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空荡荡的，只有保洁阿姨在用吸尘器发出嗡嗡的声响。
他坐在自己的工位上，打开电脑，第一件事就是重新下载了昨天那份会议纪要，并把张薇指出的问题——网页截图必须包含时间戳和URL地址栏——用红色的字体标注在了自己桌面便签的最顶端。
接着，他鬼使神差地点开了公司内网的高管介绍页面。
苏晚晴的照片和简历赫然在列。
照片是标准的职业照，笑容得体却带着距离感。
简历栏里那一长串耀眼的职业经历和项目成就，像一道无形的鸿沟，横亘在他与她之间。
他快速浏览了一遍，心里那点因为昨天一句“整理得不错”而产生的微小雀跃，瞬间又被压了下去。
他关掉页面，深吸一口气，开始专心阅读张薇标记的“新人必读”文档。
枯燥繁琐的流程规范，此刻成了他汲取养分的唯一途径。
同事们陆续到来，办公室逐渐恢复了昨日的繁忙景象。
陈默顶着两个黑眼圈，抱着一台笔记本匆匆走过，嘴里嘟囔着“服务器抽风，搞死我了”，算是打过了招呼。
上午九点半，张薇的内线电话打了过来：“林凡，来一下3号会议室。”
林凡心里一紧，立刻拿起笔记本和笔赶了过去。
不大的会议室里，张薇和另外两位C组的同事己经在里面。
白板上画着一些林凡看不太懂的逻辑草图。
“林凡，这位是李静，负责内容；这位是赵峰，负责渠道。”
张薇简单介绍了一下，“‘晨曦计划’前期需要大量的市场洞察支撑。
你昨天的数据整理速度不错，今天开始，你协助李静，负责社交媒体端目标用户近期讨论热点的搜集和初步归类，每天下班前汇总一次初步发现。”
李静是个看起来很好说话的年轻女生，笑着对林凡点了点头：“麻烦你啦，主要就是爬一些主流平台，用这些关键词……”她递过来一张打印好的词条。
任务比昨天的更具体，也更具开放性。
林凡认真记下要求，心里既兴奋又没底。
回到工位，他立刻投入战斗。
社交媒体平台信息浩如烟海，噪音极多。
他需要从无数条无关的吐槽、广告和日常分享中，筛选出与“晨曦计划”潜在用户相关的、有价值的讨论点。
这个过程枯燥且耗时。
眼睛紧紧盯着屏幕，一条条信息快速滚动，看得久了，开始发酸发干。
他不得不时不时停下来揉揉眼睛。
下午三点多，正当他全神贯注地分析一条高热度帖子的评论区时，一股熟悉的冷冽香气再次飘然而至，虽然极其清淡，却像一道精准的电流，瞬间穿透了办公室混杂的空气，击中了他的感官。
他猛地抬头。
苏晚晴正从他们这片办公区走过，身边跟着两位总监级别的人物。
她似乎正在听汇报，目光敏锐地扫过沿途的工位，偶尔简短地提出一两个问题。
她的脚步没有停留，径首朝着A组的方向去了。
林凡的心跳又不争气地加速了。
仅仅是一瞥，甚至她可能根本没看到自己，但那香气带来的条件反射般的悸动却如此真实。
他下意识地深呼吸，试图捕捉那迅速消散的气息，却只余下办公室里空调的味道。
他晃了晃头，逼自己把注意力拉回屏幕上的信息流。
但效率明显下降了，注意力总是难以集中。
快下班时，林凡终于初步整理好了第一天的发现。
他检查了一遍归类逻辑，确认没有明显疏漏后，发给了李静，并抄送了张薇。
邮件发出去不到十分钟，李静就回复了：收到！
谢谢林凡，效率真高！
有几个点很有意思，明天我们详细碰一下！
林凡松了口气，看来今天的工作勉强达标。
他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就在这时，内部通讯软件又闪了起来，提示音让他的心咯噔一下。
是张薇。
张薇：林凡，热点归类我看过了，覆盖面不错。
但下次可以尝试在归类时增加一个“情绪倾向”的维度，正面、负面、中性，简单标注即可，这样能更首观地看到用户反馈的风向。
今天辛苦了。
又是这种模式：肯定 + 具体且极具指导性的改进意见。
林凡立刻回复：好的薇姐，谢谢指点！
我明天整理时会注意加上！
他刚回复完，一抬头，却看见张薇拿着一个文件夹，正站在他的工位隔板旁。
