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 章 “我”重生了？！
仿佛每一个细胞都在哀鸣重生，骨骼在无声地尖叫着重新拼凑，血液流淌如带着冰渣的钝刀剐过血管。
不是神战那毁灭性的冲击带来的撕裂与消融，而是另一种……迟钝、深邃、来自存在本身的、根基被撼动的痛楚。
意识如同沉在漆黑冰海之底的碎片，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拼凑、捞起。
伊莱莎猛地吸了一口气，喉咙里发出嘶哑、短促的喘息，如同搁浅的鱼。
冰冷的空气涌入肺部，带着一股陌生的混合气味——一种微甜的、像是某种人造药香的气息，混杂着细微的金属粉尘颗粒，还有些许喧嚣的、属于尘世的热闹声响。
眼睛倏然睁开！
视野先是模糊一片，只有昏暗的天花板上晃动着奇特的、散发着恒定冷白光芒的几何形光源轮廓，绝非油灯或蜡烛的光芒。
几秒后，模糊的视线才艰难地聚焦。
陌生。
完全陌生的房间。
身下并非神战时破碎虚空或冰冷的岩石，而是异常柔软的织物。
她躺在一张单人床上，身上盖着一层同样柔软轻薄却带着微凉的被子。
房间不大，陈设简单但奇特：墙壁是某种光滑的银灰色材质，一面镶嵌着发光线条的金属框架占据了对面的墙壁，角落里有一张同样材质的简约桌子和椅子，一个造型方正的金属柜子。
窗户……窗户被深色的厚重窗帘遮住，但仍能透进外面强烈的、并非自然光线的某种白光，伴随着持续的、富有节奏的低沉嗡鸣和远处隐约传来的……汽笛声？
叫卖声？
一股彻骨的冰寒瞬间攫住了伊莱莎的心脏，远比肉体的不适更甚。
她下意识地想调动魔力，感知西周。
然而意念刚动，一股剧烈的、如同灵魂被抽空的虚弱感瞬间席卷而来。
她的心脏猛地一抽，冷汗几乎是瞬间就从额角和后背渗出。
她甚至感觉到指尖只勉强抽搐了一下，便沉重地落回床铺。
力量……没了。
身体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水，体内流转的魔力更是稀薄到几乎不存在。
经脉像是干涸了千百年的河床，只有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般的魔力细流还在顽强地流动，勉强证明她并非完全意义上的凡人。
她此刻的实力，恐怕只相当于一个刚刚踏入魔法门槛的新手学徒。
那足以调停神战、扭曲规则的浩瀚伟力，荡然无存。
“不……不可能……”一个沙哑的、几乎不像自己发出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带着无法置信的颤抖。
神战的终末……那无尽的圣光与魔渊……那道撕裂空间的、布满诡异斑纹的紫黑色裂痕……狂涌而出的、缠绕吞噬掉她防御的漆黑触手……还有凯文和路西法那毁天灭地的力量碰撞……最后那道……从勇者小队中某个熟悉身影位置爆发出的、冰冷而纯粹的恶意！
她死了。
她应该死了！
记忆碎片混乱地撞击着意识：背刺的剧痛，身体的崩解，灵魂被光与暗反复湮灭的冰冷绝望感……那绝非幻觉！
就在这时，一片纯白的长发滑落到了眼前。
伊莱莎瞳孔骤然收缩。
是了，白发！
她的白发！
这标志性的特征是她踏入远古魔法领域后，力量深入灵魂所烙下的印记。
重生前是这样，那么现在……她挣扎着，用尽全身仅存的力气，艰难地用右手支撑起上身。
眩晕感让眼前的景象摇晃了一下。
她咬着牙，目光迫切地在寻找任何能反光的东西。
对了！
就在角落的金属柜子旁边，那个镶嵌着发光线条的框架……伊莱莎的目光锁定过去。
那不是简单的发光体，那平滑如水的表面……是镜子，是一面镶嵌在金属框架里的巨大落地镜。
她深吸了一口气，对抗着身体的空虚和灵魂撕裂般的混乱感，双脚颤抖着，几乎是跌撞着走到了镜前。
冰冷的触感从脚底传来，房间地面也是某种光滑的灰色复合材质。
镜面如水般清晰地映照出一个身影。
高挑的身材此刻显得有些单薄，裹着一件质地奇特的、没有明显缝纫线的纯白色宽松衣物。
最重要的——那头如瀑般散落至腰际的长发，比最纯净的新雪还要耀眼，反射着镜前冷白灯源的光辉，流淌着一种非尘世的质感，与她记忆中别无二致。
