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是帝国最出色的机械师。却被父亲的上司,赫赫有名的元帅,囚禁在私人实验室里。
我八岁那年冬天,她终于被无休止的实验和折磨耗尽了生命,倒在冰冷的控制台前。
“灵……想办法逃出去,去帝都星,
找陛下……他……是你的……”我没将她的话当一回事儿。
而是努力将她身上被能量灼穿的研究服整理好。她一向是个一丝不苟的人。“妈妈,
别说胡话了,灵马上去拿备用能源……”1. 寒星母亲终究是死了。
我好不容易将她的身体拖离了过载的反应堆。她却要我带她到实验室的舷窗边。她说,
十年前曾和人约好,在帝都星的白塔下见面,她失约了……“可我们……在边境星啊?
”这里的星尘和帝都星的星光能一样吗?母亲咳着血,不语。我看着难过极了。
只能用尽全身力气将她从反应堆旁拖走。可我到底才八岁。实在拖不动她,
没走几步便摔倒在冰冷的合金甲板上。母亲倒在闪烁的警报红光里。清瘦的五官,
比窗外的星云更寂寥。我从油污中爬起来,再去抱她时,她已没了呼吸。“妈妈!
”2. 废墟我将母亲的尸体藏在了废弃的能源管道里。没有通知元帅。
因为怕他把母亲的尸体也当成实验材料,扔进分解炉里。我喜欢和母亲待在一起。所以,
我白日守着能源管道。夜里就裹着母亲留下的隔热毯,睡在冰冷的甲板上。
没有人给我送营养膏,没有机器人记起这个废弃的实验室里,还有一个不受待见的私生女。
我也没去找东西吃。母亲死了。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对一个八岁的孩子而言,
母亲是整个宇宙。两日后,我饿得没力气了。但我很开心。我很快就能去见妈妈了。
我有想过拔掉自己的维生管。可我怕母亲见到我那冰冷的样子,会心疼。
所以打算把自己饿死。应该会死得温暖点。这两日,
我陆陆续-续从储物柜里将母亲的研究日志和工具搬到能源管道旁。堆在一起,
打算用最后的能源点燃,送她去往星海。她总是抱怨实验服不够用,
一套肯定不够……在她的工作台里找引火器时。我看到一个小小的记忆晶片盒。
是黑曜石材质的,边角被摩挲得发亮,一看就陪了母亲许多年。打开时,里面没稀有金属。
只有一枚断裂的星尘挂坠,还有半块银色的纤维布。布上用光子线绣着一株星兰,针脚细密,
像母亲从前给我梳理头发时那样温柔。最底下压着一张泛黄的导电纸。密密麻麻的,
写满了微缩字符。我不认得几个帝国古文字,只认得上头写了帝都星,写了白塔下见,
写了双子星,还有“给阿芷”。阿芷是母亲的小名,元帅总骂她“疯子”,从不用这个唤她。
循环风从通风口漏下来,呜呜响。我把纸贴在胸口,想着母亲临死前说的那些话。
“去帝都……找陛下……”那时只当母亲在说胡话。可若她说的是真的呢?我抬头,
虚弱地看着舷窗外的漫天星辰。忽然间没那么想死了。折磨母亲的人,全都没死,
我凭什么就这样死了?如果陛下真的是我的……亲人。那这座元帅的要塞里,
没有一个人该活。想到这个,我忽然间有些兴奋。就偷偷撬开维修通道的闸门,爬了出去。
3. 帝都见到陛下时,已是十年后。那时,帝国第七舰队刚击溃了盘踞在陨石带的星盗,
并追击到他们的老巢,剿灭了他们的首领。舰队归航时,被邻国的侦察舰偷袭,
舰队指挥官凯尔一怒之下把那支侦察舰队也给端了。这一战轰动帝国,
陛下让皇后在空中花园举行庆功宴,召见第七舰队的主力。
而我恰是凯尔身边的首席战术分析师,代号“幽灵”。陛下瞧见我的脸时,骤然一惊。
不只是陛下。满朝的贵族盯着我的脸,都是一愣。我看着陛下的脸,心里也是一咯噔。
陛下身边的皇太子,亦黑了脸。因为我和陛下几乎共用一张脸……这一刻,
我才知道母亲可能真的没有骗我。原来,外甥像舅是真的。且我是女子,
只是常年穿着中性的战术服,与陛下站在一起,俨然如父女一般。只是如此一来。满朝贵族,
包括陛下和皇太子,都误会极深。陛下心虚地转了转眼珠子,
偷偷斜了眼身旁面色冷沉的皇后娘娘。清咳了一声。“幽灵,
