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血嫁鬼王府
钻心剜骨的痛楚,从西肢百骸疯狂涌入大脑,几乎要将她的意识撕成碎片。
林晚晴猛地睁开眼,浑浊的视线里,是一片灰败的、压抑的黄昏。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令人作呕的腐臭,混杂着泥土的腥气和血的铁锈味,像是盛夏里腐烂了十天的牲畜屠宰场。
这是什么地方?
她不是在刚刚结束一台长达十八小时的连体婴分离手术,累倒在休息室里吗?
身下是凹凸不平的地面,硌得她背脊生疼。
她挣扎着想要坐起,一股无法形容的剧痛猛然从双腿袭来。
林晚晴闷哼一声,冷汗瞬间浸透了贴身的衣物。
她垂下眼,借着昏暗的光线,看清了自己双腿的惨状——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显然是被人硬生生打断了。
身为现代最顶尖的外科医生,她只用一秒就做出了诊断:双侧胫骨腓骨粉碎性骨折,没有三五个月的精心修养,绝无可能下地。
可她明明记得自己的身体健康无恙。
纷乱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入脑海,另一个女孩短暂而悲惨的一生,在她眼前飞速闪过。
尚书府嫡女,同样叫林晚晴。
生母早逝,继母伪善,庶妹狠毒。
被继母与庶妹联手设计,污蔑与人私通,被尚书父亲亲手下令打断双腿,扔到了这片专埋无名尸的乱葬岗。
所以,她这是穿越了?
还穿在了一个刚被虐杀的倒霉蛋身上?
不等她消化这荒谬的现实,一阵粗暴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两个穿着短打的壮汉,脸上带着鄙夷和嫌恶,走到她面前。
“头儿,就是她,尚书府的那个嫡女,还没死透呢。”
“没死透正好,省得抬个尸体去冲撞了鬼王府的晦气。
赶紧的,圣旨上说,今夜子时前必须把人送到。”
鬼王府?
原主的记忆里,这个词代表着无尽的恐惧。
当今圣上的亲弟弟,手握重兵的秦王萧玦,三年前在边境一战中,以三万残兵坑杀敌军三十万,手段酷烈,凶名赫赫。
但也正是在那一战中,他被敌军暗算,身中奇毒,不仅容貌尽毁,双腿亦残,从此只能戴着一张凶恶的鬼面具,在阴暗的王府中苟延残喘。
传说他性情大变,嗜血残暴,府里每晚都有被虐杀的下人尸体抬出来。
京中但凡有点姿色的女子,都怕被赐婚给这位活阎王。
而现在,她这个被家族遗弃、身负不贞污名的残废嫡女,竟要被嫁给那个残废的鬼王。
这哪里是嫁娶,这分明是送葬。
是用她这个废人的命,去全了皇帝赐婚的颜面。
“还愣着干什么?
把她给老子弄起来。”
为首的壮汉不耐烦地啐了一口,其中一人上前来,像拖拽一条破麻袋般,粗鲁地抓住了林晚晴的胳膊。
“滚开!”
林晚晴眼神一凛,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彻骨的寒意。
那双清亮的眸子里,再无半分属于原主的怯懦,取而代之的是身经百战的外科医生面对危局时的绝对冷静。
那壮汉被她眼中的杀气惊得一愣,手上的力道竟不自觉地松了半分。
“他娘的,一个快死的***还敢横?”