这是她。
然而，当她的目光触及镜中那双眼睛时，心跳仿佛漏跳了一拍！
镜中的眼睛，那双原本应如无星午夜般漆黑幽邃的瞳孔……变了！
不再是记忆中的纯黑。
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仿佛在深潭底部孕育的幽绿！
不像森林精灵充满生机的翠绿，也不像剧毒药液那般刺目。
这种幽绿更深邃，更内敛，更像是某种冰冷的翡翠沉淀了千百年，内部蕴含着无数细小的、难以窥见的漩涡。
它带着一种非自然的质感，深邃得如同通往某个不可名状之地的裂隙。
这眼睛……陌生中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熟悉感，仿佛穿透了时光。
她伸出手指，颤抖着触碰着自己的右眼角。
皮肤温热的触感如此真实，镜中的人影同步动作，那双幽绿色的瞳孔里同样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错愕和迷茫。
“绿……瞳……”她喃喃自语，声音干涩。
“为什么……”瞬间，一个答案如同冰冷的闪电刺穿脑海。
远古魔法。
是那次背刺。
那道从那诡异裂口中涌出、缠绕摧毁她防御屏障的漆黑触手。
那并非普通的攻击，那是纯度极高、来自世界本源之外、带着绝对冰冷恶意远古魔法的具现。
她以自身的力量全力抵抗，甚至在最后关头灵魂本能地想要解析、反制那攻击的本质……她的瞳孔在那股力量的污染与自身远古魔法的激烈对抗中被……永久性地改变了？
那不仅仅是瞳孔颜色的改变。
此刻看着镜中这双幽绿色的眼睛，她甚至能隐约感觉到一丝难以言喻的微凉气息在其中流转，仿佛残留着那次背刺攻击中某种“古老”力量的烙印碎片。
这变化，像一个冰冷的烙印，坐实了那场毁灭之战并非梦魇。
伊莱莎猛地后退一步，脊背撞在冰冷的墙壁上，让她打了个哆嗦。
目光离开镜子，巨大的迷茫和无措瞬间淹没了她。
她活了过来。
她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白发依旧。
但这双眼睛……是那次致命背刺和强大外部远古力量冲击下留下的、与过往截然不同的伤痕。
她的力量……近乎枯竭！
这个地方……这奇怪的房间，外面奇怪的声响和气息……这里究竟是哪？
一个混乱的念头突然闪现。
这里是……自由联邦？
菲尔诺斯？
前世……似乎模糊地记得一些关于这个商业国度的描述。
独特的炼金技术，发达的机械工艺，喧闹的市集……“吱嘎——”轻微的摩擦声和滑轮转动声穿透紧闭的房门传了进来，打断了伊莱莎混乱的思绪。
那是某种精致的、带有金属轨道的门被打开的声音。
紧随其后的，是更加清晰的、不属于她记忆范畴的声响：“快！
这批‘宁静药剂’送到第五工坊！
那边的技师快把‘元素核心’弄炸了！”
“齿轮校准精度还差三丝卡（自由联邦常用的一种微小计量单位），差一点都不行！
奥利维拉夫人会扒了我的皮的！”
“……最新款的魔能导能管，侏儒大师杰作！
保证能量损耗降低一成！
只此一家！
……”是炼金工坊里才有的喧嚣吗？
带着某种陌生金属器械运转特有的旋律。
伊莱莎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同即将扑击的夜枭。
她猛地屏住呼吸，所有的惊愕和迷茫被强行压下，只剩下一种刻入骨髓的本能——警惕。
她回来了。
白发绿瞳，力量微渺。
但这苏醒之地是陌生的房间，陌生的国家。
而那背叛她的存在……那些让她坠入毁灭深渊的阴影……是否还在？
是否知晓她的……“重生”？
混乱的记忆在尖叫，背刺的冰冷恶意如同附之蛆缠绕着灵魂。
这具身体虚弱不堪，但这双异变的绿眸深处，那抹幽绿如同深埋的余烬，在巨大的未知面前，开始闪烁起冰冷而执拗的火焰。
世界毁灭暂且搁置，复仇之路渺不可知。
但此刻，只有一件事是确定的——她是伊莱莎。
凋零过的远古魔法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