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青石板与他巷口的老槐树又落了一层叶,青石板缝隙里嵌着的碎光被秋阳晒得发烫。
林小满蹲在门槛上数蚂蚁,辫梢的红绸带随着动作轻轻晃,像只停不住的小蝴蝶。
隔壁的沈砚之背着半旧的帆布书包经过,鞋跟叩击石板的声音清脆,惊得蚂蚁四散奔逃。
“沈砚之!”小满猛地站起来,红绸带扫过膝盖上的尘土,“你书包里是不是藏了糖?
”少年停住脚,转过身时阳光恰好落在他挺直的鼻梁上,睫毛投下一小片阴影。
他从书包侧袋摸出颗水果糖,玻璃糖纸在阳光下折射出虹彩。“阿姨让给你的,
说是你昨天帮她摘了院里的石榴。”小满剥开糖纸,橘子味的甜香漫开来。
她踮起脚把糖递到他嘴边:“你先舔一口。”沈砚之微微偏头躲开,耳尖却悄悄红了。
“你吃吧,我不爱吃甜的。”他转身要走,袖口被轻轻拽住。
小满的指尖带着刚摸过泥土的潮气,像春天里新抽的柳芽,轻轻蹭过他的手腕。“明天上学,
你能帮我带本《安徒生童话》吗?我把我的橡皮分给你一半。”她仰着脸,
眼睛亮得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他“嗯”了一声,脚步却慢了半拍。
书包里的铁皮文具盒轻轻撞着书脊,发出细碎的声响,像藏着个不肯安分的秘密。
那年他们七岁,槐花落满了整条巷子,青石板的缝隙里长出星星点点的青苔。
十二岁的夏天来得格外早,蝉鸣刚起,小满就被母亲勒令剪掉了辫子。
她坐在理发店的转椅上,看着镜子里越来越短的头发,眼泪啪嗒啪嗒掉在蓝布罩衣上。
回家时撞见沈砚之抱着篮球从外面回来,汗水浸湿了他的白衬衫,
勾勒出单薄却已见棱角的肩膀。“你头发……”他站在槐树下,篮球在指尖转了半圈,
突然停住。小满把新剪的短发揉得乱糟糟,梗着脖子说:“凉快!”转身要跑,
却被他拉住胳膊。少年的手掌更大了些,带着阳光晒过的温度,烫得她胳膊发麻。
“挺好看的。”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点没散去的喘息,“像……像故事里的短发公主。
”那天傍晚,小满在自家窗台发现一只玻璃瓶,里面装着七颗彩色的玻璃珠,
每颗都被擦拭得干干净净,在夕阳下泛着温润的光。瓶口压着张纸条,
是沈砚之清秀的字迹:“理发店的镜子骗了你。”十五岁的沈砚之已经比巷口的邮箱还高了。
他骑着半旧的自行车穿过巷子时,车铃清脆地响,惊飞了槐树上的麻雀。
小满常常趴在二楼的窗台上写作业,笔尖悬在练习册上,目光却追着那个穿蓝白校服的身影,
看他在巷口的拐角处消失,又在下一个黄昏准时出现。期中考试的成绩贴在公告栏上,
沈砚之的名字在红榜最顶端,而小满的名字藏在中间偏下的位置。
她捏着皱巴巴的成绩单站在公告栏前,秋风卷着落叶打在她的裤腿上。
有人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是沈砚之,手里拿着本物理错题集。“这里,”他翻开本子,
指尖点在一道力学题上,“你的受力分析少画了摩擦力。”夕阳的金辉落在他的睫毛上,
像镀了层光,“我整理了易错点,你拿去看看。”小满接过本子,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
像有微弱的电流窜过。她低下头,看见自己的影子和他的影子在地面上挨得很近,
被夕阳拉得老长,像两条不肯分开的鱼。高三的教室永远弥漫着粉笔灰和咖啡的味道。
倒计时牌上的数字一天天减少,像沙漏里不断坠落的沙粒。小满的桌肚里总藏着一盒薄荷糖,
是沈砚之放在那里的,他说刷题到深夜时含一颗,能清醒些。而沈砚之的笔袋里,
永远躺着一支草莓味的笔,是小满在他生日时送的,笔杆上画着两只歪歪扭扭的小熊。
平安夜那天,晚自习结束后下起了雪。雪花落在路灯的光晕里,像无数飞舞的萤火虫。
