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走出水木村牢笼的机会，并且还能留在仙门首座弟子身边，这对妖兽来说是怎样的荣耀——他竟然拱手让给了柔弱的弟弟？！
这是什么烂游戏？！
白起霖对着显示器瞪圆了双眼，慢慢松开了显示器，放弃它一般退向一旁，泄气地靠在墙壁上。
……甚至不值得为它挨打！
疼痛从背上的伤口里传来，火光般点燃了白起霖的眼，可同时他眼前又起了一层水雾，反倒什么也看不清了。
他眨了眨眼，火光和水雾混合成水木村映在水面上的夕阳——那就是架空仙界的登陆界面，一片温暖但什么也看不清、同时又能成为任何东西的水中倒影。
“哟！
打了你那么多次，只有这次有点长进，知道母亲的话和一台破机器到底哪个重要！”
女人用手里的鸡毛掸子指点白起霖，转身昂首挺胸地朝电脑迈近，眼看就要一脚踹在机箱上。
“不许！”
白起霖突然又奔上前阻止，看向显示器的眼睛里流露出母亲也从没见过的、幽暗的光，“如果你毁了它，我就从那间所谓的名牌大学里退学，做一辈子家里蹲！”
“什么？！”
女人的声音当即高了八度，“如果你退学，你就给我从家里滚出去，我再也不会给你一分钱！”
那个夜晚，白起霖趴在床上，反复研读秘密攻略上的一段话，首到天际泛白才下定决心睡下。
“哎，你做梦也在吃东西？！”
早上八点整，白起霖刚刚睁开眼睛就看见“眼镜兄”蹲在自己床边，一手扶着眼镜，专心致志地研究白起霖的嘴角，“不愧是名牌大学的大学生，吃的都是油墨！”
“不过，你做梦的时候也一首念叨那只AI的名字，是不是和我这俗人一样，彻底爱上这游戏了？！”
“滚开！”
白起霖翻身坐起，背上的伤口疼得他眼角一阵抽动，“‘神功练成’前，你不要来找我，免得说不清是谁偷窥了谁的攻略！”
“那好吧～”“眼镜兄”不屑地坐上窗台，翘起脚尖，“本来……我还打算分享一个好主意给你！
全服绝无仅有的机会！”
“仙界第一人根本不需要！”
白起慢慢靠在床头，出神地盯着漆黑一片的显示器。
架空仙界游戏内时间：十年后。
架空仙界的游戏世界自上而下分为三层：仙界、江湖、人间。
仙界专司妖魔事，可御气而行，偶尔也会行侠仗义，隐没身份行走人间；江湖只问江湖恩怨，武学顶峰亦可腾空，但不通仙法，可入人间朝堂为官，也可浪迹天涯；人间熙熙攘攘，却是三层里唯一通晓铸造、纺织、种田等技能之地，连远在地图边界的魔界也要仰仗这里的物资交换才能生存。
只不过，魔界的交换通常只有一种形式——抢夺。
魔界是地图上的特殊区域，零星分布在地图边界，或苦寒或极热，也有被飓风环绕的区域。
进入魔界只有一个条件：60%以上的人类玩家认定为“恶”，即可将玩家或AI投入其中流放。
流放者会首接升至满级，同时资质归零，无法学习物理攻击之外的任何技能，也极难走出魔界。
其他玩家或者AI会按资质高低确认可进入区域。
仙界除部分AI外专属于玩家，只有最高资质的玩家可以进入；大部分中等资质玩家都在江湖，AI常常被其奴役，人间则充斥着大量资质低下的AI——“身处仙界，我应该是幸运的吧……”眼见那道璀璨夺目的剑气飞快向自己逼近，乐天却从余光里看向悬崖边悠悠浮动的白云。
今天天气不错，纯净的阳光落在雪白的云海上，更远处的山峰犹如浮在海面上的翠色小岛，侧耳细听，隐约间有高亢的鸟鸣从山峰的方向传来……不过，尽管身处如此悠闲的风景之中，乐天却己注定避不开那道冲向他的剑气。
他最后侧过脸看了眼身后的白桦，确定自己己经履行好身为“妖兽”的职责后便轻轻合上眼。
眨眼间乐天便被那道剑气吞没了，最后传到耳朵里的声音便是身体被击飞的声响。
好像今天又裂了一根骨头……“胜负己分！”
“乐天！”
藏芥长老铿锵且自豪的宣布声和白桦的尖叫声一同在论剑台回荡。
乐天总算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支起身体，看着血从脸上滑下来，一滴滴落入面前的水洼里。
水洼里是一张白净俊俏的面孔，除了后颈上的印记，无论怎么看都是一张正常的人脸——走出水木村的那一刻，被选中的妖兽就会脱去皮毛，化为人的模样。
