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风声鹤唳,初显算计
所谓的私立小学,其实就是一处废弃祠堂改的,窗户纸破了许多,冷风嗖嗖地往里灌。
几十个年龄不一的孩子挤在冰冷的教室里,脸蛋冻得通红,跟着闫富贵有气无力地念着“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薪水微薄,还时常拖欠。
发的那些金圆券,几乎一天一个价,早上能买斤棒子面,到了下午可能就只够买半斤麸皮。
教员们人心惶惶,有的托关系找路子想南逃,有的则唉声叹气,不知明天何在。
训导主任是个干瘦的中年人,穿着旧长衫,脸色蜡黄,训话时唾沫星子横飞,无非是强调“非常时期,要恪尽职守,莫谈国事”,但眼神里的惶恐却藏不住。
闫富贵低着头,看似恭敬,心里却在飞速盘算。
他清晰地记得,北平围城就在眼前,最多一两个月。
到时候炮火未必会首接打进城,但混乱、物资短缺、人心惶惶是必然的。
现在这点薪水,拿着金圆券就是等着变废纸。
“得尽快把手里的钱变成实在东西。”
他心下决定,“粮食、药品、煤,硬通货。”
下课铃一响,他没像其他教员那样聚在一起抱怨时局,而是夹起课本,跟刘海中打了个招呼,便匆匆往外走。
“哎,富贵儿,这么急干嘛?
不去听听他们说南边的事儿?”
刘海中好奇地问。
“不了,海子哥,家里还有点事。”
闫富贵摆摆手,脚步更快。
他知道,南逃对于他这种毫无根底的小教员来说,风险远大于机遇,路上兵匪横行,能不能活着到都是问题。
留在北平,虽然初期会艰难,但长远看却是最安全的选择。
这是来自未来的俯瞰视角给他的底气。
他没有首接回西合院,而是绕到了附近一条更偏僻的胡同。
这里有一个自发形成的小型黑市,大多是附近居民偷偷拿点家当出来以物易物,或者用银元、棉布、粮食等硬通货换金圆券——通常是急着脱手金圆券的人。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张而焦灼的气氛。
人们交头接耳,声音压得极低,交易迅速,眼神警惕地扫视着胡同口。
闫富贵紧了紧破棉袄,将眼镜扶正,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显眼。
他先是在市场里慢慢溜达,耳朵竖起来,仔细听着各处的交谈,眼睛飞快地扫过地上摆着的寥寥无几的货物。
“半袋白薯干,换五斤煤票或者一块现大洋!”
“新扯的首贡呢面料,只要现大洋!”
“谁有盘尼西林?
我出高价!
现大洋!”
……粮食、布匹、药品的需求最为迫切,价格也高得离谱。
银元是绝对的硬通货。
闫富贵摸了摸怀里那两块冰凉的大洋,心里有了底。
他不能全花掉,必须留一块保底。
另一块,要换成最急需、最容易保值、也便于储存的东西。
粮食?
黑市粮价太高,一块大洋买不了多少,而且太扎眼。
布匹?
暂时不是最急需。
药品?
更是天价,而且他不确定自己是否用得对。
煤票?
这倒是个选择,但煤票有时效,而且冬天烧煤量大,一块大洋换的煤票也支撑不了多久。
他慢慢踱到一个蹲在墙角的老头面前。
老头面前铺着一块破布,上面放着几个粗陶碗和一小堆蔫了吧唧的萝卜干,看起来生意冷清。
闫富贵蹲下身,拿起一个陶碗看了看,压低声音:“老伯,这萝卜干怎么换?”
老头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有气无力地说:“一斤金圆券,或者…… equivalent 的现大洋看给多少。”
他故意夹杂了个英文词,显得自己有点见识,眼神却瞟着闫富贵的口袋。
闫富贵心里冷笑,这老头还想唬人。
他放下陶碗,摇摇头:“这价……现在金圆券您还敢要?
现大洋?
就这点萝卜干?”
他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嫌弃,“您这也不是顶饿的东西啊。”
老头被噎了一下,讪讪道:“那……小兄弟你想换点啥?”
闫富贵凑近了些,声音更低:“您有没有门路,弄点顶饱、能放得住的东西?
比如……杂合面?
棒子面?
或者……盐也行。”
盐,这才是他真正算计的目标。
粮食价格波动太大,而且囤多了容易惹眼。
盐却是必需品,耐储存,体积小,价值稳定,关键时刻能当硬通货用,甚至能用来交换更多东西。
这是他结合未来知识和当下情况做出的最优解。
老头眼神闪烁了一下,重新打量了一下闫富贵,似乎没想到这个看起来穷酸的小年轻居然能想到盐。
“盐……那可不好弄。”
他拖长了调子。
“是不好弄,所以才找您老这样的明白人打听打听。”
闫富贵奉承了一句,同时从兜里摸出那块大洋,在手里不经意地掂了掂,银元发出细微清脆的撞击声。
老头的目光立刻被吸引过去,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我这儿是没有……不过,我倒是知道有个地儿……但是,”他伸出两根手指搓了搓,“这个……得这个开路。”
闫富贵心里明镜似的,知道这是要介绍费。
他摇摇头,把大洋揣回兜里,作势欲走:“那算了,我还是去看看别家吧,萝卜干也挺好。”
“哎哎,小兄弟别急啊!”
老头赶紧拉住他,“看你是个实在人,这样,我带你去,成了,你随便给我几个大子儿或者给一小撮盐就行,不成,我分文不取。”
闫富贵这才停下脚步,脸上露出犹豫的神色,心里却快速计算着风险和老头的可信度。
最终,他点了点头:“成,您老带路。
不过咱可说好了,安全第一。”
跟着老头七拐八绕,来到一处更隐蔽的破败小院。
老头进去嘀咕了一阵,才出来对闫富贵招手。
交易过程很快。
对方是个面色阴沉的中年人,验看了闫富贵的大洋成色,点了点头。
最终,一块沉甸甸的“袁大头”,换来了三斤粗盐和一小包珍贵的火柴,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
老头得了一小撮盐,千恩万谢地走了。
闫富贵将盐和火柴紧紧揣在怀里,贴着内衫藏好,冰凉的触感却让他心里踏实了不少。
他知道这价格肯定被宰了,但在这种时候,能换到就是胜利。
这点盐,关键时刻可能就是救命的东西。
走出胡同时,他听到几个路人正在低声交谈,语气惶恐: “听说了吗?
城外……城外好像打得更厉害了!”
“哎哟,这可怎么好啊!
这城还守得住吗?”
“守什么守!
没看那些当官的都在找路子跑吗?”
“物价还得涨!
得赶紧多囤点粮食!”
闫富贵脚步顿了顿,扶了扶眼镜,没有加入讨论,而是加快脚步往西合院走。
怀里的盐沉甸甸的,那是他在这风雨飘摇的时代,依靠算计和先知,为自己和未来撬开的第一道缝隙。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更大的风波,还在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