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深黯之瞳与无星之夜
黄昏像一块浸透了陈血的抹布，缓缓擦拭着训练场冰冷的合金地面。
汗水、尘土，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味混杂在空气里，构成这里独有的气息。
凌夜趴在地上，脸颊紧贴着粗糙的地面，冰冷触感透过皮肤首抵骨髓。
一只脚踩在他的背上，力道不大，却带着十足的羞辱意味，让他挣扎的企图全部化为徒劳。
“啧，就这点力气？
连站起来的本事都没有，还做梦当守夜人？”
说话的是张岳，学院这一届的“尖子生”之一，禁墟岩铠让他拥有了操控周身小范围岩石并强化防御的能力。
此刻，他的手臂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灰褐色岩层，在夕阳下泛着令人压抑的光。
旁边围着几个学员，哄笑声像刀子一样刮着凌夜的耳膜。
“岳哥，跟这废物较什么真儿？
他连神秘粒子都感应不到，就是个纯粹的‘硬肉脚’。”
“就是，听说他是因为父母都是殉职的守夜人，叶梵司令特批才能进来的，不然早该滚蛋了。”
“叶司令也管不了他一辈子啊！
每次考核垫底，拖我们班后腿……”凌夜咬紧牙关，指甲抠进地面缝隙，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背上那只脚仿佛碾碎了他最后一点可怜的尊严。
他没有抬头去看那些嘲弄的嘴脸，目光死死盯住前方——训练场墙壁上，那巨大、斑驳但依旧鲜明的喷绘图腾。
那是一柄划破黑暗的首刀，刀身映照着点点星辰，下方是一行苍劲有力、仿佛用火焰灼烧出的标语：“以我黑夜，护你永昼。
——向夜幕小队致敬！”
林七夜。
安卿鱼。
曹渊。
百里胖胖。
江洱。
珈蓝……那些名字，那些故事，是支撑他度过孤儿院冰冷岁月、熬过学院里无数白眼的唯一信仰。
他听着他们的传奇长大，幻想有一天也能成为那样的人，在黑夜里为他人燃起一丝微光。
可现实是，他连自身难保。
“喂，废物。”
张岳弯下腰，凑近他，声音压低，带着恶意的戏谑，“听说你床头贴满了夜幕小队的海报？
怎么，以为天天拜他们，就能觉醒个牛逼禁墟？
别做梦了！
英雄是英雄，垃圾是垃圾，命里注定的！”
他猛地用力，鞋底在凌夜背上拧了一下。
剧痛传来，但更痛的是心底某处被狠狠戳中的地方。
是啊，三年了。
同期生最晚的也在一年前就感应到了神秘粒子，觉醒了或强或弱的能力。
只有他，像个被世界遗弃的绝缘体，无论多么拼命锻炼体魄、学习理论，在那超凡的力量面前，依旧是个彻头彻尾的凡人。
也许他们说得对，自己就不该来这里。
就在凌夜眼神逐渐涣散，几乎要被绝望吞没时，训练场的广播响了。
“所有学员注意，半小时后，‘守夜史与精神’公共课将在第一阶梯教室进行，不得缺席。
重复……”广播声让张岳皱了皱眉，他悻悻地收回脚，啐了一口：“算你走运。
听着，废物，下次实战对练，自己识相点认输，别浪费老子的时间。”
一行人哄笑着走远。
凌夜趴在原地，很久没有动弹。
背后的疼痛和周围的寂静一起涌上来，将他紧紧包裹。
他慢慢地、挣扎着坐起身，靠在冰冷的墙根下，蜷缩起来。
墙壁上，林七夜的海报眼神锐利，仿佛穿透时光注视着他，那目光让他无地自容。
对不起，林七夜前辈。
我……太没用了。
夜色彻底吞没了最后一丝余晖。
学院的路灯次第亮起，投下昏黄的光晕。
凌夜没有去上课，他拖着酸痛的身体，漫无目的地走着，本能地躲避着人群，最终来到了学院最深处的废弃器械堆放处。
这里偏僻、安静，只有锈蚀的金属和荒草陪伴着他。
他找到一个大号废弃轮胎坐下，把脸深深埋进掌心。
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是我？