沈砚之撑开一把黑色的伞,把大半伞面都倾向小满那边。雪落在他的肩膀上,
很快积起薄薄一层白。“报哪个城市的大学?”小满的身影被风雪裹着,有点发飘。
“还没定。”他踢开脚边的积雪,“你呢?”“我想考南方的学校,听说那里冬天不冷,
还有好多花。”她哈出一团白气,看着它在空气中慢慢散开。伞下的沉默持续了很久,
只有雪花落在伞面的簌簌声。快到巷口时,沈砚之突然停下脚步,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
融化成细小的水珠。“小满,”他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这漫天风雪,
“我也报了南方的大学。”那一刻,小满觉得心里有朵花悄悄绽开了,花瓣上还沾着雪,
却烫得像团火。大学开学那天,沈砚之帮小满扛着行李箱,穿过香樟树浓密的绿荫。
南方的九月依然暖热,阳光透过叶隙洒下来,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衬衫的领口被汗水浸得有些透明。“到了。
”他把行李箱放在女生宿舍楼下,从背包里拿出个保温杯,“阿姨让我给你带的,
里面是冰糖雪梨,说南方湿气重,让你常喝。”小满接过杯子,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
她看着他被阳光晒得微红的脸颊,突然想起很多年前那个躲在槐树下的少年,
递过来的那颗橘子糖,糖纸在阳光下闪着虹彩。他们的大学隔着三条街,
沈砚之总会在没课的下午骑着自行车过来,车筐里放着两本从图书馆借来的书,
或者一袋刚出炉的板栗。他们会坐在湖边的长椅上,看黑天鹅慢悠悠地划过水面,
直到夕阳把湖水染成金红色。小满生日那天,沈砚之带她去了城市边缘的天文台。夜幕低垂,
繁星像撒在深蓝色丝绒上的碎钻。讲解员指着猎户座的腰带,
说那三颗亮星永远并排悬挂在夜空。“你看,”沈砚之的声音在寂静的观测室里格外清晰,
“就像我们。”小满转过头,看见他眼里映着整片星空,比任何时候都要亮。
她突然想起十二岁那年窗台上的玻璃瓶,七颗彩色的玻璃珠在月光下泛着光,
像此刻他眸中的星子。毕业季来得猝不及防。答辩结束那天,
他们在学校的林荫道上走了很久,像过去无数个黄昏那样。风吹落了香樟叶,
落在小满的发间。沈砚之伸手替她拂去,指尖停在她的鬓角,迟迟没有移开。“小满,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我拿到了设计院的offer,就在这个城市。”小满抬起头,
撞进他盛满星光的眼眸里。那些藏在时光缝隙里的情愫,那些欲言又止的瞬间,
在这一刻突然清晰起来,像被月光照亮的湖面。“我也签了这里的中学,教语文。
”她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像风吹过初绽的花。他笑了,眼角眉梢都染上温柔的光,
像年少时那个站在槐树下的少年,只是此刻的他,肩膀更宽了,眼神更深了。他伸出手,
轻轻握住她的手,她的指尖微凉,被他温热的掌心紧紧裹住。那天的月光格外好,
透过香樟叶的缝隙落在他们相握的手上,像撒了层碎银。远处传来毕业生的欢笑和歌声,
而他们站在寂静的林荫道上,仿佛拥有了整个世界的温柔。回了老家的某一天,
小满穿着洁白的连衣裙,站在巷口的老槐树下等沈砚之。他穿着休闲服,从街的那头走来,
运动鞋踩在青石板上,声音格外的好听,像很多年前那个背着书包经过的少年。
他走到她面前,替她拂去落在头纱上的槐树叶。“还记得吗?”他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说,
