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钟里的女孩声音突然变得清晰，像隔着一层薄薄的玻璃在说话。
苏砚盯着掌心那些渗血的小伤口，黑色头发化成的影子己经爬到了脚踝边，冰凉的触感像踩在冻水里。
她猛地后退一步，撞在身后的陈列柜上。
柜里的古董怀表们突然集体发出“嗡”的共鸣，表盖纷纷弹开，指针疯狂倒转，表盘上的玻璃镜面同时映出同一个画面——门外那个“东西”的轮廓，正透过门缝往里探，形状像个被拉长的人，却有着三条手臂。
“三条手臂……”苏砚喃喃自语，突然想起爷爷生前留下的一本笔记。
笔记里记着各种诡异的“物件”，其中一页画着个歪歪扭扭的钟，旁边写着：“镜中影，门后祟，钟摆卡着第三只眼。”
第三只眼？
她猛地看向那只裂开的摆钟。
钟面的裂缝里，那些玻璃珠似的眼睛正死死盯着她，瞳孔是竖起来的，像蛇瞳。
而在这些眼睛中间，似乎藏着什么东西在动，细细的，像线。
“倒计时：五十六分十二秒。”
机械音响起的瞬间，门外的脚步声突然变得急促，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疯狂撞门。
木门“吱呀吱呀”地摇晃，插销在锁孔里剧烈跳动，眼看就要被撞开。
门缝里渗进来的黑色液体越来越多，己经漫过了门槛，那些液体接触到地面的镜片碎片时，发出“滋滋”的腐蚀声，碎片上的倒影开始冒泡、消失。
苏砚突然注意到，那些黑色液体流过摆钟时，会自动绕开，仿佛钟身有某种无形的屏障。
“它怕钟？”
她抓起桌上的一把拆表用的小螺丝刀，一步步靠近摆钟。
越靠近，胸腔里的钟表声就越响，震得耳膜发疼，但掌心的伤口却不那么疼了，反而有种奇怪的灼热感。
摆钟里的头发突然剧烈扭动起来，那些玻璃珠眼睛同时转向她，瞳孔收缩成一条线。
女孩的声音带着惊恐：“别碰它！
那是它的心脏！”
心脏？
苏砚的手停在半空。
她看见那些缠绕的头发中间，确实有个小小的、暗红色的东西在搏动，形状像颗萎缩的心脏，每跳一下，钟摆就轻微地颤动一下。
而连接心脏和钟摆的，是三根银色的细链，细链上布满了细密的倒刺。
“爷爷的笔记里说，卡住的钟摆会锁住时间，也会锁住……不该存在的东西。”
苏砚突然想起这句话，“那如果让钟摆重新动起来呢？”
“会放出它！”
女孩尖叫，“它被关了三十年，就等着有人把钟摆拨回去！”
门外的撞击声越来越响，门板上己经出现了一道裂痕。
透过裂痕，苏砚看见一只眼睛——不是人类的眼睛，眼白是浑浊的黄色，瞳孔是黑色的竖线，正死死地“盯”着她。
而她脚踝边的黑色影子，己经顺着小腿往上爬，所过之处，皮肤泛起一片青紫色的瘀斑。
“倒计时：五十五分钟。”
没时间犹豫了。
苏砚握紧螺丝刀，猛地刺向那三根银色细链。
“嗤——”细链被戳断的瞬间，冒出一股白烟，散发出浓烈的铁锈味。
摆钟突然发出一声刺耳的“鸣响”，不是钟声，而是类似金属摩擦的尖叫。
那些缠绕的头发像被烫到一样缩回钟内，玻璃珠眼睛纷纷炸裂，流出粘稠的白色液体。
而那颗暗红色的“心脏”，突然停止了搏动。
与此同时，门外的撞击声戛然而止。
苏砚喘着气，看着摆钟的钟摆开始缓缓晃动，从十二点的位置，一点点往下摆。
“滴答，滴答。”
这次是真的钟摆声，清晰、规律，像雨落在青石板上。
胸腔里的钟鸣声消失了。
她低头看向脚踝，黑色影子己经退回到门缝边，像融化的墨汁一样缩回了门外。
地上的黑色液体也在迅速蒸发，留下一片片灰白色的痕迹，像干涸的泪痕。
那些镜片碎片安静下来，碎片里的倒影消失了，只剩下普通的玻璃反光。
天花板上的小圆镜不再滴液体，镜面变得干净透明，映出她苍白但完整的脸——有眼窝，有轮廓，不再模糊。
“结束了？”
苏砚轻声问。
摆钟里的女孩声音带着解脱：“第一扇门……暂时关上了。
但它会找别的门……你逃不掉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化作一阵轻微的风，从钟面的裂缝里飘了出去。
摆钟的钟摆还在晃动，指向了三点十七分——和她最初站在屋檐下的时间一样。
苏砚走到门口，小心地拨开插销，推开门。
门外是第七区凌晨的街道，雨还在下，银灰色的雨丝依旧悬停在半空，像凝固的线条。
路灯发出昏黄的光，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风吹过垃圾桶的“哐当”声。
一切都和往常一样。
除了她左手背上那道和镜片裂痕一样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以及，口袋里那只爷爷留下的旧怀表，不知何时自动打开了，表盘上的指针，正指向一个从未见过的符号——像一扇门，门后画着一只眼睛。
“守镜人，恭喜通过第一关。”
脑海里再次响起那个戴黑礼帽老头的声音，带着一丝诡异的笑意，“第二扇门，在午夜的医院太平间。
别迟到哦。”
声音消失的瞬间，苏砚看见远处的路灯下，站着一个模糊的身影，戴着黑色的礼帽，正缓缓朝她挥手。
而那身影的脚下，没有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