的手很暖,和他冷峻的外表完全不同。她连忙收回手,
小声说了句“谢谢”,
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这个传闻中冷漠无情的资本大佬,
好像和她想的不一样。进组第一个月,剧组要拍一场淋雨夜戏。十二月的雪夜,
气温低到零下十度,工作人员都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戴着帽子手套,
苏晚却要穿着单薄的连衣裙,站在露天片场里,任由冰水一桶桶往身上浇。
这场戏讲的是她饰演的角色被爱人背叛,在雨夜里崩溃痛哭。导演要求她“哭出绝望感,
要让观众觉得心疼”。冰水第一次浇下来时,苏晚冻得一哆嗦,牙齿都在打颤,
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没办法入戏。“停!”导演喊了一声,语气里满是不耐,“苏晚,
你表情不对!要的是绝望,不是麻木!你想想,如果你最爱的人背叛你,你会是什么感觉?
再来一条!”冰水再次浇下来,顺着头发流进衣领,刺骨的寒意让她忍不住发抖。
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试着把自己代入角色——被最信任的人背叛,像被全世界抛弃,
那种深入骨髓的绝望,像极了自己前几天接到医院“再不缴费就停药”的通知时的感受。
这一次,她的眼神里充满了破碎感,眼泪混着雨水往下流,却没有嚎啕大哭,
只是无声地哽咽,肩膀微微颤抖。导演终于满意地喊了“过”,还难得地夸了一句:“不错,
就是这种感觉。”助理小跑过来,递给她一条厚厚的毛毯和一杯姜茶,
还裹着个暖手宝:“晚晚姐,快披上!别冻感冒了!陆总特意交代的,说你上次跟他提过,
姜茶要放三颗糖,不能太辣,厨房特意按这个做的。他还说,要是你觉得不舒服,
就给剧组请假,他已经跟导演打过招呼了,说身体重要,拍戏可以延后。”苏晚接过姜茶,
喝了一口,暖意从喉咙漫到心口,驱散了不少寒意。她抬头,看到那辆黑色宾利正缓缓驶离,
尾灯拖出两道猩红的光,像把漆黑的夜色割开一道口子。
她忽然想起签合同时陆承宇说的“我会帮你,
但能不能抓住要看你自己”——他不仅给了她资源,还在细节上处处照顾她,
却从不说“你该感谢我”,只是默默地给她支持。回到别墅,苏晚还是发起了高烧,
体温升到38度5。她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浑身酸痛,连起身倒水的力气都没有。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有人敲门,以为是助理,没多想就说了句“进来”。门推开,
走进来的却是陆承宇。他手里拿着退烧药和一杯温水,头发上还沾着雪粒,
显然是刚从外面赶回来。“怎么烧成这样了?”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助理说你没吃晚饭,我让厨房做了粥,
是你爱吃的青菜瘦肉粥,趁热喝了再吃药。”苏晚愣住,
看着他笨拙地把粥碗递到自己手里——他的手指修长,平时都是用来签合同、握雪茄的,
现在却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显得有些不协调。她忽然问:“陆总,
您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们只是合作关系,您没必要这么费心。”他顿了顿,
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她喝粥的样子,沉默了几秒才开口:“三年前,我母亲心脏病发,
在医院ICU外的走廊里,我看到一个女孩抱着一张缴费单哭。她哭得很凶,
却特意把缴费单护在怀里,没让眼泪掉在上面,好像那是她的命。哭完后,
她去楼下便利店买了个最便宜的面包,却把便利店附赠的牛奶给了旁边一个生病的小孩,
还跟小孩说‘喝了牛奶就会好起来’。”他抬眼,目光落在苏晚脸上,眼神比平时柔和了些,
“那个女孩,就是你。”苏晚手里的粥碗晃了一下,粥差点洒出来。她早就忘了这件事,
毕竟那只是她无数个艰难日子里的一个小片段,却没想到,会被他记这么久。
“您……您怎么知道是我?”“你当时穿着一件蓝色的校服,背后印着你们学校的名字。
”他笑了笑,“后来我查过,你们学校那年只有一个叫苏晚的女生,考上了电影学院,
却因为家里出事休学了。再后来,我在影视城看到你跑组,觉得很巧。
直到那天在巷口看到你护着那个女孩,我才确定,你还是当年那个就算自己难,
也不忘帮别人的姑娘。”原来他不是莫名其妙地帮她,而是关注了她很久。苏晚看着他,
心里忽然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软软的。电影《晚风》上映后,票房和口碑双丰收,
苏晚凭借女三号的角色小火了一把。虽然不是主角,但她饰演的白月光角色温柔又坚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