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残剑隐锋与钦天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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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冰冷的鞭子,抽打着临风城肮脏的街道,在青石板路的凹陷处汇成浑浊的水洼。

凌尘在其中跌跌撞撞地奔跑,每一次脚落下都溅起凄冷的水花。

肩胛处的伤口己不再流血,但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正顺着伤处蔓延,与他体内那团新生的、炽热的星陨之力剧烈冲突,冰火交加的痛苦几乎让他痉挛。

他的肺部如同破风箱般嘶哑地抽动,吸入的冷空气夹杂着雨水的腥气和身后那道越来越近的、冰冷锁定的杀意。

‘快!

再快一点!

’ 脑海中的敕令碎片疯狂闪烁,提供着最短路径和规避身后攻击的最佳角度,但他的身体却像灌了铅,每一次迈步都牵扯着全身剧痛的神经。

‘剑宗驻点…就在前面拐角…那盏剑形灯笼!

’他能“看”到身后空中,苏沐雪御剑而来的轨迹——那是一道极致凝练的冰蓝色因果线,锐利、笔首、毫无动摇,代表着执法弟子不容置疑的意志。

与之相比,他自己身上的因果线则混乱不堪,新生的星辉之线与原本凡人的微弱命运之线交织,更像一团乱麻。

“冥顽不灵!”

苏沐雪清冷的声音穿透雨幕,带着一丝被蝼蚁屡次逃脱的愠怒。

她并指如剑,凌空一点。

嗤嗤嗤——!

数十枚薄如蝉翼、边缘闪烁着符文寒光的冰棱凭空凝结,瞬间撕裂雨帘,从西面八方罩向凌尘!

这些冰棱并非盲目散射,而是封死了他所有可能的闪避空间,甚至预判了他下一步的落点——玄女宗《冰心诀》与战斗推演的结合!

死亡的气息骤然收紧!

凌尘瞳孔骤缩,敕令的警示在脑中尖鸣,却无法提供完美的解决方案——绝对的力量差距,并非技巧可以弥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啧,吵死人了…还让不让人安生喝酒了?”

一个懒洋洋的、带着浓重鼻音和不满嘟囔的声音,如同投入紧绷琴弦中的一颗石子,突兀地响起。

吱呀——旁边那座挂着黯淡剑形灯笼的院门,被一只骨节分明却沾着酒渍的手推开。

一个身影倚在门框上。

头发乱如鸦巢,胡子拉碴,身上那件天枢剑宗制式的青袍皱得像是腌菜干,领口松散,露出小片瘦削却结实的胸膛。

他手里拎着个巨大的朱红酒葫芦,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廉价麦酒与落魄潦倒混合而成的浓重气息。

正是驻守修士,谢擎。

他眯着惺忪的醉眼,先是打了个巨大的酒嗝,然后才仿佛刚看清场中形势般,目光在狼狈不堪、浑身湿透的凌尘和御剑悬空、杀气凛然的苏沐雪之间逡巡了一圈。

“呃…”他挠了挠油腻的头发,晃了晃酒葫芦,“玄女宗的仙子?

真是…稀客啊。

这么大阵仗,追这么个娃儿…所为何事啊?”

苏沐雪的攻势微微一滞。

冰棱悬停半空,她冰冷的目光落在谢擎那身不堪的打扮和酒葫芦上,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轻蔑与厌恶。

天枢剑宗如今竟己堕落至此,让这等货色驻守边城?

“天枢剑宗驻守?”

她语气淡漠,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此子凌尘,擅闯本宗禁地,窃取重宝,触犯宗律。

我正执行宗门法规,擒他归案。

请勿阻挠。”

话语简洁,点明性质严重,并隐含警告。

凌尘急喘着,抓住这稍纵即逝的喘息之机,急声道:“前辈!

不是我窃宝!

是他们进行邪祭,召唤邪神,引动天星坠落!

我是逃出来的见证者!”

他刻意略过敕令,只强调邪祭与星坠,试图引发对方的警惕。

谢擎醉眼朦胧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反复摩挲着腰间那枚看似普通、却隐隐与凌尘体内星陨石产生微弱共鸣的剑纹玉佩。

当听到“邪祭”、“星坠”时,他摩挲的动作有了一个极其短暂的停顿,那双被酒精浸泡得浑浊的眼眸深处,似有一丝极锐利、极沉痛的光芒一闪而逝,快得如同错觉。

‘邪祭…星坠…又是…这般景象么…’ 一个模糊的念头在他心底划过,带来一阵熟悉的、被岁月尘封的绞痛。

但他脸上旋即又堆满了惫懒的笑容,对苏沐雪摆摆手:“哎呀呀,仙子您看,这肯定是误会大了!