“七岁那年,你抢我的糖吃。”小满笑了,眼里泛起泪光。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
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树叶上的露珠折射出璀璨的光,像十二岁窗台上的玻璃珠,
像十五岁公告栏前的夕阳,像十八岁雪夜里的路灯,像二十岁天文台的星空。
巷子里的青石板被岁月磨得光滑,老槐树的枝桠伸向天空,像一双温柔的手,
守护着这里的时光。那些两小无猜的岁月,那些悄然生长的情愫,那些藏在细节里的温柔,
终于在时光的浇灌下,开出了最绚烂的花。沈砚之牵着小满的手,一步步走过青石板路,
走向巷口的光亮处。他们的影子被阳光拉得很长,像两条紧紧依偎的鱼,
游向名为未来的河流。而老槐树下,仿佛还蹲着那个扎红绸带的小女孩,仰着脸,
眼里映着穿白衬衫的少年,像映着整个世界的光。
第二章 窗台的绿萝与陌生的风搬进新家的第三个秋天,
小满在阳台种的绿萝爬到了防盗窗上。深绿的藤蔓垂下来,在风里轻轻晃。
沈砚之正在厨房煮面,白瓷碗里卧着的溏心蛋冒着热气,葱花的香气漫过客厅,
和阳台上的桂花香缠在一起。“尝尝咸淡。”他端着面走出来,额角还沾着点面粉。
小满正趴在茶几上改学生的作文,红笔在纸页上划出道道弧线。她抬起头,
鼻尖蹭到他递来的筷子,热汤的雾气模糊了眼镜片。“有点淡。”她含糊地说,
舌尖尝到蛋心的绵甜。沈砚之笑着拿走碗,转身回厨房时,拖鞋在地板上蹭出轻微的声响。
这声音小满听了二十多年,从巷口青石板上的布鞋声,到大学宿舍楼下的皮鞋声,
再到如今晨光里的拖鞋声,像根细细的线,把日子串得密密实实。可线也有磨损的时候。
从一只打碎的杯子开始的争吵。周五晚上沈砚之加班到十点,带着满身的寒气进门时,
小满正坐在沙发上翻一本旧相册。客厅只开了盏落地灯,暖黄的光落在她微垂的眼睫上,
像蒙着层薄纱。“回来了?”她抬头,声音里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
沈砚之脱鞋的动作顿了顿,看见茶几上倒扣的相框——那是他们十八岁在雪夜里的合影,
两个穿着臃肿棉袄的少年少女,共用一把黑伞,伞沿的积雪簌簌往下掉。“怎么不开灯?
”他走过去按亮开关,水晶吊灯的光漫下来,照亮了小满眼角的细纹。她今年二十七岁,
笑起来的时候,眼下会浮出两道浅浅的纹路,像他画设计图时不小心蹭出的铅笔痕。
“等你啊。”她合上相册,起身想去给他热汤,手腕却被他攥住。
沈砚之的指腹带着绘图笔磨出的薄茧,蹭得她皮肤发麻。“别等了,我在公司吃过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疲惫,像被雨水泡过的棉絮。小满的手顿在半空,
汤锅里的排骨汤还在微微沸腾,咕嘟咕嘟的声响在寂静的客厅里格外清晰。
“我炖了三个小时。”她轻声说,指尖冰凉。沈砚之松开手,转身去拿换洗衣物,
“明天再喝吧,我累了。”他走进浴室的瞬间,小满听见自己心里有什么东西碎了。
不是很响,像玻璃杯掉在地毯上,闷闷的一声,却扎得人眼睛发酸。她走到厨房,
把滚烫的排骨汤倒进垃圾桶,瓷勺碰到桶壁的声音刺耳,惊得阳台上的绿萝猛地晃了晃。
冷战持续了三天。沈砚之依旧每天早上煮两个溏心蛋,一个放在她的餐盘里,
一个留在锅里;小满还是会在他的公文包里塞一包薄荷糖,只是不再像从前那样,
在糖纸一角画只歪歪扭扭的小熊。打破僵局的是学校组织的秋游。大巴车在盘山公路上颠簸,
小满靠在车窗上打盹,发丝被风吹得贴在脸颊上。有人轻轻替她把头发别到耳后,她睁开眼,
看见陈屿举着相机对她笑,阳光透过镜头的镜片,在他睫毛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沈设计师没来?”陈屿是学校新来的美术老师,笑起来的时候,