你的母亲……”“咳咳……”陛下的问话,被皇后娘娘的咳嗽声打断。她的目光像淬了冰,
直直落在我脸上。“陛下!幽灵分析师小小年纪就立此功劳,前途不可***。
万万不可埋没了如此大才,如今外环星域吃紧……”我微微挑眉,
皇后这是误会我是陛´下的私生女,想把我流放?那可不成,我好不容易才进了帝都星。
4. 凯旋刚想解释。陛下便冷冷瞪了皇后一眼。“皇后,后宫不得干政。”皇后面色一僵,
恼恨地别过脸去。但到底是垂下脸服软。“是臣妾逾越了。”陛下叹了口气,到底是略过我,
转而和指挥官凯尔聊起这次星际战役的过程。凯尔年仅二十五岁,五官硬朗,
皮肤是常年在太空作业的古铜色,一身肌肉虬结。典型的舰队***模样。他所带的第七舰队,
其实只是帝国海军中最不受待见的一支。说难听点,
海军中最不服管教、最爱惹事的刺头都被踢出来,归在他手底下。
原本他的任务就是领着这群人好好巡逻,不闹事就可以了。直到他们在废弃空间站上,
救下差点被残存机器人分尸的我……凯尔说到兴奋处,骄傲地把我推到陛下面前。“前几年,
边境星带流行宇宙瘟疫,又逢星盗猖獗。眼看着那些矿工都要活不下去了,
这家伙非说要去陨石带里开采稀有矿,换成营养膏低价卖给矿工。我们还笑她,
稀有矿哪有那么好找……哪里想,她在勘探船上哼着歌,
勘探器的屏幕就亮得跟太阳似的……哎呦喂……”酒过三巡,凯尔已被贵族们灌得晕乎乎了。
什么话都敢往外说。“陛下,幽灵这脑子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刚救起来时,跟个野人一样,
被机器人吓得差点尿了裤子。领回舰队后,她看到我们的战术推演,
竟就走不动道了……嘿……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越长越歪,那满脑子都是阴谋诡计,
估计心也黑……”“陛下,我病了,天天都梦到她穿着裙子跟我约会……一定是中了她的计,
您要为我做主呜呜呜……陛下您能可怜可怜我,给我们赐婚吗?
”陛下:“……”我:“……”5. 警告赐婚是不可能赐婚的。陛下虽然喝了点小酒,
倒还没醉。只是看着凯尔的眼神,满是嫌弃,甚至有一点点杀气。也是。我这张脸,
怎么看都和皇室脱不开关系。眼下又是一副雌雄莫辨的打扮。凯尔此时的表现,
怎么看都是个觊觎“皇家私生女”的莽夫,多少有点打皇家的脸。宴席散后,
陛下本来想单独留我。我亦想跟他坦白身份。可皇后娘娘却忽然捂着心口,
脸色苍白地晕厥过去,陛下和皇太子都吓坏了,只能先放我回去。陛下抱起昏厥的皇后,
匆匆赶去医疗中心,随行的御医向陛下禀报。“皇后娘-娘怕是气急攻心,引发了旧疾。
”皇太子从我身边路过,冷冷扫了我一眼。那目光冰冷锋利,像是要把我刺穿一般。
“帝国有无数条路可以走,你非要选这条死路。母后今日若有个三长两短,孤绝不会放过你。
”我急忙追上去。奈何他脚步太急,我追了许久,
才在空中花园一个僻静的悬浮走廊里堵住他。“太子殿下,
事情并不是您和皇后娘娘想的那样,我母亲说我应该喊陛下舅舅。”“舅舅?
”皇太子脚步一顿,目光却比之前更阴冷了些。“我帝国只有一位长公主,
近日正在外环星域巡查,她膝下只有一子,与孤一同长大。
更没听说姑母还有一个流落在外的女儿。除非……”他眯了眯眼,瞧着我的目光满是戏谑。
“除非你的母亲是……”皇太子冷笑了一声,屏退左右的侍从,凑到我耳边轻声说。
“除非你的母亲是二十年前,因为叛国,泄露帝国最高机密,
被陛下亲自下令处决的帝国首席科学家,苏芷。”苏芷?我猛地一愣。母亲说,她叫阿芷。
皇太子口中的人,是她吗?皇太子见我表情凝滞,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父皇尤其厌恶苏芷这个名字,你……好自为之。”说完,他便冷哼一声,
朝着医疗中心的方向快步走了。我站在原地,目送皇太子离去。空中花园里吹来人造的暖风,
带着花香。明明是舒适的暖风,却叫我心头冰冷。叛国,泄露最高机密被处决的苏芷?
