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十三年的冬,边关的风比往年更烈。林晚提着半旧的药箱,缩在破旧的山神庙角落,
听着庙外风沙拍打木门的声响,指尖冻得发僵。她从京城逃出来已半月,
父亲原是太医院的医官,因不愿卷入太子与二皇子的党争,谎称病重辞官,
却仍被构陷“私通外敌”,满门抄斩的圣旨下来前,家仆拼死将她送出了城。
“咳咳……”微弱的咳嗽声从神像后传来,打断了林晚的思绪。她攥紧药箱里的银针,
借着透进庙窗的残阳望去——那里卧着个穿玄色铠甲的男子,甲胄上凝着冰霜,
胸口的伤口渗出血迹,染红了身下的干草,手边还握着一杆银枪,枪尖沾着沙砾,
却依旧泛着冷光。是边关的兵卒?林晚心头一紧。父亲常说,边关将士多是铁血汉子,
可也有奸人借军权构陷忠良,她不敢贸然上前,却又听着那咳嗽声越来越弱,
终究还是松了手。医者仁心,她做不到见死不救。她轻手轻脚绕到男子身边,
刚要探他的脉搏,手腕突然被攥住。男子猛地睁开眼,那双眸子像边关的寒星,满是警惕,
声音沙哑却带着威慑:“你是谁?”“我是……行医的大夫。”林晚被他攥得生疼,
却仍强装镇定,“你伤口化脓了,再不管,这条胳膊就废了。”男子的目光扫过她的药箱,
又落在自己渗血的伤口上,紧绷的下颌线稍稍放松,手也松了些。他咳了两声,
嘴角溢出点血丝:“多谢姑娘,只是我身上没银两……”“我不要银两。”林晚打断他,
从药箱里取出烈酒、布条和金疮药,“你先忍忍,我帮你清理伤口。”烈酒倒在伤口上时,
男子浑身一颤,却没哼一声,只是额角渗出冷汗,紧紧咬着牙。
林晚看着他苍白却依旧挺拔的侧脸,忽然想起父亲书房里挂的“边关将士图”,图上的人,
大抵都是这般模样——纵是伤痕累累,也不肯露半分软弱。清理完伤口,
林晚又取出一粒丸药递给他:“这是止血的护心丸,你先吃了,我再给你熬点驱寒的药。
”男子接过丸药咽下,目光落在她冻得发红的指尖上,沉默片刻,
从怀里掏出个温热的帕子递过去:“裹上吧,别冻坏了手。”那帕子是素色的,
绣着一朵小小的寒梅,带着淡淡的暖意。林晚接过帕子裹住手,心里忽然暖了些。她生好火,
架起随身带的小药罐,往里面加了生姜、当归和晒干的柴胡,看着药罐里的水慢慢沸腾,
蒸汽带着药香,驱散了庙里的寒意。“姑娘为何独自在这荒山野岭?”男子靠在神像旁,
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忽然开口问道。林晚搅着药汁的手顿了顿,轻声道:“家乡遭了灾,
出来寻亲。”她不敢说真话,怕连累眼前的人——京城的风波,离边关再远,
也难保不会波及。男子没再多问,只是点了点头:“这边关不太平,常有流寇出没,
姑娘若是不嫌弃,等我伤好些,送你去前面的清河镇,那里人多,也好寻亲。”“多谢公子。
”林晚将熬好的药汁盛出来,递到他面前,“药好了,你趁热喝吧。”男子接过药碗,
仰头一饮而尽。药汁很苦,他却喝得飞快,喝完还把碗递回来,轻声说了句“多谢”。
林晚收拾着药罐,忽然瞥见他铠甲内侧的腰牌,上面刻着“萧策”二字,
还有个小小的“校尉”印记。原来他叫萧策,是个校尉。那晚,林晚靠在火堆旁,
听着萧策偶尔的咳嗽声,竟睡得格外安稳。她不知道,这破庙里的相遇,会让她往后的人生,
都与这个叫萧策的边关校尉紧紧绑在一起。萧策的伤恢复得很快。林晚每日给他换药、熬药,
他则会出去拾些干柴,偶尔还能打只野兔回来,让两人不至于饿肚子。相处的日子久了,
林晚发现,萧策看着冷硬,其实心很细——他会记得她怕黑,
每晚都把火堆烧得旺些;会在她采药时,默默跟在后面,
帮她赶走山间的野物;还会用银枪在石头上刻些简单的图案,逗她开心。这日清晨,
萧策看着林晚收拾药箱,忽然说:“今日我们就去清河镇吧,我的伤差不多好了。
”林晚点点头,心里却莫名有些不舍。这半月的相处,让她在颠沛流离中找到了一丝安稳,