左边嘴角会露出个小小的梨涡。小满摇摇头,把车窗帘往上拉了拉,“他忙。
”陈屿在她身边坐下,从帆布包里拿出个速写本,笔尖在纸上沙沙游走。“你看,
”他把本子递过来,上面画着她靠在车窗上打盹的样子,线条轻快得像风,“你睡着的时候,
睫毛会动,像蝴蝶在扇翅膀。”小满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她想起沈砚之给她画过无数次像,
在高中的错题集背面,在大学的图书馆草稿纸上——他画她咬着笔杆皱眉的样子,
画她捧着书本傻笑的样子,却从未说过这样的话。那些藏在画里的温柔,像埋在土里的种子,
她一直知道它们在,却忘了它们也需要阳光。秋游回来的晚上,
小满把陈屿画的速写夹在日记本里。沈砚之正在书房改图纸,台灯的光勾勒出他挺直的脊背,
像年少时那个趴在课桌上刷题的少年。她走过去,想给他泡杯茶,
却看见他电脑屏幕上跳出的设计图——那是他们新家的阳台,他在图纸上添了个小小的花架,
旁边用小字标注着:“小满的绿萝要爬上来了”。她的喉咙突然哽住,
转身时撞翻了书桌旁的垃圾桶,里面的废纸散落一地,露出半截速写本的纸角。
沈砚之抬起头,目光落在那片纸上,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这是什么?”他的声音很轻,
却像冰锥扎在空气里。小满想去捡,却被他先一步拿到手里。
速写本上的线条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陈屿的签名在右下角,像个挑衅的符号。
“同事画的。”她解释道,指尖在发抖。沈砚之把速写本扔在桌上,
纸张划过桌面的声音尖锐。“哪个同事?”他站起来,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她,
“那个新来的美术老师?”小满愣住了。她从没跟他提过陈屿的名字。“你查我?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像被踩住尾巴的猫。沈砚之的脸在灯光下显得有些陌生,
“我去接你下班时,看见他跟你一起走出校门。”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看你的眼神,不像看同事。”争吵像积蓄了太久的暴雨,瞬间倾泻而下。
他们翻出那些被时光掩埋的不满——他说她总把他的付出当作理所当然,
她说他眼里只有图纸没有她;他指责她对着别的男人笑,她说他连她喜欢什么花都说不上来。
最后,小满把那本旧相册摔在地上,照片散落一地,像被撕碎的时光。“沈砚之,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你根本不懂我!”沈砚之没说话,只是弯腰一张张捡那些照片。
他的手指在那张雪夜合影上停了很久,指腹轻轻摩挲着照片上两个依偎的身影,
像在抚摸一件易碎的珍宝。然后,他转身走进客房,关上了门。接下来的日子像蒙着层灰。
沈砚之依旧每天早上煮蛋,却不再把她的那只剥好壳;小满还是会替他熨烫衬衫,
却故意把领带系得歪歪扭扭。他们在同一个屋檐下擦肩而过,像两条平行线,再也没有交点。
陈屿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开始频繁地出现在小满的世界里。他会在她改作业到深夜时,
发来一张画着星星的速写;会在下雨天,
撑着一把明黄色的伞等在学校门口;会记得她不吃香菜,记得她喝奶茶要三分糖,
记得她随口提过的那部老电影。这些细微的温柔像藤蔓,悄悄缠上小满的心。
她知道这样不对,却控制不住地贪恋这份被珍视的感觉。就像小时候在巷口,
她总爱抢沈砚之的糖吃,不是因为多喜欢甜,只是喜欢看他无奈又纵容的样子。那天,
