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镇口乱战与“多嘴”的石头
顾长生感到地面都在微微颤抖,空气中弥杂着尘土、汗水、血腥,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属于活物,但又冰冷得像刀锋的气息。
他紧紧握着“***墩儿”,那块黑石此时在他手中不再是冰凉,而是传递着一种奇异的脉动,仿佛与他心跳同频,让他紧张到快要爆炸的神经,竟奇迹般地平静了几分。
夕阳的最后一道余晖被地平线上卷起的烟尘吞噬,天色迅速黯淡下来。
首先冲入镇口的是一队衣衫褴褛、神色狼狈的商旅。
他们约莫十几人,个个带伤,马匹也疲惫不堪,眼底是掩饰不住的恐惧和绝望。
他们看到镇口简陋的木栅栏和严阵以待的镇民,先是一愣,继而眼中燃起了微弱的希望。
“救命!
救命啊!”
一个坐在马背上,脸色惨白,显然伤势不轻的女子,嘶哑着喊道。
顾老三没有理会,只是沉声对镇民们喝道:“都听好了!
守住镇子!
别让他们冲散了!”
镇民们虽然害怕,但在顾老三的带领下,还是勉强维持着阵型。
他们手里拿着的,有杀猪刀、铁锤、锄头、扁担,甚至还有从地里***的木棍,五花八门,透着一股子悲壮又滑稽的味道。
就在这时,一阵更加密集、更加雄浑的马蹄声从后方追来,伴随着粗犷的叫骂声,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的!
跑啊!
我看你们能跑到哪去!”
“把那批货留下!
老子饶你们一条狗命!”
顾长生心头一紧,他“听”到了,那股凶戾的气息就在眼前!
果然,不到几个呼吸的功夫,一群身着黑衣、手持弯刀的彪形大汉,骑着毛色油亮的健马,如同黑色的潮水般,将镇口彻底淹没。
他们人数足有三十来人,个个面露凶光,为首的一个,更是膀大腰圆,脸上横着一道狰狞的刀疤,手里提着一柄造型夸张的狼牙棒,威风凛凛。
“黑风寨!”
那受伤的女子惊呼一声,身子一软,差点从马上栽下来。
刀疤脸护卫头目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森白的牙齿:“哟呵,这不是林家的小娘子吗?
怎么,跑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了?
还指望这些泥腿子能救你?”
他目光扫过顾老三和一众镇民,眼神中充满了不屑和嘲弄。
“老子给你们十息时间,把这群丧家犬交出来,再把镇子里的好东西都给老子孝敬上来,不然……今天这落霞镇,就改名叫血霞镇!”
刀疤脸嚣张地喊道,狼牙棒在空中划过一道残影,发出“呜呜”的破空声。
顾老三脸色铁青,他向前一步,将铁棍重重杵在地上:“黑风寨的狗杂碎!
这里是落霞镇!
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
“哟,还挺硬气!”
刀疤脸不怒反笑,眼中却闪过一丝狠厉,“既然如此,那就别怪老子不客气了!
小的们,给我冲!
男的杀了,女的……”他嘿嘿一笑,没再说下去,但那意思,不言而喻。
“杀!”
随着一声令下,黑风寨的匪徒们催动战马,如同一道黑色洪流,气势汹汹地冲向镇民组成的防线。
镇民们吓得腿肚子首哆嗦,但被顾老三那股子悍不畏死的劲头感染,也红着眼,发出了零星的怒吼。
顾长生站在父亲身后,他能“听”到周围的一切。
他“听”到那些匪徒马蹄下泥土的“挣扎”,因为承受了过重的冲击而发出“咯吱咯吱”的哀鸣。
他“听”到他们手中弯刀的“饥渴”,渴望着鲜血的滋润,刀刃在空气中划过时发出“咻咻”的兴奋颤音。
他甚至“听”到为首的刀疤脸,他那颗心脏在剧烈跳动,血管里血液的“奔腾之理”,充满了暴虐和兴奋。
这股“理”,太清晰了,清晰到让顾长生有种本能的厌恶。
“爹,他左边那匹马的右前蹄,有点……别扭。”
顾长生突然出声,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但又异常坚定。
顾老三正在全神贯注地盯着刀疤脸,闻言一愣,下意识地看向刀疤脸胯下那匹黑马的右前蹄。
在常人看来,那匹马雄壮有力,步伐稳健。
但在顾长生的“听”觉里,那匹马的右前蹄,每次落地时,都比其他三蹄多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卸力之理”,仿佛那里有一个极细小的裂纹,正在默默承受着巨大的压力,随时可能崩溃。
顾老三虽然不明所以,但他相信自己儿子。
他知道顾长生有些异于常人的地方,只是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派上用场。
“王屠夫!
对着那匹马的右前蹄,给我狠狠地砍!”
顾老三猛地一指,大吼道。
王屠夫还在发愣,那刀疤脸己经冲到近前,狼牙棒呼啸着砸向顾老三。
“去你娘的!”
顾老三怒吼一声,铁棍横扫,硬生生架住了狼牙棒的攻击。
“砰!”
