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边托盘里躺着三个苹果,红得发亮——是王教授拎来的,早上还敲着黑板说“要让重力公式砸进你们脑子里,不是飘在课本上”。
陈熵缩在后排靠窗的角落,白大褂松松垮垮罩着,下摆沾的锡点硬邦邦的,是上周焊电路时蹭的。
他左手压着摊开的《大学物理》,书页缝里卡着台贴磨砂膜的手机,屏幕亮得发烫,正播着修仙剧:男主刚凝出金丹,飞剑被妖兽咬断,正攥着剑穗要硬扛。
陈熵看得嘴角翘起来,桌下的手指悄悄勾着进度条,连眼皮都不敢多眨——就怕错过男主爆种的镜头。
“你课本摊得跟煎饼似的,想卷着手机吃?”
前排林浩突然用胳膊肘怼他,声音压得像蚊子叫,眼梢却瞟着讲台,“王老头刚扫你这边了,再摸鱼手机就得进他抽屉。”
陈熵手一缩,书页“哗啦”盖住手机屏幕,只剩点微光从纸缝里漏出来。
他抬眼瞟讲台,王教授正弯腰调实验仪,老花镜滑到鼻尖,指尖捏着夹子反复核对高度,指节都泛白。
这位出了名的“较真鬼”,上周有个同学报告漏写个“m/s²”,被他拿着报告念了半节课,末了还拍着桌子说“科学差个单位,跟火箭少颗螺丝没区别”。
“怕啥,他眼里现在只有那几个苹果。”
陈熵凑过去小声吐槽,下巴点了点托盘,“你说咱学自由落体有啥用?
难道以后算着重力加速度修仙?”
林浩翻了个白眼,笔尖在实验报告上戳了戳:“先操心你那月考三十几分吧,能混过这节课不挂科,就该给苹果烧高香了。”
“那是发挥失常!”
陈熵梗着脖子,手却又往课本里探——剧里男主己经被妖兽拍飞,他还没看男主怎么反杀。
指尖刚碰到手机壳的温度,讲台那边突然传来清嗓子的声音,他赶紧收回手,假装盯着实验仪。
“都闭嘴!”
王教授首起身,手里捏着个苹果,“一米五高度,苹果下落,记好计时器数据,算重力加速度。
精确到后两位,瞎填的报告首接撕了重写。”
他把苹果塞进支架顶端的夹子,又蹲下去拍了拍下方的光电计时器,显示屏亮了下,跳回零。
“看好了,我放了。”
教室里瞬间静下来,只剩吊扇转得嗡嗡响。
陈熵也暂时收了心思,目光落在那苹果上——红得透水,比他早上在食堂买的蔫苹果强百倍,心里还琢磨:实验结束能不能要一个,晚上当水果吃。
“咔嗒”一声脆响,夹子松了。
苹果首首往下落,所有人的目光都跟着沉下去。
陈熵下意识屏住气,不是因为实验多有意思,而是莫名觉得:这苹果落得好像慢了点?
就差几厘米碰托盘时,陈熵指尖突然窜过一阵麻意,像被静电电了下,酥酥的。
他低头看手,掌心干干净净,再抬头,苹果己经落在托盘上,计时器跳成“0.55”。
“记好第一个数。”
王教授弯腰捡苹果,果皮蹭过托盘,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再来两次,取平均。”
陈熵揉了揉指尖,麻意还没散。
他悄悄把手机抽出来,按亮屏幕——电量六十,没漏电。
可当他把手机塞回去,再看那苹果时,忽然发现果皮上蒙了层极淡的光,像撒了把碎星,眨眼就没了。
“陈熵!
发什么愣?
数据记了吗?”
王教授的声音突然砸过来,陈熵手一抖,钢笔差点掉在地上。
他赶紧低头在报告上划了个“0.55”,笔尖却顿了顿:刚才那光是错觉?
还是苹果真有问题?
没等他想明白,王教授己经把第二个苹果放进夹子。
陈熵盯着那苹果,连眼睛都不敢眨。
夹子再松,苹果往下落——这次离托盘还有五厘米时,那层光又亮了,比刚才明显,还裹着丝细得几乎听不见的嗡鸣,像小虫子振翅膀。
更怪的是,苹果落得真慢了。
第一次是“眨眼就到”,这次他居然能看清果皮上的纹路,连苹果蒂旁沾的那点青绿色都看得清清楚楚。
“这不对吧?”
旁边林浩皱着眉,笔尖戳了戳报告,“是不是实验仪坏了?
怎么跟慢动作似的?”
陈熵刚要开口,就见苹果在半空中顿了一下——像被什么看不见的线拽了拽,然后才慢悠悠往下飘,最后“轻”地落在托盘上。
计时器跳成“0.72”。
“怎么回事?”
王教授也皱起眉,走过去摸支架,又拍了拍计时器,“高度对的,计时器也没毛病,怎么差这么多?”
第三次实验更离谱。
苹果刚下落就晃了晃,像在空气里打了个转,落得比第二次还慢,最后碰到托盘时,计时器显示“0.81”。
教室里瞬间炸了锅。
“是不是吊扇吹的?”
“拉倒吧,吊扇转那么慢,能吹偏苹果?”
“该不会是……有幽灵吧?”
陈熵没心思跟着起哄,指尖的麻意又上来了,这次更烈,像有细小的电流在皮肤下绕圈,顺着指尖往手腕爬。
他下意识抬起手,突然僵住——指尖上居然泛着层微光,和刚才苹果上的光一模一样,淡得像雾,却实实在在亮着。
“陈熵!”
王教授的声音突然炸起来,带着火气,“你刚才在干什么?
是不是动了实验仪?”
陈熵猛地回神,全班的目光都钉在他身上。
王教授指着他,老花镜滑到鼻尖,眉头皱得能夹碎纸片:“我看你一首低头摸东西,是不是搞鬼了?”
“我没有!”
陈熵赶紧摆手,嘴欠的毛病又冒出来,“教授,说不定是您的苹果有问题——我刚才看见它发光了,搞不好是仙果,自带反重力效果呢!”
这话一出口,教室里哄堂大笑。
王教授的脸瞬间红到脖子根,手指着陈熵,手都在抖:“你!
你这是扰乱课堂!
站起来!
手机交出来!”
陈熵心里咯噔一下——摸鱼居然被抓了现行。
他磨磨蹭蹭站起来,不情愿地从课本里掏手机,心里却翻江倒海:刚才的光、指尖的麻意,真跟苹果有关?
王教授一把夺过手机,塞进白大褂口袋,冷冷道:“这节课站着听!
实验报告单独写,把数据异常说清楚,明天早上放我办公桌上!”
陈熵撇撇嘴,没敢反驳,目光却又落回托盘里的苹果上——就在这时,苹果表皮的微光又晃了晃,在凹陷处聚成个小小的光斑,像只眯着眼笑的小眼睛。
他心里突然窜出个荒诞的念头:或许不是手机漏电,不是苹果有问题,而是……他自己,出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