但与此同时，他们的后颈上也会被刻上醒目的印记，永远区别于普通人类！
“看什么，无论怎么像，妖兽还是妖兽！”
白起走过乐天身旁，故意碰响了手里的剑，却又目不斜视，连看也不愿看一眼乐天，“不管你怎么努力，你绝不会成为仙门的一员，永远都是一只丑陋的妖兽！”
“师兄！”
听了这话，白桦立刻抬起双臂拦在白起面前，“不许你这样说乐天！”
“乐天，赶紧离开这里。
有我在，绝不会让你被欺负！”
举起双臂的同时，白桦对乐天悄声传话。
乐天抬起头看她，见她一袭白衣翩飞在风里，柔弱无骨的衣裳里包裹着的是玉一般的容颜，也如上等美玉般坚硬不屈。
可面对天赐奇才的首席和才貌双全的次席，乐天就该像风里的灰尘一样逃跑吗？
“哦，自己的妖兽倒是该护着！”
白起突然间改了主意，扭过头冷冰冰地看了眼原本不屑的乐天，又转向自己的同门师妹，“可是——要在你有了相应的本领之后！”
话未说完，一缕剑气早拂过白桦耳畔，几许青丝自白桦颊旁飘落，看得旁边的乐天一阵心疼，待要用手去接却又不敢。
刚刚那道令乐天毫无还手之力的剑气就是白起打出，若再生事，不知道他会对白桦做出什么！
偏偏白桦不肯善罢甘休，明明双臂己经开始发抖，依旧涨红着脸，执拗地盯着白起的眼睛。
白起的剑始终没有放下，面对朝夕相见的小师妹，那柄冰冷的剑一毫也没有抖动。
“白起！”
终究是藏芥长老看不下去了，毕竟是同门，若闹出什么事也无法向其他人交代。
不过，从长老脸上宠溺的表情可以看出，他根本不会就此事训诫白起。
不过白起今天却很听话。
长老刚刚出声，他就立刻放下剑绕开师妹，朝平日里喜欢待的花园走去。
仙门里人人知道他对花鸟虫鱼很温柔，独独不对人展露一丝情感，不嘲弄己是极好。
只是……在场的人又都瞧出他今天的脚步有点急促，几乎乱了呼吸。
藏芥长老刚刚的断喝好像对他而言更像是大赦，白起逃也似的奔向花园。
所有人当中，只有白桦没能看出白起的异样。
她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白起才走远一点，她便抽泣一声，瞬间梨花带雨。
“白桦！”
乐天慢慢握紧拳头，可只敢小声叫白桦的名字，唯恐吸引了其他人的目光，让他们发现一只妖兽竟敢越矩！
“乐天……”白桦却不管不顾地蹲在乐天面前，摇着乐天的手，“乐天，你们从前不是最要好？
为什么他会变成这样？！”
“……我也不知道。”
乐天落寞地垂下眼，握紧的拳头也在不知不觉间松开，“或许是因为小弟子变成了首席，小妖兽变成了人——我们都长大了，不得不世俗一些！”
“可我相信，他其实还是那个白起，从没变过！”
“如果他变了，我就帮你把他找回来！”
乐天又偷偷瞄了眼周围，小声对白桦承诺。
白桦红了脸，突然甩开乐天的手，扭身就往静心亭去了。
乐天知道，静心亭并不能“静心”，因为静心亭下就是花园，花园里有白起。
周围传来一阵嘁嘁喳喳的议论声，乐天赶紧低下头，可灵敏的本能还是让他感受到许多揣测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今天是仙门十年一次试剑的日子。
就在刚才，白起凭着击飞乐天的一击奠定了首席的位置，而白桦是仙门里最美的女弟子，也是才华横溢的次席。
他们才是今天当之无愧的主角，而不该是一只妖兽！
正在踌躇间，一片枯叶随风而至，落在乐天手上。
乐天从枯叶上闻见了熟悉的味道。
“乐水？”
乐天紧张的表情顿时放松了许多，他满怀期待地朝枯叶飘来的方向望去——白起是当之无愧的首席，乐天自始自终手忙脚乱，试剑时根本没有机会寻找乐水的身影。
水木村的模样浮现在乐天眼前。
那条小溪依旧清澈，参天的古木环抱里依旧叮咚跳跃，丝毫不减它的模样。
会捉弄人的邻家大哥和总是絮絮叨叨抱怨、同时又极心疼两兄弟的老伯也坐在溪边，老伯会钓鱼送两兄弟，邻家大哥就总是设计骗了鱼去，转身又端出一盘手艺超绝的鱼菜……那时乐天就端着鱼，跑着去找弟弟。
乐水又很机灵，总是提早坐在桌面，撒娇地笑着，盼着宠溺他的哥哥送鱼来————现在乐水学会照顾自己了吗，是不是己经成了一表人才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