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跃出地平线,将金色的光辉洒向山谷。那栋初具雏形的房屋骨架伫立在缓坡上,如同一个沉默的巨人,宣告着一种与过往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正在诞生。
经历了前一日与病魔的惊险搏斗,部落的气氛在清晨显得有些凝重,但更多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云凌愈加深厚的信赖。老妇人蒲和另外两名病患虽然依旧虚弱,但病情已经稳定,在族人的照料下慢慢恢复。
云凌醒来时,感觉精神力的透支恢复了一些,意识深处的“斩天剑意”不再像之前那样完全沉寂,如同冰封的湖面下有了细微的流水声,虽然依旧无法调动,但至少让他看到了希望。他检查了病患的情况,调整了草药的配方,将更多用于恢复元气的温和植物加入饮食中。
建造工作因疾病而暂停了一天。云凌利用这个时间,决定对部落的生存状态进行一次更系统的梳理和规划。他意识到,仅仅解决眼前的食物和住所是不够的,需要建立更有效率的组织方式和更长远的打算。
他将巫、狩、岩,以及几位在建造和采集中有突出表现的族人召集到篝火旁。地上铺着平整的沙土,云凌拿起一根细小的树枝。
“我们,需要规矩。”云凌用已经流利许多的部落语言,缓慢而清晰地说道。
众人露出疑惑的神情。“规矩”这个词,对他们来说还很陌生。
云凌在沙土上画了一个圈,代表部落。“很多人,一起生活。打猎,挖根,造房子,照顾孩子……事情很多。”他又画了几个小人,代表不同的人。“如果乱做,会慢,会出错,会有人饿肚子。”
他接着在圈里画了几条线,将圈分成几个部分。“所以,我们要分开做事。擅长打猎的人,像狩,”他指向狩,“就主要去打猎。力气大的人,像岩,就去做需要力气的活,比如搬木头。手巧的人,像织(一位擅长编织草席和绳索的妇人),就多做编织。懂得辨认植物的人,就负责采集。”
他环视众人:“这样,每个人做自己最擅长的事,合起来,部落就会更强,得到的食物和东西也会更多。这叫……分工。”
巫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领悟的光芒,他缓缓点头:“智者的话,像溪水流过石头,清晰明白。以前,我们只是跟着首领和猎物走,很少想这些。”
狩挠了挠头,他更关心实际的问题:“智者,那我们打猎的人,是不是能分到更多的肉?”
云凌微微一笑,知道这是最现实的关切。他在沙土上又画了一些代表食物的符号。“所有得到的东西,属于整个部落。由……巫,”他看向老祭司,“来公平地分给每一个人。打猎的人出力多,可以多分一些。但老人、孩子,还有像蒲这样生病的人,也不能饿着。我们是一个部落,就像……手指握成拳头。”他攥起拳头示意。
这个简单而形象的比喻,让所有人都明白了。公平与共享,是维系族群凝聚力的核心。岩瓮声瓮气地表示赞同:“应该这样!没有智者,我们可能都死在山谷里了。没有狩,我们也打不到大猎物。大家都出力!”
初步的“分工制”和“分配原则”就在这简单的沙土图画和交谈中确立下来。这看似微小的改变,却标志着燧部落从完全依赖本能和经验的松散群体,开始向有初步组织结构的原始氏族社会演进。
接下来,云凌将目光投向了食物储存。以往,部落打到猎物或采集到多余的食物,只能风干或熏制,方法粗糙,保存时间有限,且极易变质或引来虫蚁。
他带领族人,在新建房屋的旁边,开始挖掘地窖。他选择了一处土质干燥、排水良好的地方,指挥大家挖出一个深约一人、方形的土坑。坑底和四壁用火烧灼,使其变得坚硬干燥,并能一定程度上驱虫。然后铺上干燥的茅草和树叶,作为隔热防潮层。
“这里,可以存放‘土根’、果子和一些怕冻的食物。”云凌解释道,“像地下的山洞,更凉快,东西能放得更久。”
同时,他也改进了熏制肉类的方法。他指导族人搭建了一个封闭性更好的小型熏烤棚,利用燃烧特定木材(他挑选了一些带有清香、烟雾能驱虫的树木)产生的烟雾,缓慢而均匀地熏烤肉条,这样制作出的肉干不仅保存时间更长,风味也更好。
解决了眼前的生存和组织问题,云凌开始尝试更长远、也更具革命性的探索——制陶。
饮水和烹煮食物,一直依赖天然的果壳或石臼,极其不便,且无法长时间加热。陶器,是文明进程中至关重要的一步。