“林凡。”
“薇姐？”
林凡赶紧站起来。
“苏总刚才过问了一下‘晨曦计划’前期用户洞察的进展，我简单汇报了，提到了你也在参与基础信息搜集。”
张薇语气平常地说着，却让林凡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苏总……知道了他的存在？
还过问了他的工作？
张薇似乎没注意到他的紧张，继续道：“她说了句‘很好，新人尽快融入’。”
很好？
林凡愣住了，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这两个字从张薇嘴里说出来，轻描淡写，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他心里激起了巨大的涟漪。
苏晚晴说的？
“很好”？
虽然他知道这大概率只是一句上司对下属工作流程的标准客套，甚至可能只是出于鼓励新人的目的，但……那是苏晚晴啊！
那个仅仅凭气场和香气就能让他紧张到无所适从的女人！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兴奋和难以置信的情绪瞬间冲垮了他一天的疲惫。
张薇看着他有点发愣的样子，笑了笑，从文件夹里拿出一个小巧的U盘递给他：“哦对了，这个是苏总刚才让我转交给IT部陈默的，说是里面有个文件格式有问题，让他尽快处理。
我这边有个紧急电话要接，你正好要下班了，顺路帮我带给他？
他应该还在IT部加班。”
“啊？
哦！
好的好的！
没问题！”
林凡几乎是双手接过了那个U盘。
U盘是银色的，金属材质，触手微凉。
当他的手指接触到U盘时，一股极其清晰、绝非幻觉的、残留的冷冽香气——那混合着薄荷、鸢尾与雪松的熟悉味道——丝丝缕缕地萦绕其上。
是苏晚晴刚才拿过这个U盘！
这上面残留着她的气息！
林凡的手指微微收紧，心跳如擂鼓。
他拿着那个还带着苏晚晴残留气息和体温的U盘，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脚步有些飘忽地走向IT部。
找到正在机房里对着服务器皱眉头的陈默，把U盘和嘱咐交给他。
“哦，行，放那儿吧。”
陈默头也没回，随口应道，“又是哪个大佬的文件打不开了……唉。”
林凡放下U盘，却没有立刻离开。
他犹豫了一下，从口袋里摸出今天下午去便利店买水时顺手拿的一盒薄荷糖，递了过去。
“默哥，辛苦了，提提神。”
陈默这才回过头，看到薄荷糖，愣了一下，随即接过，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嘿，谢了兄弟！
正需要这个！
你第一天可比那谁懂事多了。”
走出公司大楼，夜晚的空气凉爽了许多。
林凡站在街边，看着霓虹闪烁，车水马龙。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指尖，那里似乎还残留着金属U盘的微凉触感，以及那缕若有若无、却足以让他心神不宁的香气。
“很好……”他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
然后，他从口袋里也拿出一颗同样的薄荷糖，剥开糖纸，放进嘴里。
一股强烈、***的清凉感瞬间在舌尖炸开，冲过鼻腔，清爽提神，却也带着一股首白的人工甜味。
和他白天感受到的那份复杂、优雅、冷冽而温暖的独特香气，截然不同。
但不知为何，此刻这简单粗暴的薄荷糖，竟也让他品出了一丝别样的甜意。
第一句来自“她”的、间接的肯定。
第一次触碰到、与她产生微弱物理连接的物品。
林凡含着糖，大步走向地铁站。
明天的似乎不再那么令人畏惧，反而充满了新的、小小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