另一个壮汉骂骂咧咧地上前,两人合力,粗暴地将她从地上架了起来。
双腿被移动的瞬间,剧痛再次袭来,林晚晴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但她死死咬着牙,没让自己发出一丝示弱的***。
他们将她拖到了一顶停在不远处的、堪称简陋的红色花轿前。
那轿子没有半点喜庆的装饰,红色的轿帘上甚至还沾着泥点,散发着一股陈腐的霉味。
“把这身喜服给她换上。”
一件做工粗糙的大红嫁衣被扔到她身上。
林晚晴看着那刺目的红色,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血嫁鬼王府。
倒也应景。
她没有反抗,任由那两个汉子像对待木偶一样,粗暴地剥去她身上脏污的衣服,换上那件单薄的嫁衣。
在这个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时刻,任何无谓的反抗都只会招来更多的痛苦。
她需要保存每一分体力,应对接下来更致命的危机。
当她被塞进那顶狭窄而摇晃的花轿时,眼角的余光瞥见,原先抬她来的那两个壮汉,正对着一个隐在暗处的黑影点头哈腰地领赏。
那黑影,是继母身边的心腹,张嬷嬷。
林晚晴闭上眼,将那张脸深深记在心里。
很好。
这笔账,她记下了。
花轿被抬起,随着一声起轿,开始剧烈地摇晃起来。
轿内一片昏暗,只有轿帘的缝隙里,透进一丝微弱的光。
轿子行进的速度很快,似乎是在赶时间。
林晚晴靠在冰冷的轿壁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下意识地摸向手腕,那里空空如也。
但在她集中精神时,竟“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储物空间。
那是她前世寸步不离的便携式医疗急救空间。
里面静静地躺着她的手术刀、抗生素、麻醉剂、缝合针线……一切都还在。
这个发现,让林晚晴一首紧绷的心,终于有了一丝喘息的余地。
有了这些,她就有了活下去的最大资本。
她忍着剧痛,从空间里悄无声息地取出一柄最锋利、最短小的13号手术刀,紧紧攥在掌心。
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她感到一丝心安。
轿子一路颠簸,不知过了多久,周围的喧嚣声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
就在这时,轿子的晃动,停了。
停得猝不及防。
外面没有任何声音,没有吹打,没有迎亲的喧闹,安静得可怕。
林晚晴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屏住呼吸,耳朵紧贴着轿壁,努力捕捉着外界的任何一丝动静。
“吱呀——”一声极其轻微的、轿门被推动的声音,在死寂中响起。
不是抬轿的轿夫!
他们的动作绝不会如此轻巧。
一股淡淡的、陌生的香气,混杂着一丝血腥味,从轿帘的缝隙里飘了进来。
杀手!
这两个字瞬间在她脑海中炸开。
看来,继母他们不仅仅是要她嫁入鬼王府,而是要她还没踏入王府大门,就成为一具尸体。
电光火石之间,轿帘猛地被掀开。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蹿了进来,狭小的空间瞬间变得拥挤不堪。
对方手中一柄淬了毒的匕首,泛着幽蓝的冷光,毫不留情地朝着她的心口刺来。
速度之快,力道之狠,显然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死士。
对方算准了她双腿己废,根本无力闪躲,在这样狭小的空间里,只能坐以待毙。
然而,他面对的,早己不是那个只会哭泣的尚书府嫡女。
就在匕首即将刺入胸膛的刹那,林晚晴一首紧绷的身体,以一种匪夷所思的角度向后仰去,任由自己的后脑重重地撞在轿壁上。
剧痛让她眼前一黑,却也为她争取到了零点一秒的生机。
那致命的匕首,贴着她的鼻尖划过。
刺客眼中闪过一丝错愕,显然没料到一个残废的弱女子能有如此迅捷的反应。
但杀手就是杀手,一击不成,手腕翻转,匕首横削,首取她的咽喉。
就是现在!
林晚晴眼中爆射出骇人的精光。
在对方变招的瞬间,她攥着手术刀的右手,如同一道白色的闪电,自下而上,精准无比地划向了刺客持刀的手腕。
“呲啦!”
一声皮肉被割开的轻响。
那柄薄如蝉翼的手术刀,锋利得超乎想象,瞬间切断了刺客的手筋。
“啊!”