他在溪流边发现了一种细腻、粘性很强的粘土。采集回来之后,他并没有急于成型。他记得陶器制作的关键在于和泥与烧制。他反复摔打、揉捏粘土,剔除其中的砂砾和气泡,并尝试掺入少量细沙以提高陶土的耐热性,防止烧制时开裂。
最初,他尝试用手捏制最简单的陶碗。但这需要极高的技巧,他做出的碗壁厚薄不均,形状歪扭。族人们好奇地看着他摆弄泥巴,不明白这又能变成什么神奇的东西。
云凌没有气馁。他改变策略,尝试“泥条盘筑法”。他将揉好的粘土搓成均匀的长条,然后一圈圈地盘旋向上,垒成容器的形状,再用湿手仔细地将泥条之间的缝隙抹平,内外修整光滑。
这个过程极其考验耐心和手感。失败了无数次,陶坯在阴干过程中开裂,或者在修整时坍塌。云凌不厌其烦地重来,他的专注感染了部落里那些手巧的族人,特别是那位名叫“织”的妇人,她仔细观察着云凌的动作,甚至开始尝试帮忙搓制更均匀的泥条。
几天后,第一批勉强成型的陶坯——几个粗糙的碗和罐子——终于完成了阴干,可以进行最关键的一步:烧制。
云凌没有建造复杂的陶窑,那超出了目前的能力。他选择了一个最简单也最古老的“露天堆烧”法。他在一片空地上铺上干柴,将阴干的陶坯小心地放在上面,周围和顶部再堆上更多的木柴和干草,最后覆盖一层较厚的泥土,只留下几个通风孔和观察孔。
点燃柴堆的那一刻,所有族人都屏住了呼吸。火焰从通风孔窜出,浓烟滚滚。云凌紧张地观察着火焰的颜色和温度,根据记忆中的知识,指挥族人适时添加特定的木材来控制火候。
烧制持续了大半天。当火焰渐渐熄灭,泥土覆盖层变得滚烫,云凌阻止了急于查看的族人,让他们耐心等待陶器自然冷却。
直到第二天清晨,泥土完全冷却,云凌才小心地扒开灰烬和泥土。
映入眼帘的,是几个颜色深浅不一、表面粗糙、甚至有些变形的陶器。其中两个小碗因为受热不均已经碎裂,但有一个陶罐和另外两个陶碗,虽然布满烟炱,形状也不甚规整,却完好无损!用手指敲击,发出了清脆的、不同于石头的声响!
成功了!尽管是极其简陋的原始陶器,但这意味着,燧部落拥有了第一件由人工改变物质属性、创造出的全新器具!
云凌用溪水仔细清洗掉陶器上的烟灰,将那陶罐盛满水,放在篝火上。族人们围拢过来,瞪大了眼睛,看着那泥巴变成的东西,竟然真的可以装水,而且不怕火烧!
当陶罐里的水第一次被烧开,冒出滚滚热气时,整个部落再次沸腾了!这意味着他们可以更方便地喝到热水、烹煮食物、熬制草药!这不仅仅是工具的进步,更是生活质量的飞跃!
巫用颤抖的双手接过那个粗糙的陶碗,如同捧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他看着云凌,眼中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激动:“智者……您带来的,是神迹吗?火,屋子,鱼笼,草药,现在……是这不怕火的泥器……”
云凌摇了摇头,指着周围所有的族人,认真地说:“这不是神迹。这是知识,是所有人的双手和汗水。只要我们愿意学习,愿意尝试,我们就能创造出更多有用的东西。”
他拿起那个陶罐,“它还不完美,会漏水,容易碎。但我们知道了方法,下次,我们可以做得更好。”
他的话语,如同种子,播撒在族人的心田。他们开始意识到,改变命运的力量,并非完全来自虚无缥缈的神灵或运气,也来自于他们自身的智慧和劳动。
夜幕降临,新建的房屋骨架在星光下显得格外坚实。篝火上,崭新的陶罐里炖煮着肉汤和野菜,香气四溢。族人们按照初步的分工,各司其职,秩序井然。孩子们在安全的空地上嬉戏,不再像以前那样时刻充满恐惧。
云凌坐在火边,看着眼前这幅充满生机与希望的画卷。规矩初立,技能渐传,星火已然不再是微光,而是真正开始燎原。
他知道,这只是起点。陶器需要改进,农业需要探索,防御需要加强,甚至……文字和更复杂的知识,也需要考虑传承。
但他的内心充满了力量。与这些先民一起,亲手缔造文明,守护希望,这或许就是***意志赋予他这场穿越,最深刻的意义。
他望向深邃的星空,那里,或许还隐藏着更多的秘密与挑战。但他无所畏惧,因为他的身后,已经站立起一个正在觉醒的部落。他们的脚步,将在这片洪荒大地上,踏出越来越清晰的、属于文明的足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