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绝境微光
冰冷的空气里,只剩下林羽粗重而痛苦的喘息声,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被“清醒剂”肆虐过的神经末梢,带来针扎般的余痛。
汗水浸透的布料紧贴着皮肤,带来粘腻的寒意。
天花板上惨白的灯光毫无温度,将他的影子在冰冷的金属地面上拉得细长而扭曲。
然而,林羽的意识却像被冰水浇过,前所未有的清晰。
剧痛是磨刀石,将他的意志淬炼得更加锋利。
那通风口极其微弱的气流扰动,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他心中激起了强烈的涟漪。
那不是幻觉!
有人来了!
是敌?
是友?
无论如何,这是变数,是这绝望囚笼中唯一透进来的一丝光。
时间在痛苦的煎熬中缓慢流逝。
林羽强迫自己放松紧绷的肌肉,积蓄着体内残存的力量。
他像一头受伤的孤狼,在猎人离开后,舔舐着伤口,等待着反击或逃脱的时机。
目光不时扫过通风口,耳朵竭力捕捉着外面的一切声响——远处巡逻兵规律却沉重的脚步声,能量门开启关闭的轻微嗡鸣,以及……一丝极其微弱、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金属刮擦声,似乎正越来越近。
基地深处,通风管道的迷宫如同冰冷的钢铁肠道。
苏瑶紧贴在冰冷的管壁上,汗水顺着额角滑落,与油污混合,在脸上留下道道痕迹。
手腕上的微型终端屏幕散发着幽蓝的光,显示着她距离目标囚室——那个刺眼的红点——只剩下最后两个拐角。
耳机里阿杰的声音断断续续,背景是激烈的枪声和呼喊:“…苏瑶…快!
…A2区…陷阱…他们发现…滋滋…我们被缠住了!
…别管我们…按计划…去救目标!
…坐标…B7-09…快走!
…”阿杰的声音戛然而止,只剩下刺耳的电流噪音。
苏瑶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席卷全身。
A2区是预设的佯攻点,为了引开核心区域的守卫。
阿杰他们…凶多吉少!
巨大的悲痛和强烈的愤怒瞬间攥紧了她的心脏,几乎让她窒息。
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咸腥的铁锈味,硬生生将涌到喉咙口的哽咽压了下去。
不能停!
阿杰他们的牺牲不能白费!
她眼中爆发出决绝的光芒,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小兽。
不再刻意减缓动作,她手脚并用,以最快的速度在狭窄的管道中向前爬行,金属摩擦声变得清晰起来。
终于,她爬到了终端标注的B7-09囚室上方。
透过通风口百叶的缝隙,下方冰冷的囚室景象映入眼帘——那个被束缚在金属床上,脸色惨白如纸、胸膛剧烈起伏的青年。
就是他!
林羽!
苏瑶的心跳得更快了。
她迅速观察囚室结构,找到了通风口内侧的固定卡扣。
没有犹豫,她拔出腰间一把特制的合金匕首,刀柄末端有一个微型的定向爆破装置。
她小心翼翼地将刀尖插入卡扣缝隙,设定好最低当量,深吸一口气,猛地按下了激发钮!
“噗!”
一声沉闷的、如同塞了棉布的爆炸声响起。
通风口内侧的固定装置应声碎裂,百叶栅格向内弹开。
苏瑶如同灵猫般轻盈地钻出,悄无声息地落在囚室冰冷的地面上。
这微小的动静在死寂的囚室里却如同惊雷!
林羽猛地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瞬间锁定了这个突然闯入的陌生人!
警惕、疑惑、还有一丝本能的敌意在他眼中交织。
他肌肉瞬间绷紧,像一张拉满的弓,随时可能爆发出反击的力量。
苏瑶被林羽眼中那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凶戾目光刺得心头一凛,但她没有退缩。
时间紧迫!
她一个箭步冲到床边,语速快得像连珠炮,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别怕!
我是来救你的!
反抗组织!
那个赵铭,他在拿你做实验,把你当牲口一样抽血!