泄露机密,岂不是背叛了整个帝国?若真如此,难怪会被处决。
可母亲明明是这世间最温柔的女子。即便身处地狱般的实验室,受尽苦楚,
也会温柔地给我讲解星图,还教我读书写字。把仅有的营养膏,大部分都留给我。一有空,
就给我讲她年轻时在帝都星的趣事。那样的母亲,怎么会是叛国者,会出卖自己的信仰?
我不信。“幽灵?原来你在这里,我找你找得好苦啊!
”醉得稀里糊涂的凯尔从观景树后爬出来,八爪鱼似的死死扒拉着我,
怎么推都推不开……“幽灵……你好香,你要是女孩子该有多好?”6. 暗箭唉!
在第七舰队时,这家伙明明千杯不醉的。怎么到了帝都星就醉成这样了?
难道是帝都星的酒水格外不同?我喝着也差不多啊!我叹了口气,认命地扶着他离开了皇宫,
乘坐悬浮车回使馆。悬浮车平稳地穿梭在流光溢彩的城市上空,发出轻微的嗡鸣声。
凯尔像条无骨的蛇,脑袋在我肩上蹭来蹭去,嘴里还嘟囔着胡话,
酒气混着帝都夜晚微凉的空气扑面而来。我捏了捏眉心,尽量逼自己不去在意他。叹了口气,
打开了舷窗的遮光板。窗外,皇宫巍峨,在人造月光的照耀下泛着冷光,
像一头沉默蛰伏的巨兽。十年前从元帅要塞的维修通道爬出来时,我想要搭乘货船前往帝都,
想让舅舅替母亲报仇。却遇上星盗洗劫货船,自己也差点被杀。若非遇上凯尔,
我根本没有机会像今日这般站在陛下面前。“唔……幽灵,你说陛下会不会真赐婚?
”凯-尔忽然抬起头,眼睛半睁半闭,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其实做兄弟也挺好……就是夜里总梦见你拆机甲的样子,特别迷人……”我屈起手指,
在他脑门上狠狠敲了一下。“闭嘴,睡你的。”他吃痛,却反而往我怀里缩了缩,
像只讨打的大型犬。我无语……这还是那个在陨石带叱咤风云,
让星盗和敌国侦察舰闻之丧胆的“狂犬凯尔”吗?以后,帝都星的酒可不能再让他碰了。
回到使馆。把凯尔交给他的副官后,我才回了自己房间。因是盛夏,天气燥热。一进屋,
便有一股闷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我打开了房间的通风系统。可就在通风口打开的一刹那。
房间寂静的空气之中,忽然响起“嗖”的一声。紧接着,
一枚微型能量针“笃”地射在窗棂上,针管里夹着一张微型芯片。我心头一紧,取下芯片。
插入个人终端后,见上面只显示了一个字:“逃”。7. 刺杀逃?我费尽多少心机,
立下偌大战功,终于能光明正大地站在陛下面前。为什么要逃?想着母亲临死前,
被能量灼穿的身体,拽着芯片的手紧了又紧。帝国最出色的机械师,就算被指控叛国,
也不该是这个下场和结局。“妈妈,灵一定会让那些人血债血偿。”次日,
陛下在早朝时又召见了凯尔,封他为镇远大将军。跟随他的一些将领,也都相继升了官。
唯有我,陛下只字未提。凯尔和几名将领回来,一直不见我的身影,问了卫兵才知道,
我自昨夜进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凯尔站在我的门前,摸了摸下巴。
“幽灵不会是被我昨夜表明心意吓到了吧?”副将埃里克,瞥了他一眼。
“昨夜俺虽没去庆功宴,但你醉酒后的模样,你们回来时俺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跟八爪鱼似的,扒着幽灵不放,一直嫌弃人家怎么不是女的,害你变成同性恋。俺要是幽灵,
拆了你的心都有了。”凯尔尴尬地挠了挠头。“谁让幽灵长得那么好看,
咱们长时间在星舰上,见个活人都难,我日日对着她,哪曾想就看到心里去了?