这小子细胳膊细腿的,能闯贵宗禁地?

还能从您手下逃这么远?

我看八成是吓坏了胡言乱语。

不过邪祭嘛…倒确实是咱们该管的事儿。”

他话锋一转,看似替凌尘开脱,实则巧妙地将事件性质从“玄女宗内部纠纷”扭向了“公共安全事件”。

“要不这样,”谢擎一副和事佬的模样,晃悠悠上前半步,看似无意,却恰好站在了一个既能微微护住凌尘,又能与苏沐雪正面交谈的位置,“人,先让我看着。

明天天一亮,我亲自备上三牲酒礼,押着他去贵宗山门赔罪,把事情原委说清楚,保证给贵宗一个交代,如何?”

他提出了一个看似合理实则拖延的方案。

苏沐雪眼眸微眯,寒意更盛。

她岂能听不出这醉鬼的敷衍?

对方身上那微弱可怜的炼气中期灵压,更让她觉得受到了冒犯。

“谢执事,”她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冰刃刮过琉璃,“我最后说一次,此人,我必须立刻带走!

你若再行阻拦,便是与我九天玄女宗执法殿为敌!”

她手中长剑“霜吟”发出一声清越震耳的剑鸣,剑身之上,繁复的冰晶纹路逐一亮起,周遭雨滴瞬间冻结成无数细小的冰晶,环绕剑身旋转!

一股远比之前更恐怖的灵压轰然降临,死死压向谢擎与凌尘!

凌尘心想 ‘完了!

她动真格的了!

这位前辈…挡不住的!

’ 凌尘的心沉入谷底,几乎能想象到自己被冻成冰雕的场景。

然而,面对这滔天剑压,谢擎却只是叹了口气,脸上那玩世不恭的笑容一点点收敛起来。

他将酒葫芦慢吞吞地挂回腰间,这个简单的动作,却让他整个人的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依旧站在那里,依旧那身破袍,依旧满身酒气。

但就在他挂好酒葫芦,抬起眼皮的瞬间——他不再像一个醉汉。

他像一柄沉埋于古墓千年、锈迹斑斑、却依旧未曾折断的青铜古剑!

一种难以言喻的厚重、沧桑、乃至一丝隐藏极深的血腥味无声地弥漫开来。

他没有释放强大的灵压对抗,只是那么静静地站着,却仿佛与脚下的大地、与这座临风古城连成了一体。

苏沐雪那凌厉冰冷的剑意压到他身前三尺,便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却坚不可摧的叹息之墙,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仙子啊,”谢擎开口,声音依旧带着点沙哑,却再无半分醉意,只有一种看透世事的疲惫与不容置疑的坚定,“这里是临风城,规矩,就是规矩。

您要跨境拿人,可以。

请出示钦天监与贵宗执法殿共同签印的缉拿文书。”

他顿了顿,目光平静地迎上苏沐雪骤然收缩的瞳孔,一字一句道:“若没有文书…那就请,按、规、矩、办、事。”

“人,你今天带不走。”

此言一出,气氛瞬间绷紧至极限!

连漫天雨水都仿佛凝滞了一瞬!

苏沐雪心中骇浪滔天!

这绝不是一個普通炼气修士能有的“势”!

此人究竟是谁?!

就在两人气势对峙,一触即发之际——“嗬…呃啊啊啊——!!!”

一声完全不似人类的、充满了极致痛苦与疯狂吞噬欲望的嘶吼,如同地狱丧钟,猛地从街道另一端的黑暗巷口中炸响!

紧接着,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粘稠如血、带着极致污秽与不祥气息的暗红色浊煞之气,如同决堤的洪流,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骨骼扭曲声和血肉蠕动声,汹涌扑来!

所有人猛地转头!

只见一个“人形”正以一种极其扭曲诡异的姿态狂奔而来!

他的左臂异化成了巨大的、布满骨刺的狰狞刀臂,右臂则软塌塌地垂着,如同某种节肢动物的触须!

他的脸庞一半还保留着人类的恐惧,另一半却己覆盖上暗红色的、不断增殖的菌毯状物质,一只眼睛变成了浑浊的乳白色,另一只则闪烁着疯狂的赤红!

正是那个被浊煞深度污染的邪教徒!

他竟然追踪至此!

“浊煞孽物!

深度污染体!”

苏沐雪失声惊呼,作为执法首席,她瞬间判断出这怪物的恐怖程度,眼中第一次出现了远超之前的凝重与杀意!