我们是来带你出去的!”
说话的同时,她手中的匕首己经划向束缚林羽手腕的坚韧合成材料束带。
“反抗…组织?”
林羽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他看着苏瑶沾满污垢却掩不住青春活力的脸庞,看着她眼中那份急切和真诚,心中的敌意稍稍减退,但多年囚禁和背叛养成的本能怀疑并未消失。
尤其在她提到“赵铭”这个名字时,他眼中更是掠过刻骨的恨意。
束带被割断,手腕传来久违的、带着刺痛的自由感。
就在这时——“警报!
B7区核心收容室发生未授权闯入!
安保系统启动!
封锁B7区所有通道!”
刺耳的电子警报声毫无征兆地响彻整个区域,红色的警示灯疯狂旋转闪烁,将囚室映照得一片血红!
沉重的脚步声如同战鼓般由远及近,迅速逼近!
至少一个小队的守卫!
苏瑶脸色煞白,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瞬间被更深的决绝取代。
她飞快地割断林羽脚踝的束缚带:“快!
跟我走!”
林羽挣扎着想坐起,但“清醒剂”的后遗症和长期的虚弱让他眼前发黑,双腿软得像面条,差点栽倒在地。
苏瑶眼疾手快地一把架住他的胳膊,用自己瘦弱的肩膀顶住他大半的重量。
“撑住!”
囚室的门禁控制板亮起刺目的红光,厚重的合金门发出“咔哒”的锁定声,电子合成音冰冷地宣告:“区域封锁生效!”
门外,守卫的脚步声己到门口!
能量武器充能的嗡鸣声清晰可闻!
“门被锁死了!”
苏瑶的声音带着绝望。
林羽的目光死死盯住门禁控制板旁边一个不起眼的、连接着复杂管线的灰雾浓度监测接口。
一个疯狂而模糊的念头在他因痛苦和药物而混沌的脑海中闪过。
血液…中和灰雾…那能不能…干扰这个依赖灰雾环境稳定作为安全参数的系统?!
没有时间思考了!
门外守卫的怒吼和砸门声己经响起!
林羽猛地挣脱苏瑶的搀扶,用尽全身力气扑向门禁控制板!
他抬起刚刚获得自由、布满针孔和淤青的手腕,狠狠一口咬了下去!
剧痛让他闷哼一声,鲜血瞬间从撕裂的伤口中汩汩涌出!
“你干什么?!”
苏瑶惊骇地看着他近乎自残的举动。
林羽没有回答,眼神如同燃烧的炭火。
他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将自己流血的手腕,狠狠按在了那个灰雾浓度监测接口上!
温热的鲜血瞬间浸染了冰冷的金属接口和周围的管线!
滋——啦——!
一阵奇异的、如同电流短路的刺耳噪音猛地从控制板内部爆发出来!
控制板屏幕上的红光疯狂乱闪,代表“灰雾浓度稳定”的绿色指示灯瞬间熄灭,变成了混乱跳动的黄色乱码!
整个门禁系统发出不堪重负的***!
嗡…哔!
封锁囚室大门的电磁锁,在发出一阵剧烈的、不稳定的嗡鸣后,竟然真的闪烁了几下,彻底熄灭了!
沉重的合金门发出“嗤”的一声轻响,解锁了!
与此同时,门外守卫佩戴的战术目镜上,原本清晰的灰雾浓度读数瞬间变成一片雪花,并发出刺耳的干扰警报!
门口维持通道安全的小型灰雾抑制装置也因为监测信号紊乱,功率骤然波动,门缝处弥漫的灰雾瞬间活跃、翻腾了一下!
“怎么回事?!”
“系统故障?!”
“小心灰雾!”
门外的守卫顿时一阵骚乱,攻击的节奏被打断。
就是现在!
苏瑶被这匪夷所思的一幕惊呆了,但求生的本能让她瞬间反应过来!
她猛地拉开解锁的囚室大门,同时另一只手闪电般抬起,扣动了从腰间拔出的、装有消音器的手枪扳机!
