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穿越诸天
地铁在漆黑的隧道中穿行,宁远靠在微微震颤的车门上,耳机中,老教授慢慢悠悠的讲着《孟子荀卿列传》,声音像远处飘来的风。
“今天我们讲《史记·孟子荀卿列传》。
太史公写孟子,其实带着深深的惋惜。
你们看这段,‘当是之时,天下方务于合从连横,以攻伐为贤,而孟轲乃述唐、虞、三代之德,是以所如者不合。
’”宁远眼前仿佛浮现出一个固执的身影,在战火纷飞的战国时代,执着地宣扬着看似过时的仁政理想。
“孟子不是不懂权变,”老教授继续说,“是他不愿意妥协。
‘道不同,不相为谋’,所以他只能‘退而与万章之徒序《诗》《书》,述仲尼之意,作《孟子》七篇’。
一个理想主义者,在现实面前碰壁后的坚守,太史公寥寥数语,写尽了这种悲壮。”
走出地铁站,太阳己经落山,可身体感受着一股属于盛夏的热浪迎面袭来,宁远租住的出租屋在一片老城区的之中,是属于喧嚣热闹的城市中寂静的阴影。
楼道里面的声控灯坏了许久,也无人更换。
只能摸黑上楼,手指擦过年久失修的扶手,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打开房门,不到二十平米的出租屋热的像蒸笼,窗户正对着对面楼的墙壁,远处的天空像是被高楼切割成一条长线,连风都透不进来。
桌子上面堆满了书籍,最上面的是一本今天刚刚旧书摊淘来的那本《史记》——封面残破,纸页发黄,被虫蛀得厉害,便宜得几乎白送。
宁远冲了个冷水澡,冰凉的水流暂时驱散了暑气,却冲不散心头的烦躁。
湿着头发坐到桌前,台灯亮起昏黄的光圈,刚好笼住那本旧书。
宁远想起自己那篇被导师批评“缺乏深度”的论文,主题正是关于战国士人的理想与现实困境。
他自己何尝不面临着类似的困境,满腹经纶却无处施展,理想在现实面前显得如此苍白。
是啊,可他怎么理解得了两千年前那种不顾一切的理想主义?
宁远翻开书籍,找到《孟子荀卿列传》。
那些熟悉的字句在昏黄的灯光下仿佛活了过来:“孟轲,驺人也。
受业子思之门人。
道既通,游事齐宣王,宣王不能用。
适梁,梁惠王不果所言,则见以为迂远而阔于事情。”
宁远轻声念着,指尖抚过“迂远而阔于事情”几个字。
这句话像一根刺,不仅扎在孟子身上,也扎在他的心里。
在当今这个功利时代,研究这些“无用”的学问,在很多人眼中,何尝不也是一种“迂远”?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低徊:“当是之时,天下方务于合从连横,以攻伐为贤,而孟轲乃述唐、虞、三代之德,是以所如者不合。”
念到“所如者不合”时,异变突生。
书页上的字迹仿佛活了过来,墨色流转,暗光浮动。
那光不是突然炸开,而是如潮水般从书页深处涌现,瞬间充满了整个房间。
这光厚重、古老,带着竹简和岁月的气息。
宁远感觉自己被卷入了时空的旋涡,无数画面在眼前飞速闪过:一个清瘦的老者坐在牛车上,奔走于列国之间,面容疲惫却目光坚定;他在巍峨的宫殿前慷慨陈词,面对的却是君王漫不经心的表情;夜深人静时,他在油灯下奋笔疾书,将不被接纳的理想一字一句地刻在竹简上。
那些画面中传来的不只是景象,还有一种深沉的无力感,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执着,理想不被理解的孤独,以及面对现实时的无奈与坚守。
那本《史记》紧紧贴在他胸口,不再是一本书,而像是一个连通古今的媒介。
他想呼喊,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就在意识快要模糊的刹那,所有的光影和声音猛地收缩,变成极沉重的一坠“砰!”
他重重摔在坚硬的地面上,尘土呛进喉咙。
刺眼的阳光让他瞬间闭上眼。
人声、车轮声、牲畜的叫声混在一起,风中带着泥土、青草,还有一丝牲畜粪便的味道,原始而鲜活。
他趴在粗糙的夯土地面上,咳得撕心裂肺。
胸口还残留着奇异的灼热感,那本《史记》不见了,怀里多了一卷冰凉的空白竹简,腰间不知何时系了枚温润的环形玉佩,质地古朴。
挣扎着抬起头。
眼前是一座从未见过的宏大建筑群。
高耸的石基,厚重的木柱,飞扬的檐角显示出非凡的气度。
穿着各种样式粗布或丝帛衣服的人,或冠冕堂皇,或布衣草履,正神色从容地拾级而上。
他们彼此交谈,手势有力,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特别的能量场,像是无数种思想、学说在此地碰撞、交锋。
阳光晃眼,他眯起眼睛,带着满心的惊疑与震撼,看清了主殿门楣上那块巨匾——西个苍劲古朴的大字:稷下学宫。
宁远趴在地上,脑子里一片空白。
地铁的轰鸣、狭小的出租屋、还没写完的论文、求职网站上的己读不回,都像上辈子的事,遥远得不真实。
只有怀里的竹简冷得硌人,腰间的玉佩温润地贴着皮肤,眼前这座汇聚了战国最聪明头脑的学术圣地,真实得让他感到窒息。
他,一个对前途感到迷茫的现代毕业生,带着太史公对孟子“所如者不合”的慨叹,来到了这个思想爆炸的黄金时代。
“喂,你是新来的?”
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只见一个穿着灰色布袍、年纪与他相仿的青年站在面前,皮肤黝黑,眼神明亮,正好奇地打量他这身奇特的打扮。
“我……是。”
宁远谨慎地回答,努力让自己的口音听起来不那么奇怪。
“看你这身打扮,像是从很远的边地来的?”
青年倒是很自来熟,“我叫石庚,宋国人。
你呢?”
“宁远。”
宁远报出名字,含糊的说道。
“来自一个很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