”埃里克翻了个白眼。“幽-灵跟我们一起这么久,你平时的眼神那么昭然若揭,
你对她什么心思,她早就知道了,倒不至于被你吓到。只是这一战能赢,幽灵功不可没,
陛下却未有任何赏赐……俺猜幽灵是难过了!”凯尔闻言点头,面色沉重。“君心难测,
你先去忙,我找幽灵聊聊。”埃里克走后,凯尔敲响了我的房门。“幽灵,我就是一***,
昨晚那些话你别放在心上,咱们永远是最好的战友。”我半靠在床靠上,
目光掠过躺了满地的黑色作战服刺客,斜了眼房门。有气无力地叹息了一声。“门没锁!
”8. 死士“嘎吱!”门被推开,凯尔一眼就瞧见屋里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十几个黑衣人。
当即面色一黑,拔出腰间的配枪,大步朝我走来。“哪受伤了?怎么昨夜不呼叫支援?
”我摇摇头,一脸郁气。“没受伤,就是困。昨夜这些人不是一起来的,半个标准时来一波,
总共六波,搅得我一晚上没睡。”凯尔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遍。发现我确实没有外伤,
才松了一口气。随后,沉着脸对黑衣人一一检查。整个过程面容冰冷肃穆,
全无之前吊儿郎当的模样。“基因无特征,也未佩戴任何识别标志,但作战服材质不同,
神经中枢里植入了自毁芯片,有几人是远程引爆,让你没机会留活口。他们应该都是死士,
只是背后主人不是同一个。”他抬眼看着我,眸中满是调侃。
“刚到帝都星就遇到这种级别的刺杀,看来你的身份……可不是什么边境星的孤儿啊!
”当年他们救下我时,我为了留在舰队混口饭吃,骗他说自己是边境星矿工的孤儿。我苦笑。
“没办法,怕你把我扔出气闸。”当时的我,饿了三天,又差点被机器人分尸,
已经体会到了宇宙的险恶。只想找个地方混口饭吃,保住小命再说。他嗤笑。
“人家救命之-恩都是以身相许的,你倒好,死皮赖脸地留下来,让我养你。”随后,
摸了摸鼻子。“其实,现在以身相许,也不算太迟……”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美得你!
”9. 审问遇到刺杀,肯定是要上报的。不然,这满屋子的死士尸体,我也处理不了。
总不能等着他们生物降解……上报后,帝都星的宪兵队很快就带着几名机器人赶过来。
和他们一起来的,还有一位穿着宫廷内侍服的官员。宪兵队队长让人搬走尸首,
询问了我几句有无受伤,是如何制服刺客的。得知我夜里在房间里释放了神经性-毒气,
愣了一瞬。“幽灵分析师为何平白无故在房间里释放毒气?是料定昨晚有刺客?
”我淡淡斜了他一眼。“防范于未-然罢了!”宪兵队队长点头,眸光一闪,
未做多言匆匆走了。那位内侍官员却是看着我,轻笑了一声,
指了指使馆门前的一辆皇家悬浮车。“幽灵分析师,陛下让老奴请你去御书房一叙。
”10. 棋局我被带进御书房时,陛下正在批阅星图。
皇太子口中那位在外环星域巡查的长公主独孤月,此时正坐在他身旁,
温柔地为他冲泡着提神的茶饮。两人明明是姐弟,五官却没有半点相似之处。陛下对长公主,
似乎格外地亲近和宠信。星图上许多军事部署,都会与之一一探讨。长公主也不避讳,
各种见解十分独到。只是偶有目光,凉凉地掠过我。似乎在打量我。陛下看到我来了,
但并没有立刻见我的意思。内侍只能让我在门外等候。这一候,就是一个标准时。
直到帝都星的人造太阳开始西斜,陛下才放下手里的光笔,缓缓伸了一个懒腰。
和长公主一起慢悠悠地起身,走出御书房。两人相携走出,倒不像一对姐弟,
反而更像一对老夫-妻。有说有笑,亲密无间。待陛下瞧见静静立在门边的我时,
他微微一愣。好似突然想起一般。“哎呀!把你给忘了。都这个点了,你先回吧!
”我看着陛下威严中带着疲惫的表情,终究是没忍住,抿了-抿嘴。“陛下,
我母亲说她叫……”陛下却是眉头一紧,立刻打断我。
“你的母亲不过是朕微服私访时在边境星遇见的一名矿工之女。你既然有皇家血统,
又立下如此大功,朕自然不会亏待你,你先回去候着吧!”“不是……”我反驳道。
陛下却忽然冷了脸。“皇家威严不得有污,休要再提你的母亲。但朕不会亏待皇家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