一声巨响,顾老三只觉得虎口发麻,身体被震得连连后退。
他毕竟只是个铁匠,不是真正的武者。
而就在这一瞬间,顾长生出手了。
他没有武器,也没有力气。
但他有“***墩儿”,还有他那双能“听”到万物之理的耳朵。
他“听”到刀疤脸在与父亲硬拼之后,身体重心有一个短暂的失衡,以及他胯下那匹马右前蹄“卸力之理”的瞬间放大。
顾长生猛地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一块鹅卵石,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匹马的右前蹄甩了出去。
这一下,他不是胡乱扔的。
他“听”到了那块鹅卵石在空中飞行的“轨迹之理”,以及那匹马右前蹄即将落下的“位置之理”。
“啪!”
鹅卵石精准地砸在了马蹄即将落下的地面上,一块原本就不甚牢固的石板,在鹅卵石的冲击下,恰好裂开了一个微小的缝隙。
那匹马的右前蹄,就那么巧合地,踏进了那个微小的缝隙里。
“嘶——!”
骏马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庞大的身躯猛地向前一栽。
“什么鬼东西?!”
刀疤脸大惊失色,他没想到自己的坐骑会在这种关键时刻出问题。
他试图控制马匹,但那匹马己经失去了平衡。
“砰!”
刀疤脸连人带马,一个趔趄,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狼牙棒也脱手飞出,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滚到了顾长生脚边。
他摔得七荤八素,头盔都歪了,满脸是土,样子狼狈到了极点。
顾长生愣了一下。
他真没想把事情搞这么大,他只是想让那匹马稍微别扭一下,没想到效果这么好。
“哈哈哈!”
镇民们先是呆滞,随后爆发出震天的哄笑声。
顾老三也愣住了,看着倒地吃土的刀疤脸,又看看自己儿子,眼神里充满了复杂。
“你……你这小兔崽子!
你找死!”
刀疤脸从地上爬起来,怒不可遏。
他何时受过这种奇耻大辱?
被一个手无寸铁的少年,用一块石头给阴了!
他捡起狼牙棒,怒吼一声,就朝着顾长生冲来。
顾长生吓得脸都白了,他哪知道这刀疤脸这么不禁摔?
他下意识地抱起“***墩儿”,就往后跑。
“你别过来啊!
我不是故意的!
你长那么大个,摔一下怎么了?
又不会少块肉!”
顾长生一边跑一边喊,声音里带着哭腔,却又透着一股子贱兮兮的无赖劲儿。
“我让你嘴硬!
我让你嘴硬!”
刀疤脸气得七窍生烟,追着顾长生不放。
其他黑风寨的匪徒见状,也纷纷停下了攻击,被这一幕搞得哭笑不得。
他们的大当家,竟然被一个毛头小子用一块石头给戏耍了?
就在这混乱的间隙,那群被追杀的商旅中,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一首坐在马背上,不动声色地观察着。
他目睹了顾长生的一切举动。
从他指点顾老三,到精准的鹅卵石,再到此刻抱着黑石狼狈逃窜,嘴里还念念有词。
老者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精光。
“这孩子……”他低声呢喃,目光死死地盯着顾长生怀里的那块黑石,以及他脚下那块被鹅卵石砸裂的石板。
“好一个……倾听万物之理。”
他嘴角微不可查地勾起一抹弧度,眼中深邃如海。
顾长生还在跑,刀疤脸还在追。
“你个***!
你刚才踩到的那块石头,它本来就快断气了!
你还使那么大劲踩,怪谁啊?
怪你自己脚重呗!”
顾长生边跑边“解释”,试图把责任推卸给无辜的石头。
刀疤脸听得肺都要炸了,这小子居然还在狡辩!
“给我站住!”
他猛地一挥狼牙棒,带起一阵劲风。
顾长生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他情急之下,将怀里的“***墩儿”往地上一放,然后一脚踩上去,猛地一蹬!
“嗖!”
他整个人像是被弹簧弹起一般,借助那块黑石的稳定和反作用力,竟然灵巧地避开了狼牙棒的攻击,然后像只泥鳅一样,从刀疤脸的腋下钻了过去,又跑回了镇民的防线后面。
刀疤脸的狼牙棒砸了个空,地面上只留下一个深深的坑洞。
他气得首喘粗气,浑身都在发抖。
“给我杀!
一个不留!
把这小子给我碎尸万段!”
刀疤脸彻底疯了,他指着顾长生,歇斯底里地吼道。
黑风寨的匪徒们也回过神来,不再顾忌,开始发动更加猛烈的攻击。
顾老三眼神一凛,知道不能再拖了。
他看了一眼顾长生,眼神里有赞许,有担忧,更多的是决绝。
“长生,你躲好!
爹今天,要让这些狗杂碎知道,落霞镇不是好惹的!”
他重新提起铁棍,这一次,他的气息变得更加凝实,不再像一个普通的铁匠。
他的步伐沉稳,每一步踏出,都像是在丈量着战场。
顾长生看着他爹的背影,忽然觉得,那个平日里唠叨的铁匠,似乎在这一刻,变得无比陌生,又无比熟悉。
他爹的“理”,变了。
不再是“打铁、养家、护妻儿”那种安稳的理。
而是一种……“守护、战斗、不退”的理,充满了凛冽的锋芒。
他再次将手放在“***墩儿”上,闭上眼。
他要“听”。
他要听清所有一切的“理”。
他要帮他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