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的空气凝滞着。日光灯发出持续的低频嗡鸣，与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混合在一起。林晚埋首于摊开的物理习题册，视线聚焦在复杂的电路图上。她的手指无意识地转动着中性笔。
一副白色的有线耳机塞在她的耳朵里。耳机里没有播放任何音乐。她戴着它们，只是为了隔绝一部分外界杂音，创造一个相对专注的环境。这是高三开学第三周的晚自习，空气里漂浮着粉笔灰和疲惫的气味。
右耳里的耳机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电流杂音。声音很轻，像一根针掉落在棉花上。林晚的笔尖停顿了一下。她以为是耳机线路接触不良，没有抬头。
接着，一个声音清晰地传入她的右耳。那是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音调不高，带着一种试探性的语气，贴着她的耳膜响起。
“请问……右边有人吗？”
林晚猛地抬起头，脖子有些僵硬。她迅速转向右侧。那边是过道，过道另一边是空着的椅子。再往右，是教室的墙壁，墙上贴着励志标语。视野所及，空无一人。
她的心跳加快了节拍。她摘下右耳的耳机，放在眼前看了看。白色的塑料外壳毫无异常。她又看了看右边的空座位，确认那里确实什么都没有。教室里很安静，前排有几个同学在低声讨论题目，后排有人趴在桌子上小憩。没有人注意到她瞬间的慌乱。
她把耳机重新塞回耳朵。寂静。只有那种日光灯管的嗡鸣背景音。刚才那个清晰的女声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
她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将注意力拉回电路图。是幻听吗？最近睡眠不足，刷题量又大，也许大脑提出了抗议。她听说过这种因过度疲劳产生的听觉错觉。她对自己说，是的，是压力太大了。她强迫自己看向习题册，目光在电阻和电容的符号之间移动，但那些线条似乎失去了意义。
那个声音太真实了。语气里的迟疑和询问，不像是由噪音扭曲而成的幻象。它有一种明确的指向性，像是在对某个特定的对象说话。“右边有人吗？”——这个问题本身就很奇怪。在自习课的语境下，它显得格格不入。
她再次悄悄环顾四周。同学们大多在埋头学习，表情专注，或者麻木。没有人表现出任何异常。仿佛刚才那个侵入她耳膜的声音，只针对她一个人。
晚自习结束的铃声骤然响起，刺破了教室里的沉闷。桌椅摩擦地面的声音此起彼伏，同学们开始收拾书本，交谈声渐渐变大。林晚缓慢地整理着书包，动作有些迟钝。内心的波动尚未完全平息。
她背起书包，随着人流走出教室。在走廊明亮的光线下，她下意识地观察着周围的同学。然后，她注意到了。很多人，比她预想中要多得多的人，耳朵里都塞着耳机。清一色的白色有线耳机，款式和她的一模一样。那些耳机线从耳朵垂下，连接着校服口袋里的手机或MP3播放器。
以前她未曾特别留意，此刻却觉得格外显眼。那些白色的细小装置，在攒动的人头中若隐若现。它们看起来如此普通，随处可见。但林晚看着它们，心里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感觉。她摸了摸自己耳朵上挂着的同款耳机，冰凉的塑料触感。
她走出教学楼，晚风吹在脸上，带着一丝凉意。校园里的路灯已经亮起，光线昏黄。喧嚣的人声在她周围涌动，但她感觉有些孤立。那个神秘的声音，和眼前这片由白色耳机构成的无声之海，在她心里种下了一颗微小而坚硬的种子。她加快了脚步，想尽快回到宿舍，回到一个可以独自思考的空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