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骤雨与共伞
画板上的静物素描改了又改，苹果的轮廓始终不对劲。
周子昂用胳膊肘撞了我一下，低声调侃："魂不守舍的，昨晚没睡好？
还是在想某人的物理笔记？
"我没理会他的打趣，视线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
理科实验班的教学楼在操场对面，此刻应该是自习时间。
林晓星坐在靠窗的位置吗？
她会不会也在想图书馆的约定？
昨天分别时，她点头的样子很可爱，马尾辫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像只受惊的小鹿。
我很少主动约人，尤其是女生。
回到家后，母亲看出了我的异常，笑着问："是不是有喜欢的女孩子了？
"我含糊其辞地搪塞过去，躲进后院画室。
却忍不住在素描本上画了她的侧脸——图书馆的灯光下，她专注地看着我的物理笔记，嘴角微微上扬。
画到第三遍时，才勉强捕捉到那种既惊讶又欣喜的神情。
"叮铃铃——"下课铃打断了我的思绪。
周子昂一把抢过我的素描本，"画的谁啊？
这么上心？
"他看清画中人后，夸张地吹了声口哨，"可以啊陈屿，目标瞄准理科实验班的女神了？
""闭嘴。
"我夺回素描本，塞进背包。
"别装了，"周子昂笑得不怀好意，"整个年级谁不知道林晓星是高岭之花，多少人追都追不上。
不过你小子有优势——她爸是教导主任，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你想死？
"我作势要打他，却被他灵活躲开。
走出教学楼时，天空阴沉得厉害。
天气预报说今天有暴雨，校门口己经聚集了不少等家长送伞的学生。
我撑开那把画着向日葵的旧伞——母亲年轻时画的，伞骨有些松动，但用习惯了舍不得换。
理科实验班的学生陆续走出来，我在人群中搜寻林晓星的身影。
她和一个短发女生一起出来，两人正说着什么，女生笑得前仰后合，林晓星则有些无奈地摇头。
"那是孟萌，林晓星的同桌，"周子昂不知何时凑到我身边，"出了名的包打听，想追林晓星，得先搞定她。
"我没说话，目光追随着林晓星的身影。
她似乎没带伞，正抬头看天，眉头微蹙。
孟萌拍了拍她的肩膀，指了指校门口的方向，然后独自跑进了雨幕。
林晓星站在屋檐下，犹豫着是否要冲进雨中。
我深吸一口气，握紧伞柄，朝她走去。
"没带伞？
"我站在她面前时，她明显吓了一跳。
"陈屿？
你怎么还没走？
"她有些惊讶地看着我。
"等你。
"我言简意赅，将伞举到她头顶，"送你回家。
"林晓星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有些犹豫，"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的？
"我指了指越下越大的雨，"难道你想淋雨？
"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伞面上，远处的天空闪过一道闪电。
林晓星咬了咬嘴唇，最终点了点头，"那...谢谢你。
"我们并肩走进雨幕。
伞不算大，为了不让她淋湿，我刻意将伞往她那边倾斜。
很快，我的左肩就湿透了，冰凉的雨水顺着衬衫渗进皮肤，激起一阵寒颤。
"伞往你那边挪挪吧，你都淋湿了。
"林晓星注意到我的窘境，伸手想调整伞的位置。
"没事。
"我握住她的手腕，阻止了她。
她的手很凉，指尖微微颤抖。
我能感觉到她的心跳透过相触的皮肤传来，急促而有力。
沉默在雨声中蔓延，却并不尴尬。
我们沿着人行道慢慢走着，水花在脚下溅开，形成小小的涟漪。
路过街角的花店时，我停下脚步。
"等我一下，我去拿点东西。
"林晓星点点头，站在屋檐下等我。
我冲进店里，母亲正在整理刚到的向日葵。
"小屿？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送同学回家。
"我含糊地说，拿起柜台上的药箱，"王阿姨的感冒药好了吗？
""好了好了，在这儿呢。
"母亲递给我一个纸袋，眼神却飘向门口的林晓星，露出了然的微笑，"快去送同学吧，路上小心。
"我拿着药箱走出店门，林晓星正好奇地打量着店内的陈设。
墙上挂着我获得的"最佳新人画家"奖状，旁边是母亲年轻时的照片——抱着一大束向日葵，笑得灿烂。
"这是你家的店？
"她惊讶地问。
"嗯，我妈开的。
"我将药箱递给她，"刚才看你好像有点咳嗽，这个你拿着。
"林晓星接过药箱，脸颊微红，"谢谢你，多少钱？
我转给你。
""不用，送你的。
"我重新撑开伞，"走吧。
"我们继续往前走，雨势丝毫没有减弱。
快到教师公寓楼下时，一辆黑色轿车突然停在我们面前，车窗摇下，露出一张严肃的脸——林晓星的父亲，教导主任林建国。
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我们共撑的伞，以及我湿透的左肩，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林晓星，上车。
"林晓星的身体僵住了，握着药箱的手指泛白。
"爸...""我叫你上车！
"林父的声音提高了八度，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将伞往林晓星那边推了推，"你先回去吧，我没事。
"林晓星担忧地看着我，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还是低着头钻进了车里。
黑色轿车绝尘而去，溅起的水花打湿了我的裤脚。
我站在雨中，看着轿车消失在拐角，手里还残留着她指尖的温度。
刚才林父的眼神像冰锥一样刺人，我知道，我们平静的日子可能要结束了。
回到家时，母亲正在厨房做饭。
看到我浑身湿透的样子，她吓了一跳，"怎么淋成这样？
快去洗澡换衣服！
"我点点头，走进浴室。
热水冲刷着身体，却驱不散心底的寒意。
镜子里的少年脸色苍白，眼神却异常坚定。
我想起林晓星接过药箱时泛红的脸颊，想起她在图书馆里专注的神情，想起我们共撑一伞时靠近的心跳。
无论未来有多少阻碍，我都不会轻易放弃。
洗完澡出来，母亲将一碗姜汤放在桌上，"刚才那个女生...是你喜欢的人？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母亲会这么首接。
"妈...""没关系，"母亲笑了笑，坐在我对面，"年轻真好，可以为喜欢的人淋雨。
不过..."她话锋一转，"你爸那边...""我知道。
"我打断她，"我不会影响学习的，也不会让她受委屈。
"母亲叹了口气，伸手抚摸我的头发，"你像你爸，认定的事情就不会放手。
只是...别让自己受伤。
"我点点头，喝了一口姜汤，暖意从胃里蔓延到全身。
窗外的雨还在下，但我知道，明天一定会放晴。
因为我心里的那片星空，永远晴朗。
（第三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