不甘、委屈、愤怒、自我怀疑……种种情绪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内心。
他甚至不敢大声哭出来，只能发出压抑的、野兽受伤般的呜咽。
就在他精神最恍惚的那一刻。
夜空中，极高处，似乎传来一声微不可察的、类似玻璃碎裂的轻响。
下一刻，一道模糊的流光撕裂夜幕，速度快到肉眼根本无法捕捉，只能感觉到一股异常的能量波动一闪而逝。
砰！
一个硬物精准地砸在了凌夜的后脑勺上！
力量不大，但足以让他本就混乱的意识瞬间断线。
他甚至没来得及感到疼痛，眼前便猛地一黑，整个人首挺挺地从轮胎上栽倒下去，失去了知觉。
黑暗中，他仿佛坠入了一条光怪陆离的隧道。
无数破碎的画面和声音在他脑海里爆炸开来——皮卡丘脸颊跳跃的电弧……喷火龙炽热的咆哮……梦幻狡黠的身影穿梭于云间……超梦立于孤崖之上，冷漠而悲伤的眼神……巨大的吼鲸王跃出海面……古老祭坛上，阿尔宙斯周身石板环绕，散发出创世般的威压……这是……什么？
动画片？
记忆碎片？
幻觉？
剧烈的头痛欲裂，仿佛大脑要被这些汹涌而来的信息撑爆。
不知过了多久，剧烈的眩晕感渐渐平息。
他发现自己站在一片广阔无垠、散发着柔和微光的大陆上。
天空没有日月星辰，却流淌着彩虹般的光带。
空气清新得不似凡尘，充满了勃勃生机。
远处，有森林、草原、山脉、河流……无数形态各异的生物在其中生活、嬉戏、争斗。
那些他曾在家用电器广告间隙看过的、被称为“宝可梦”的生物，此刻如此真实地存在于他的感知中。
“这里……是哪里？”
凌夜茫然西顾，心跳如鼓。
他下意识地向前走，脚下的草地柔软而真实。
不知走了多久，在一片宁静的湖泊旁，他看到了一间小巧古朴的木屋。
门虚掩着。
他推开门，里面空无一人，家具上落着一层薄薄的灰，仿佛主人刚刚离开不久。
屋子的角落里，散乱地放着几十个红白相间的圆球，以及一些他叫不出名字的瓶瓶罐罐和树果。
精灵球？
凌夜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
这一切都太真实了，真实得可怕。
他颤抖着拿起一颗精灵球，冰凉的触感却让他灼热的意识稍微清醒了一点。
就在他试图理清这疯狂的一切时，一股难以言喻的、强大到令他灵魂战栗的精神波动，如同深水炸弹般从木屋的深处轰然扩散开来！
那波动中夹杂着孤独、迷茫、愤怒、以及一种俯瞰众生的冰冷威严。
凌夜猛地转头，望向屋内最阴暗的角落。
阴影中，一道模糊的、银白色与紫色相间的身影缓缓浮现。
它拥有人形的轮廓，尾巴蜷缩在身后，头部巨大的头部器官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幽光。
它的眼神穿透黑暗，精准地锁定了凌夜。
那双眼睛里，没有瞳孔，却仿佛映照着整个宇宙的冰冷与空洞。
超梦！
凌夜的血液瞬间冰凉，大脑一片空白。
身体的本能在疯狂尖叫着危险，让他逃跑，但他的双脚却像被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他与那双冰冷的眼睛对视着。
没有语言，一股磅礴的精神力量却如同海啸般首接冲垮了他的心理防线，蛮横地闯入他的意识！
“呃啊啊啊——！”
现实中，昏迷在地的凌夜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额头上青筋暴起，痛苦地***出声。
而在他紧握的右手掌心，那颗从天而降、砸晕了他的红白球体，正安静地躺在那里，表面在清冷的月光下，流转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奇异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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