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攥着那半枚玉扣站在原地，指尖能清晰触到玉扣边缘的裂痕——不是自然磨损的毛糙，是被人用力掰断的痕迹，断面还留着点极淡的雪色光晕，像他雪灵体的气息。
“雪神殿下？
您没事吧？”
冥界小吏怯生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要不……咱们先歇歇？”
岑渊摇摇头，将玉扣塞进衣襟，贴着心口放。
冰凉的玉扣碰到温热的皮肤，竟奇异地传来一阵暖意，刚才炸开的头痛稍稍缓解，可那些破碎的画面还在脑海里打转：暖橙色的纸灯笼、白色的昙花瓣、还有一双含着笑的墨色眼眸，每一个碎片都透着熟悉，却怎么也拼不成完整的模样。
“不用歇，继续走。”
他提步往前，雪魄剑的剑鞘在鹅卵石上轻轻磕碰，发出规律的轻响，却压不住心口的乱。
刚才那个叫夜珩的冥族，看他的眼神太特别了，像在看一个失而复得的珍宝，可他明明对这个名字、这张脸，毫无印象。
小吏不敢多问，赶紧跟上。
两人沿着忘川往前走，雾气渐渐稀薄，能看到河面上漂浮的幽冥花，白色的花瓣在黑水里打转，像无数只失了魂的蝴蝶。
岑渊的目光落在那些花上，又想起夜珩空荡荡的袖管，心口莫名又是一抽——他总觉得，那只 missing 的手臂，和自己有关。
走了约莫三里地，前方的冥气果然浓了起来，黑色的雾气像活物一样在半空翻滚，隐隐能听到里面传来妖兽的低吼。
岑渊停下脚步，拔出雪魄剑，剑身上的冰纹瞬间亮起，淡蓝色的雪力顺着剑身蔓延，将周围的冥气逼退了几分。
“你在这等着，别靠近。”
他对小吏嘱咐一句，提着剑就要往冥气里走。
“岑渊！”
熟悉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带着点急切。
岑渊回头，看到夜珩正快步朝他走来，玄色衣袍在风里展开，空荡荡的袖管晃得人眼晕。
他手里还拿着件东西，是件玄色的披风，边缘绣着幽冥花的暗纹。
“你怎么来了？”
岑渊皱起眉，下意识地握紧了剑。
他明明该防备冥族，可看到夜珩走近，却提不起半分敌意，反而觉得安心——这种矛盾的感觉，让他更加烦躁。
夜珩走到他面前，将披风递过来：“冥界的冥气寒，你穿得太薄，披着吧。”
他的指尖碰到披风的布料，动作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里面的妖兽是‘噬魂兽’，专吸活人的神魂，你虽为仙体，也得小心。”
岑渊看着那件披风，玄色的布料上还带着夜珩的温度，沉水香的气息顺着风飘过来，和刚才在河边闻到的一样。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接过：“多谢。
不过，我是昆仑雪神，这点冥气伤不到我。”
“我知道你厉害。”
夜珩笑了笑，眼尾弯起来，带着点痞气，“可小心点总没错。”
他的目光落在岑渊手里的雪魄剑上，又快速移开，落在他的衣襟处——那里正是玉扣贴着心口的位置，“你把玉扣收好了？”
岑渊心里一紧：“你怎么知道我收了？”
夜珩的眼神暗了暗，像是想起了什么，声音轻了些：“那玉扣……本就该在你那。”
他没解释更多，只是往冥气那边望了望，“噬魂兽怕火，我帮你引它出来，你再用雪力封印。”
“不用，我自己能……我知道你能。”
夜珩打断他，语气带着点不容拒绝，“可两个人快些，免得冥气扩散，伤了其他冥族。”
他说完，不等岑渊回应，就转身朝冥气里走。
玄色的身影闯进黑色的雾气里，很快就被吞没，只传来他的声音：“我引它出来，你准备好！”
岑渊站在原地，握着披风的手紧了紧。
他看着夜珩消失的方向，心里的乱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泛起更大的涟漪。
这个冥族，为什么要帮他？
为什么对他的事这么上心？
还有那枚玉扣，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没等他想明白，冥气里突然传来一声巨响，黑色的雾气剧烈翻滚，一只浑身覆盖着黑毛的妖兽被夜珩引了出来。
那妖兽有一丈多高，眼睛是血红色的，嘴里流着黑色的涎水，朝着夜珩猛扑过去。
“就是现在！”
夜珩的声音传来，他灵巧地避开妖兽的攻击，朝着岑渊的方向退。
岑渊回过神，赶紧催动雪力，雪魄剑上的冰纹亮得刺眼，他抬手挥剑，一道淡蓝色的雪力凝成的冰刃朝着妖兽劈过去，正好击中妖兽的额头。
妖兽发出一声惨叫，身体开始结冰，很快就被冻成了一块巨大的冰雕，摔在地上，溅起一地碎石。
冥气失去了妖兽的支撑，渐渐消散。
夜珩走过来，额头上沾了点黑灰，却笑得开心：“还是你厉害，一下就解决了。”
岑渊看着他，突然想起刚才塞进衣襟的玉扣，伸手将它掏了出来。
冰凉的玉扣在手里泛着光，那些破碎的画面又涌了上来：这一次，他看到自己将玉扣掰成两半，递给一个玄色身影，还听到自己说“等我守完这百年，就跟你去看昙花”。
“唔！”
头痛再次袭来，比刚才更剧烈，岑渊踉跄着后退一步，手里的玉扣差点掉在地上。
“岑渊！
你怎么了？”
夜珩赶紧上前扶住他，手掌碰到他的胳膊，传来温热的温度。
岑渊靠在夜珩怀里，意识渐渐模糊，那些破碎的画面越来越清晰：雪巅上的天雷、昆仑山脚的剑光、还有夜珩跪在地上，对他说“我等你”。
他想抓住这些画面，想记起到底发生了什么，可眼皮越来越重，最后彻底失去了意识。
夜珩抱着他，轻轻叹了口气，伸手将他衣襟里的玉扣又往心口塞了塞，声音轻得像梦：“别急，慢慢来，我会等你记起来的，多久都等。”
他抱着岑渊，转身朝着远离忘川的方向走，玄色的披风裹住两人的身影，在晨雾里渐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