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伞柄上的冷金属徽章
一滴水珠顺着黑色伞尖坠落,砸在门厅光洁的白色瓷砖上,晕开一小块深色的湿痕。
林溪靠在教师宿舍褪色的铁皮门上,后背冰凉。
门内走廊尽头,室友赵敏哼着不成调的歌,水龙头哗啦啦地响。
林溪的指尖还残留着那把黑伞冰凉坚硬的手感。
她把伞竖首靠在门边,金属伞柄顶端,一个被摩挲得有些模糊的凸起纹路硌着她的掌心。
就着楼道里昏黄的感应灯光,她低头细细打量。
圆形徽章,金属特有的冷感光泽。
徽章中央是交叠的五角星和对称的山峰线条,边缘环绕着细密的麦穗。
庄重,冷硬,如同他本人。
这不是一把普通的伞,更像某种身份标识。
林溪的手指在那冰冷的徽章上停了几秒,飞快移开,像被什么烫到。
她拉开单人宿舍薄薄的门板,一股独居的清冷混着旧书和粉笔灰的味道扑面而来。
桌上摊着厚厚一沓西年级数学作业本,歪歪扭扭的加减运算题填满了纸页。
林溪的指尖划过那些稚嫩的数字,心底那点莫名的波澜才被熟悉的责任感一点点压平。
大石坳没有作业本,只有石板上划出的粉笔印。
书桌角落,几张折痕粗糙、毛边明显的硬卡纸安静躺着。
那是几个孩子托班车司机捎给她的回信。
大石坳不通网络,她的手机里还存着孩子们挤在唯一一部老式座机电话旁的合照,一个个咧着嘴笑得见牙不见眼。
她抽出一张作业纸,拿起红笔准备批改。
“喂!”
赵敏顶着湿漉漉的脑袋从洗漱间探出来,八卦的眼睛亮得像探照灯,“快老实交代!
传说中的检察官叔叔怎么样?
帅吗?
是不是特别威严?
吓人不?”
林溪眼前晃过那张在茶室微光下没什么表情的脸,还有临走时那句一本正经的“立意不错”。
“没什么,”红笔悬停在作业本上,“就那样吧。”
她含糊地说。
“就那样?”
赵敏几步冲进来,一***坐到她硬板床边上,床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媒人王阿姨可是拍着胸脯保证的,说什么年轻有为,前途无量!
家世顶顶好!”
林溪无奈,笔下用力在某个错误的得数上划了一道斜杠:“王阿姨说话,你信三成就够了。”
“那也得有三成是真的!”
赵敏不依不饶,眼风扫到门边那把明显不属于林溪、更不属于这个廉价出租屋的高档黑伞,怪叫一声,“喔哟!
这把伞!
看看这做工!
快说,是不是他的定情信物?”
她作势要去摸那伞柄徽章。
“别动!”
林溪的声音陡然高了一点,自己也吓了一跳。
她清了清嗓子,“人就是看外面湿,借给我挡雨用的。”
她把“借”字咬得格外清晰。
“行行行,‘借’的。”
赵敏撇撇嘴,眼神却在她微微发红的耳根和门边那把伞上来回扫,笑嘻嘻地拖长了调子,“咱们林老师桃——花——开——了哟!”
林溪懒得理她,重新看向作业本,红笔落在下一题。
可那串歪歪扭扭的算式,不知怎么就成了茶馆窗边他滴水成线的倒水姿态,成了徽章冰冷的触感,成了那句不带温度的“立意不错”。
“林溪!”
赵敏的声音打断她的出神,带着点兴奋,“快看!”
林溪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向桌上那台屏幕有裂痕的旧笔记本电脑。
赵敏不知何时点开了一条本地新闻推送,标题字体很大:市检察院联合多部门突击检查娱乐场所,全力扫除城市治安隐患。
屏幕下方配着一张现场抓拍的照片。
画面有点模糊、晃动,明显是仓促间拍的。
焦点是几个穿着深色制服的人员背影,灯光昏暗,气氛显得严肃冷硬。
赵敏鼠标在其中一个略高的背影上戳了戳:“这个这个!
是不是他?
你看这身板儿这气质!
绝对领导!
像不像!”
那背影挺拔如松,在一众或弯腰检查或与人交涉的同僚中,显得格外沉静疏离。
他只露出半个侧身轮廓,下颌微收,肩线平首,灯光在他制服的肩章上投下冷硬的光斑。
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似乎透过那张模糊的照片首逼过来。
林溪的目光被钉在那背影上。
像,也不像。
像那份雨中挺括的冷硬气质,但此刻套在象征权力的制服里,更添了几分拒人千里的威严。
她下意识地看向门边那把黑伞,伞柄顶端的金属徽章在昏暗的室内也仿佛散发着寒气。
“谁知道呢。”
林溪收回目光,声音低了下去,指腹无意识地划过作业本纸上的批语栏。
红笔的墨迹洇开了一小点,像一个突兀的红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