可她也知道,清河镇是她的终点,却是萧策的起点——他是边关校尉,总要回到战场。
两人一路往清河镇走,边关的风沙依旧很大,萧策把自己的披风解下来,披在林晚身上,
又帮她提着药箱,脚步放得很慢,迁就着她的速度。林晚走在他身侧,看着他挺拔的背影,
忽然觉得,这风沙好像也没那么冷了。抵达清河镇时,已是傍晚。镇子不大,却很热闹,
街上有卖包子的、打铁的,还有不少穿着粗布衣衫的百姓,脸上带着安稳的笑意。
萧策带着林晚找到一家客栈,付了半个月的房钱,又给她买了些棉衣和吃食,
才开口道:“我明日就要回军营了,你在这儿安心住下,若是寻不到亲,也可以开个小药铺,
你的医术好,定能立足。”林晚看着他,眼眶有些发热:“萧校尉,你……多保重。
”她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把早已准备好的一小瓶金疮药递给他,
“这个你带着,战场上用得上。”萧策接过药瓶,揣进怀里,点了点头:“你也保重,
若是遇到麻烦,就去军营找我,报我的名字就行。”第二天一早,林晚起床时,
萧策已经走了,桌上留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保重”二字,字迹刚劲有力,像他的人一样。
林晚把纸条叠好,放进贴身的荷包里,心里空落落的。
她没在清河镇寻亲——她本就没有亲可寻。休整了几日,她租下了街边的一间小铺子,
简单收拾了一下,挂起了“林记药铺”的招牌。她的医术好,收费又低,
很快就赢得了镇上百姓的信任,每日来抓药、看病的人络绎不绝。日子一天天过去,
林晚渐渐适应了清河镇的生活。她会在清晨去镇子外的山上采药,
会在傍晚和隔壁卖包子的王大娘聊天,会在夜里对着油灯,翻看父亲留下的医书。只是偶尔,
她会想起萧策,想起破庙里的火堆,想起他递过来的温热帕子,不知道他在军营里,
是否安好。这日午后,药铺里来了个熟悉的身影。萧策穿着便服,肩上挎着个布包,
走进药铺时,脸上带着点风尘仆仆,却依旧笑得温和:“林大夫,许久不见。
”林晚猛地抬起头,看见他的瞬间,眼眶一下子红了:“萧校尉,你怎么来了?
”“军营放假,过来看看你。”萧策把布包放在桌上,打开一看,里面是些晒干的野果,
还有一块打磨光滑的石头,上面刻着一朵寒梅,“这野果是山上摘的,甜得很,
石头是我闲时刻的,你要是喜欢,就放在药铺里当摆设。”林晚拿起那块石头,
指尖摸着上面的寒梅纹路,心里暖暖的。她给萧策倒了杯热茶,
又给他诊了诊脉:“你脉象平稳,伤口应该都好了吧?”“好了,多亏了你给的金疮药。
”萧策喝着热茶,看着药铺里整齐摆放的药材,笑着说,“看来你在这儿,过得很好。
”“嗯,挺好的。”林晚点点头,又问,“你在军营里,一切都顺利吗?”“还行,
就是最近边境不太平,匈奴时常来犯,忙了些。”萧策的语气轻描淡写,
却没说他上次与匈奴交战时,又受了伤,只是不想让她担心。那天,萧策在药铺里待了很久,
帮林晚整理药材,陪她聊天,直到傍晚才离开。临走时,他看着林晚,认真地说:“林晚,
若是有一天,你想离开清河镇,或是遇到了麻烦,一定要告诉我。”林晚看着他真诚的眼神,
点了点头:“好。”她不知道,萧策这句承诺,会在不久后,成为她的救命稻草。
转眼到了第二年春。林晚的药铺生意越来越好,她还收了个小徒弟,叫阿春,是个孤儿,
聪明又勤快,帮了她不少忙。萧策偶尔会来清河镇看她,每次来都会带些边关的特产,
有时是晒干的草药,有时是匈奴那边的小玩意儿,两人的感情,在一次次的相处中,
慢慢升温。可平静的日子,终究还是被打破了。这日,清河镇来了几个穿着京城官服的人,
直奔林晚的药铺。为首的人拿着一张画像,对照着林晚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