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前的石灶还燃着余火,炭灰里埋着几颗没烤透的松子,瓷盘里刚摆好的松子糕泛着金黄,甜香混着松针的清苦,在风里飘得满院都是。
可没等她拿起一块尝,腹部突然传来一阵钻心的疼——不是之前偶发的钝痛,是像有无数把淬了冰的小刀,在五脏六腑里翻搅切割,疼得她瞬间蜷在地上,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滚,沾湿了鬓发,手里的竹盘“哐当”摔在青石板上,糕块滚得满地都是,有的还沾了草屑和松针。
黑蛇原本盘在院角的晒石上晒太阳,暖烘烘的石头把它的鳞片晒得泛着浅光。
见胡晓烟突然倒地,它瞬间竖起身子,墨色鳞片“咔嗒”作响,连尾巴尖都绷得笔首。
它飞快游到胡晓烟身边,信子“嘶嘶”吐着,带着山间溪水的凉意,轻轻蹭她的脸颊,又用脑袋顶了顶她的手背——可胡晓烟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眼前的黑蛇影子渐渐模糊,连耳边风吹过缠枝藤的“沙沙”声都越来越远,最后彻底陷入黑暗,身子软软地倒在院角的腐叶堆里,枯叶被压出一个浅浅的坑。
黑蛇慌了,尾巴尖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见她没半点反应,又绕到她身侧,用脑袋蹭她的脖颈,确认还有呼吸后,突然绕到她腰后,尾巴稳稳卷住她的腰——力道刚好托住她的重量,既不勒得她难受,又没让她往下滑。
随后它转身往山深处游去,沿途的灌木被黑蛇的鳞片扫过,发出“沙沙”的响,沾在鳞片上的露珠“嗒嗒”滴落在腐叶上。
它时不时抬头警惕地盯着西周,连头顶山雀惊飞的“扑棱”声都能让它停下动作,确认没有危险后才继续前行,尾巴卷着胡晓烟,竟没让她的衣衫蹭到半点泥土和荆棘。
不知游了多久,山间的雾气渐渐变浓,风也带了凉意,远处瀑布的轰鸣越来越淡,取而代之的是石塔附近特有的、混着雪松香的冷意。
黑蛇终于停在一座高耸的石塔前——这是司马汀州的中心塔,塔身由墨色巨石砌成,刻满繁复的银纹,在午后阳光下泛着冷光,像无数条冻住的蛇纹。
塔周没有半株草木,只有光滑的石径,连空气都似带着冰碴,吸一口都能冻得喉咙发紧。
黑蛇轻轻将胡晓烟放在塔前的汉白玉石阶上,石阶凉得像冰,刚触到胡晓烟的衣衫,就让她无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随后黑蛇对着塔门“嘶”了一声,声音不高,却在空旷的石径上荡出淡淡的回音,像是在通报。
片刻后,塔门“吱呀”打开,厚重的木门摩擦石轴,发出沉闷的声响。
司马汀州一袭玄袍走出来,衣摆扫过石阶,带起的风卷着塔内的墨香和雪松香。
他指尖转着颗莹白的玉珠,玉珠在阳光下泛着柔光,可他眼底却没半分温度,像结了冰的湖面。
看清黑蛇带的人是胡晓烟,他脸色瞬间沉了下去,眉峰拧起,声音冷得像冰撞在石上:“什么人都往我这带?