噗!
噗!
两声沉闷的枪响。
门口两个因系统紊乱和灰雾波动而微微愣神的守卫应声倒地,眉心绽开血花。
“走!”
苏瑶低吼一声,几乎是拖着因失血和爆发而再次陷入虚弱的林羽,冲出了囚室的血色牢笼!
走廊里灯光昏暗,警报的红光疯狂闪烁。
远处传来更多守卫奔跑的脚步声和呼喝声。
冰冷的空气混杂着血腥味和金属气息,灌入林羽的肺腑,却让他感到一种久违的、属于自由的冰冷刺痛!
“左转!
前面第三个岔口右拐!
那里有个废弃的物料升降梯井!”
苏瑶架着林羽,一边在迷宫般的走廊中狂奔,一边急促地根据记忆中的地图指示方向。
她的心跳如擂鼓,肾上腺素狂飙,支撑着她拖着比自己高大沉重的男人。
林羽咬紧牙关,强迫麻木的双腿跟上她的步伐,每一次迈步都牵扯着全身的伤痛。
他眼角的余光瞥见苏瑶因紧张和用力而绷紧的侧脸,那沾满污迹的皮肤下透出的倔强,像一道微光,刺破了他心中厚重的阴霾。
一丝极其微弱、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信任感,悄然滋生。
身后追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能量武器射出的光束擦着他们的身体掠过,在金属墙壁上留下焦黑的痕迹,发出滋滋的灼烧声。
“快!
进这里!”
苏瑶猛地推开一扇标有“危险!
禁止入内!”
的厚重金属门,里面是一个堆满废弃金属零件和锈蚀管道的狭窄空间,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机油和铁锈味。
在房间尽头,一个早己停用、锈迹斑斑的升降梯井张着黑洞洞的口。
“下面…是通往旧排污管道的捷径…能通到外围…”苏瑶喘着粗气,指着深不见底的黑暗,“但没电了…只有维修梯…”就在这时,追兵己经冲到门口!
数名全副武装的守卫举枪瞄准!
林羽眼中厉色一闪,再次抬起流血未止的手腕,狠狠甩向门口!
几滴滚烫的鲜血划过空中,精准地溅射在最前方两名守卫的面罩和能量步枪的枪口上!
嗤——!
鲜血接触到守卫装备上用于抵抗低浓度灰雾的特殊涂层和能量武器的导能部件时,竟然发出了轻微的腐蚀声!
面罩视野瞬间模糊、出现裂纹,能量枪口也冒起一丝青烟,短暂失效!
“该死的!
那是什么鬼东西?!”
“我的枪!”
守卫们一阵手忙脚乱,攻势一滞。
“快下!”
苏瑶抓住这宝贵的几秒钟,率先抓住冰冷锈蚀的维修梯,向下滑去。
林羽紧随其后,冰冷的铁锈刺痛了他掌心的伤口,但他毫不在意。
上方传来守卫气急败坏的吼叫和对着井口胡乱射击的能量光束爆裂声,但都被厚重的金属结构和深井的黑暗吞噬。
两人沿着冰冷的维修梯,迅速消失在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只留下上方囚室区域依旧刺耳鸣响的警报,和那摊留在门禁控制板上、尚未完全凝固的、带着奇异力量的暗红色血迹。
而在研究基地外围,一片由废弃车辆和建筑材料堆积成的阴影里,一个穿着磨损皮夹克、头发有些花白的中年男人——老张,正缓缓放下手中的长距离声波探测仪,脸上露出一丝精明的、混合着惊讶和兴趣的表情。
“啧啧,居然真让他们闹出这么大动静…还跑出来了?”
他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对着挂在衣领下的微型通讯器低声说道,“疤脸,启动‘货车’,去三号备用接应点。
看来,我们今晚可能要接两位‘贵客’了。”
他的目光投向基地那依旧混乱的方向,眼中闪烁着商人才有的、衡量价值的锐利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