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你好，新病友
苏清然的眼皮沉重，每一次掀动都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浓烈的消毒水气味钻进鼻腔，带着刺鼻的、令人作呕的甜腥。
她在哪？
记忆的最后，是她在大学城外的旧书摊，淘到了一本封面泛黄的日记。
她只是好奇地翻开了第一页。
然后，周围的一切都扭曲了。
光线和声音被拉扯成怪异的线条，世界变成一个旋转的漩涡。
当她再次睁开眼，就躺在这张冰冷的铁架床上。
天花板上布满水渍，晕开大片大片暗黄的霉斑。
墙皮脱落，露出里面灰败的水泥。
空气中除了消毒水，还有一股无法忽视的、东西腐烂掉的臭味。
“有人吗？”
她的声音干涩，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没有任何回应。
只有远处走廊里，灯管发出的、永不停歇的“滋滋”声。
恐惧从脚底升起，顺着脊椎一路攀爬，攥紧了她的心脏。
她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双脚踩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地上，寒意瞬间刺透了皮肤。
这里是……医院？
她身上穿着一套宽大的、洗得发白的蓝白条纹病号服。
苏清然扶着墙，小心翼翼地挪到病房门口，透过门上那块小小的、布满污渍的玻璃窗向外看。
一条昏暗、冗长的走廊。
墙壁上，大片暗红色的污迹蜿蜒向下，像是干涸的血。
走廊尽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什么也看不清。
突然，那片黑暗中，一个黑影一闪而过。
苏清然的瞳孔猛地收缩。
她敢肯定自己没有看错。
那不是幻觉。
心脏剧烈地跳动，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她猛地缩回脑袋，后背紧紧贴住冰冷的门板，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必须离开这里。
这个念头疯狂地占据了她的大脑。
她转过身，视线扫过房间，寻找任何可以当做武器的东西。
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张床，一个床头柜。
就在这时，一阵拖沓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
那声音很奇怪，黏腻，沉重，一下，又一下，在死寂的环境里被无限放大。
苏清…然屏住了呼吸，全身的血液都冻结了。
脚步声在她的病房门口停了下来。
门上的玻璃窗外，一张惨白的、浮肿的脸贴了上来。
那张脸上没有五官，皮肤光滑得如同塑料，只有一张咧开的、占据了半张脸的巨大嘴巴。
嘴巴里，是密密麻麻、如同鲨鱼般的利齿。
苏清然的理智在这一刻彻底崩断。
她张开嘴，想要尖叫，喉咙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只能发出嗬嗬的、绝望的抽气声。
那个“游荡的病人”怪物，它的手搭上了门把手。
咔哒。
门锁被轻易地转开了。
完了。
苏清然脑中只剩下这两个字。
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
周围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几秒，一个懒洋洋的、带着点无聊意味的男声在她身旁响起。
“新来的？”
苏清然猛地睁开眼。
一个清瘦的少年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的身前，挡住了她和那个怪物。
他穿着和她一样的蓝白条纹病号服，神情平静，甚至还打了个哈欠。
他好像不是从哪里走过来的，而是凭空就出现在了那里。
怪物停在门口，咧开的大嘴里发出威胁的低吼。
少年没有理会怪物。
他低头看着吓得瘫软在地的苏清然，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摸出一颗水果糖，剥开糖纸，递到她面前。
糖纸是彩色的，和这个灰败的世界格格不入。
“要吗？”
苏清然愣愣地看着那颗糖，又看看他，大脑一片空白。
“不要？”
少年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意外。
就在这时，门口的怪物失去了耐心，它猛地向前一扑，伸出利爪抓向少年手中的糖果。
少年连头都没回。
“根据《病人守则》，第十一条。”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确定性。
“禁止抢夺病友的零食。”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个扑到一半的怪物，身体猛地僵在了半空中。
它保持着前扑的姿势，全身剧烈地颤抖，仿佛在对抗某种无形的力量。
几秒后，它不甘地发出一声嘶吼，悻悻地、一步步退出了病房，消失在走廊的黑暗里。
房间里再次恢复了安静。
只剩下苏清然粗重的呼吸声。
少年把那颗糖塞进苏清然冰冷的手心，然后蹲下身，平视着她。
“欢迎来到慈恩精神病院。”
“我是你的病友，林辞。”
他的眼神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别怕。”
“在这里，我说了算。”
苏清然紧紧攥着那颗还有余温的糖，看着眼前这个自称林辞的少年，混乱的大脑终于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她张了张嘴，声音嘶哑。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那些……是什么东西？”
“一个游戏，一个被规则框定的游戏场。”
林辞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
“那些东西，是规则的具现化，也是不遵守规则的惩罚。”
他言简意赅地解释着，似乎懒得多说一个字。
“刚刚……谢谢你。”
苏清然扶着墙，勉强站了起来。
“不客气。”
林辞的目光扫过她，又补充了一句。
“你的尖叫声，把它们引来了。”
苏清然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苍白。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控，差点害死了自己。
话音刚落，走廊里响起了更多、更杂乱的脚步声。
有沉重的拖行声，有尖锐的刮擦声，还有指甲划过墙壁的刺耳噪音。
阴冷的气息从西面八方涌来，病房的温度都下降了好几度。
好几道扭曲的黑影，出现在了门口。
它们堵住了唯一的出口，一双双没有感情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病房内的两个“活人”。
苏清然刚刚放下的心，再一次提到了嗓子眼。
她下意识地向林辞身后躲了躲。
林辞却看都没看门口那些怪物一眼。
他只是走到床头柜前，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本封面陈旧的《病人守则》。
他把册子扔给苏清然。
“想活命，就把它背下来。”
“尤其是第七条和第十一条。”
苏清然慌乱地接住，低头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