陈屿约她去看画展。美术馆的长廊里挂满了印象派的画作,阳光透过高大的玻璃窗,
在地板上投下斑斓的光斑。陈屿站在一幅《睡莲》前,侧过脸对她说:“你看,
莫奈画了一辈子睡莲,其实是在画他心里的光。”小满的心猛地一颤。她想起很多年前,
沈砚之在天文台指着猎户座说:“就像我们。”那时他眼里的光,和此刻陈屿眸中的温柔,
竟有几分相似。走出美术馆时,下起了小雨。陈屿撑开那把明黄色的伞,
把大半伞面倾向她这边,像沈砚之很多年前做过的那样。雨滴落在伞面上,发出哒哒的声响。
“小满,”陈屿突然停下脚步,雨滴打湿了他的额发,“我……”他的话没说完,
因为小满看见了街角站着的沈砚之。他手里拿着一把黑色的伞,和多年前那把很像,
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衬衫的肩膀处湿了一大片。他就那样站在雨里,
看着她和陈屿共用一把明黄的伞,像看着一幅与自己无关的画。小满突然觉得心慌。
她推开陈屿的伞,冲进雨里,跑到沈砚之面前。他的睫毛上沾着水珠,眼神像结了冰的湖面。
“你怎么来了?”她的声音被雨水打得发颤。“给你送文件,”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个密封袋,
里面是她落在家里的教案,“阿姨打电话说你忘了带。”他把文件袋递给她,指尖冰凉,
“我走了。”他转身的瞬间,小满抓住了他的手腕。他的手腕比从前粗了些,
隔着湿冷的衬衫,她能摸到他脉搏的跳动,微弱却固执,像他们之间那根快要磨断的线。
“沈砚之,”雨水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流,混着什么温热的液体,“我们回家好不好?
”沈砚之没回头,只是轻轻挣开了她的手。他走进雨幕里,黑色的伞在人群中渐渐变小,
像一滴墨晕染在宣纸上,最后消失不见。陈屿走到小满身边,把伞重新举到她头顶。
“他好像误会了。”他轻声说。小满摇摇头,看着沈砚之消失的方向,心里空落落的,
像被掏走了一块。她知道,有些东西不一样了。就像阳台上的绿萝,即使藤蔓依旧缠绕,
根茎处却已悄悄生了锈。那道横亘在他们之间的芥蒂,像窗台上的灰尘,看得见,摸得着,
却怎么也擦不干净。回到家时,客厅的灯亮着。沈砚之坐在沙发上,面前摆着那本旧相册,
照片被一张张放回原位,只是那张雪夜合影的边角,多了道深深的折痕。他抬头看她,
眼神里没有愤怒,也没有指责,只有一片沉寂的疲惫,像耗尽了所有星光的夜空。
“我们……”小满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喉咙像被堵住了。沈砚之合上相册,站起身。
“我睡客房。”他说,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他走后,小满坐在沙发上,翻开那本速写本。
陈屿画的星星还在纸上闪着光,可她看着看着,
眼里却浮现出沈砚之在雪夜里为她撑伞的样子,浮现出他在天文台指着星空的样子,
浮现出他在厨房为她煮面的样子。窗外的雨还在下,敲打着玻璃,像谁在低声哭泣。
阳台上的绿萝被风吹得剧烈摇晃,藤蔓缠绕着防盗窗,像无数双想要抓住什么的手。
小满突然捂住脸,哭出了声。她好像弄丢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就在那些琐碎的争吵里,
在那个陌生的温柔里,在彼此沉默的转身里。而她不知道的是,书房里,
沈砚之正对着电脑屏幕上的设计图发呆。
那是他为她求婚而准备的礼物——一个带飘窗的书房,窗台上画着两个依偎看书的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