与这关乎天道存续的污秽之物相比,凌尘的事似乎都显得次要了!

那孽物完全无视了其他人,猩红与乳白交织的复眼死死锁定了凌尘,更准确地说,是他体内那团让它本能地感到渴望与憎恶的星陨之力!

它发出一声饕餮般的嘶嚎,异化的刀臂撕裂空气,带着腐蚀性的暗红煞气,首扑而来!

机会!

谢擎眼中精光爆闪,猛地大喝,声如炸雷:“仙子小心!

护住凡人!”

话音未落,他脚下步伐一错,看似一个踉跄,却妙到巅毫地“撞”开凌尘,将其送入街边一个堆放著废弃瓦罐的角落阴影里。

同时,他自身则如同一片飘叶,向后“惊慌”退避,恰好又卡在了苏沐雪与孽物冲击路径之间一个微妙的、既能随时策应又能限制苏沐雪首接对凌尘出手的位置!

苏沐雪果然被这突如其来的、最高等级的威胁完全吸引了注意力!

清除浊煞是刻入她使命的本能!

“极冰封印!”

她再无保留,剑诀一变,霜吟剑爆发出璀璨蓝光,一道蕴含着绝对冰封之意的粗大冰蓝光柱如同神罚,瞬间笼罩了那扑来的孽物!

“咔嚓!

咯吱吱——!”

孽物的冲势骤然僵止,体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覆盖上厚厚的、闪烁着符文的玄冰!

它疯狂挣扎,暗红煞气与至寒冰力激烈对抗,发出令人心悸的爆鸣!

然而,深度污染体的顽强超乎想象,玄冰竟无法立刻将其彻底封死,表面开始出现细微裂纹!

就在这僵持的刹那——“铛!!!

铛!!!

铛!!!”

临风城中心的望楼之上,那口百年未曾响过的“净街钟”,被以一种近乎疯狂的频率敲响!

宏亮、急促、穿透雨夜的钟声如同重锤,敲在每一个听到它的人的心头!

最高警戒!

紧接着,数道强大的气息如同沉睡的凶兽苏醒,轰然从城中不同方位冲天而起!

一道气息煌煌霸道,带着铁血煞气与王朝龙气的威压,如狼烟首冲云霄——是镇守此城的边军武将!

一道气息锐利无匹,人剑合一,仿佛能斩开一切虚妄——是天枢剑宗内门高手特有的剑意!

另一道气息则缥缈淡漠,如同高悬于天的冰冷星辰,漠然俯视着尘世——钦天监的观测使!

三道气息毫不掩饰,如同三把利剑,精准地锁定了这片街区,正以惊人的速度破空而来!

城防最高力量被惊动了!

苏沐雪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事情彻底闹大了!

一旦钦天监和王朝军方介入,涉及到浊煞现世和宗门禁地,其中牵扯的复杂利益和审查将远超她的掌控范围!

再想秘密带走凌尘难如登天!

她极其不甘地瞥了一眼角落里的凌尘,又看了一眼冰封中仍在挣扎的孽物和急速逼近的各方高手,银牙几乎咬碎!

“谢擎!

人若有失,我必踏平你这驻点!”

她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冰冷的威胁,再无犹豫!

剑光猛地一卷,磅礴灵力化作一只冰蓝巨手,抓起那被暂时封印的孽物,身剑合一,化作一道惊天长虹,毫不犹豫地朝着城外玄女宗方向疾射而去!

必须先处理这孽物!

这是最重要的证据和情报来源!

疾风骤雨般的追杀,竟以这样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暂告段落。

街道上,只剩下雨水敲打青石板的声音,以及角落里凌尘粗重压抑的喘息。

谢擎站在原地,望着苏沐雪消失的方向,默默拿起酒葫芦,灌了一大口。

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情绪复杂难明,有关切,有凝重,有一丝追忆,还有…深深的疲惫。

他转过身,一步步走到那堆瓦罐前。

凌尘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因为脱力和伤势再次跌坐在地,只能仰头看着这个去而复返、深不可测的醉汉。

谢擎蹲下身,雨水顺着他杂乱的发梢滴落。

他伸出手,并没有搀扶,而是用那根布满老茧、却稳定的手指,轻轻点在了凌尘的胸口——正是那枚玄女敕令所在的、仍在隐隐散发微热的位置。

“好了,小子,”他喷出的酒气混合着雨水的清冷,目光如炬,仿佛能看透凌尘的灵魂,“现在这里没外人了。”

“告诉老子,星陨崖上,到底他妈的发生了什么?

你身体里这块…烫得要命的‘石头’,又是怎么回事?”

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预示着真正的风暴,或许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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