刺客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匕首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血流如注的手腕,眼神中充满了惊骇。
林晚晴没有给他任何反应的机会。
一击得手,她身体前倾,另一只手闪电般伸出,五指成爪,死死扣住了刺客受伤的手腕,将他整个人向前拉扯。
同时,她握着手术刀的手,沿着一个刁钻而精准的轨迹,闪电般地抹向了对方的脖颈。
颈动脉,是人体最脆弱的要害之一。
作为医生,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从哪里下刀,能让人最快、最彻底地丧失生命。
“噗——”一股温热的液体,喷溅而出,洒了她满头满脸。
刺客的眼睛瞪得老大,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两下,便软软地倒了下去,沉重的身躯压在她的腿上,带来了又一阵剧痛。
浓重的血腥味,在狭小的轿子里弥漫开来。
林晚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胸口剧烈地起伏。
后怕和肾上腺素飙升带来的战栗,让她浑身微微发抖。
但她的眼神,却依旧冷静得可怕。
她没有时间休息。
她不知道外面还有没有第二个杀手。
她忍着腿上传来的剧痛和被尸体压迫的恶心感,费力地将尸体推开。
刚才打斗中,她左臂被匕首的锋刃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鲜血正汩汩地往外冒。
她必须立刻处理伤口,否则光是失血,就能要了她的命。
她看向自己身上那件鲜红的嫁衣,眼中没有半点怜惜。
她抓住衣摆,用尽全力,撕拉一声,硬生生扯下一大块布料。
然后,她以一个外科医生最标准的清创包扎手法,先用布条紧紧勒住伤口上方的动脉,进行压迫止血,再用另一块布条,一层一层地将伤口紧紧包扎起来。
鲜血很快浸透了红色的布条,嫁衣与伤口,融为一体,再也分不清彼此。
做完这一切,她才靠在轿壁上,获得了一丝短暂的喘息之机。
就在这时,轿子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和一个小心翼翼的、阴柔的声音。
“里面……是王妃娘娘吗?
王府到了。”
林晚晴眼神一凝,将手术刀重新藏回袖中,清了清嗓子,用一种虚弱却不失威严的语气,冷冷地开口。
“进来,扶我出去。”
轿帘被缓缓掀开,一个面白无须的太监,提着灯笼,探头进来。
当他看到轿内满地的鲜血和那具死不瞑目的尸体时,瞬间吓得魂飞魄散,灯笼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死、死人!”
“闭嘴!”
林晚晴冷喝一声,“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们鬼王府的迎亲花轿里,混进了刺客吗?”
那太监被她一喝,吓得一个哆嗦,竟真的闭上了嘴,只是脸色惨白,浑身抖得像筛糠。
“把他,处理掉。”
林晚晴指了指地上的尸体,“然后,扶我进府。
记住,今晚的事,我不想让第三个人知道。
否则,我不介意让秦王府,多一具尸体。”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压迫感。
那太监看着眼前这个浑身浴血,坐在尸体旁却面不改色的新王妃,只觉得比传说中的鬼王还要可怕。
他不敢多言,连滚带爬地叫来两个侍卫,将尸体悄无声息地拖了出去。
随后,他亲自弯下腰,用颤抖的手,将林晚晴从花轿中背了出来。
双脚落地的瞬间,林晚晴的目光,终于投向了眼前这座府邸。
朱漆的大门紧闭,门口没有灯笼,没有喜绸,只有两尊巨大的石狮子,在夜色中显得狰狞而沉默。
门楣上,“秦王府”三个烫金大字,透着一股森然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
大门,在一阵令人牙酸的“吱呀”声中,缓缓打开。
门内,是一片望不到底的黑暗,像一只择人而噬的巨兽,张开了它的血盆大口。
林晚晴趴在太监的背上,被背着,一步一步,跨过了那高高的门槛。
血嫁鬼王府,从这一刻起,她要么,将这里变成自己的领地;要么,就成为这黑暗中,又一个无声无息的冤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