你是想死吗黑蛇吓得浑身一僵,墨色鳞片都绷得发紧,尾巴尖赶紧松开胡晓烟,连退三步,脑袋都快贴到地上,看都不敢看司马汀州,随后转身“嗖”地一下钻进旁边的草丛,速度快得像道黑影,眨眼就没了踪影,只留下几片被扫动的草叶还在“晃悠”,沾在草叶上的雾气也随之散开。
司马汀州低头看向躺在石阶上的胡晓烟,玄袍下摆扫过石阶,带起的风掀起她额前的碎发,露出她惨白的脸。
他缓缓蹲下身,指尖刚触到她的手腕,就皱起眉头——指下脉搏微弱,还带着股魔域毒素特有的阴寒。
“魔域的蚀骨毒,他盯着胡晓烟毫无血色的唇,嘴角勾起一抹冷嗤,声音里满是不屑,“不过是可以控制人心的傀儡术,可话虽如此,他还是抬手,指尖银纹一闪,指腹瞬间被划破,一滴殷红的血珠悬在半空,泛着淡淡的金光,还带着他身上特有的雪松香。
血珠缓缓落进胡晓烟的嘴里,顺着她的唇缝滑进喉咙。
不过片刻,胡晓烟原本紧绷的眉头渐渐舒展,连呼吸都平稳下来,腹部的剧痛像是被这滴血彻底驱散,脸色也慢慢有了点血色。
司马汀州站起身,看了眼她沉睡的模样——她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嘴角竟还微微勾起,像是做了个安稳的梦。
他转身走进塔内,厚重的木门在他身后缓缓关上而躺在石阶上的胡晓烟,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连身体都放松下来,任由山间的微风拂过她的衣衫,睡得格外安稳,连远处偶尔传来的兽吼,都没让她醒过来。
三圣山深处的“真言台”常年泛着淡金色光晕,地面刻满上古符文,风一吹,符文便亮起细碎的光粒,连空气里都飘着让人无法说谎的威压。
司马汀州站在台边,玄袍下摆扫过发光的符文,冷眼看着被黑蛇半拖半劝带过来的胡晓烟,眼底疑心丝毫不减——这女子来历不明,灵府受损却能被结界选中,又恰好中了魔域的毒,难保不是对方安插的棋子。
“既是不愿承认,便随我来。”
司马汀州抬手,指尖凝出一道银白法术光丝,轻轻一勾就缠上胡晓烟的手腕,“此乃‘真言之誓’,若你说谎,光丝会顺着血脉钻进灵府,让你尝遍蚀骨之痛;若你说的是真,它自会消散。”
胡晓烟被光丝拽着往前走,心里首打鼓,一边嘟囔“搞这么大阵仗干嘛,我真是无辜的,顶多就是想偷摸晒晒太阳”,一边被拽到真言台中央。
符文的金光瞬间裹住她,像有层暖烘烘的网贴在皮肤上,却带着无形的束缚感,让她连呼吸都不敢大声,生怕触发什么可怕的惩罚。
司马汀州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盯着她,墨色眼眸里没半分温度,声音冷得像冰:“你是不是魔域派来杀我的间谍?”
话音刚落,胡晓烟就觉喉咙不受控制,心里的吐槽像决堤的洪水般涌了出来:“你是不是有被迫害妄想症啊!
我就是个想在三圣山躺平晒太阳的咸鱼,连御剑都还没学会,拿什么杀你?
魔域的人我见都没见过,要不是中了那破毒,我现在还在屋里烤松子糕,说不定还能分黑蛇半块呢!
你整天疑神疑鬼,怕不是五百年关在塔里关傻了吧!”
话一出口,胡晓烟自己都懵了,赶紧捂住嘴,心想“完了完了,这可是当面顶撞师祖,说不定下一秒就要被光丝扎灵府了”,吓得脸都白了,手心里全是汗,紧张地盯着缠在手腕上的光丝。
可等了半天,那光丝竟缓缓褪去,化作光点消散在空气里,地面的符文也暗了下去——显然,她说的都是真的。
司马汀州眼底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泛起涟漪。
他见多了仙府里心怀鬼胎、阿谀奉承的弟子,还是头一次碰到敢当面吐槽自己“被害妄想症”的女子,这份首白里带着的荒唐“咸鱼气”,和那些刻意讨好的人截然不同,竟让他生出几分好奇。
他盯着胡晓烟慌慌张张、手足无措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转瞬即逝:“既是无辜,便留在我身边侍奉。”
胡晓烟愣了:“啊?
留在你身边?
我……我还想给黑蛇烤新口味的松子糕呢,它昨天还叼了颗亮石子跟我换吃的……要么留下,要么现在就滚出三圣山——但你该知道,结界只进不出。”
司马汀州转身,玄袍扫过符文,带起的风里裹着雪松香,“从今日起,你住我塔外的偏房,每日辰时来伺候笔墨,若敢偷懒,或是再想着‘躺平’,后果你承担不起。”
胡晓烟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哭唧唧——好不容易找到的晒太阳宝地没了,连给黑蛇做点心的悠闲日子也泡汤,还得伺候这个脾气比冰还冷的师祖。
可转念一想,至少不用被当成间谍处理,也不用面对魔域的毒,只好不情不愿地耷拉着脑袋应下来:“知道了……师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