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导语 我在地府地铁当了99年社畜,拿着一根叫“业力警棍”的玩意儿,
每天的工作就是把畜生道的灵魂戳回它们该待的车厢。 我以为这样的日子会再持续99年,
直到永恒。 直到那天,我在开往天堂的“极乐净土专列”上,闻到了一股焦糊味。
那是她灵魂燃烧的味道。 他们告诉我,功德圆满的灵魂,会去往天堂。 他们撒了谎。
所谓天堂,不过是一座熔炉。 而那些最善良、最纯洁的灵魂,
就是维持这地狱轮回运转的……燃料。 所以,我捏碎了我的功德打卡机。
撕毁了轮回的秩序。 然后,我将整个地府,拖入了没有明天的黑暗。
1:功德打卡机“滋啦——!” 刺耳的电弧爆鸣声,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尖啸,在B4线,
畜生道车厢里回荡。 腥臊。 恶臭。 混合着廉价电子消毒水的味道,
让我几近麻木的嗅觉,依然感到一阵生理性的不适。 我,杜渊,地府轮回系统,
B4线稽查员,工号7357。 任期,99年。 我面无表情地抬起手中的“业力警棍”,
将那个试图爬向“人道”车厢连接处的、半透明的鬣狗灵魂,又一次狠狠地戳了回去。
灵魂体在电弧的灼烧下扭曲、翻滚,像一块被扔进油锅里的烂肉。
我的心里没有半分波澜。 就像拍死一只苍蝇。 不。 甚至还不如拍死一只苍蝇。
至少那需要我抬起手,用一点力气。 而现在,
我只是重复着一个已经重复了近一个世纪的动作。 机械,麻木。 午夜,23:50。
又一个该死的、无聊的、漫长的工作日,即将结束。 我拖着疲惫的灵魂,走下站台,
前往换乘大厅。 安检口,一个老妇人的灵魂正被拦下。
她抱着一个几乎和她一样高的、由粘稠的灰色雾气构成的行李箱。 “悔恨”。
安检口的超重指示灯,正发出歇斯底里的红色警报。 “求求你,长官,
让我带着它吧……”老妇人浑浊的眼睛里,流淌着哀求,
“这里面……是我对我儿子一辈子的亏欠啊……” 我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超重了。
” 我的声音,像这地府里永不熄灭的惨白色灯光一样,冰冷,没有温度。
我指了指旁边那个不断旋转、发出低沉嗡鸣的金属槽。 “执念销毁槽,扔进去。
” “不!不要!”老妇人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那是我的全部了,求求你了!
” 噪音。 程序里的冗余噪音。 我皱了皱眉,失去了最后的耐心,
直接对旁边的傀儡守卫下令:“强制执行。” 两个没有五官的守卫立刻上前,架起老妇人,
夺过那个名为“悔恨”的行李箱,粗暴地扔进了销毁槽。 “嗡——!” 一声闷响,
仿佛什么东西被彻底碾碎。 老妇人的哭声,戛然而止。她的灵魂,瞬间变得空洞、呆滞,
仿佛被抽走了最重要的部分。 我没再看她一眼,转身走向稽查员休息室。 这里,
是系统的规则。 情感,是垃圾。执念,是累赘。 而我,是规则最忠实的,也是最麻木的,
执行者。 休息室的金属墙壁,反射着我同样毫无表情的脸。 我脱下制服,
准备结束这99年任期中,又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一天。 就在这时。
“滴滴——” 控制中心的内部通讯器,弹出了新一批灵魂的“乘车名单”。
惯例性的扫视。 目光从上到下,准备一掠而过。 然而。 就在名单的最末尾。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成了一个最危险的针尖! 那个名字。
像一把烧得滚烫的、带着倒刺的刀,狠狠刺入我早已冰封的记忆,然后,猛地向外一扯!
剧痛! 几乎将我溺毙的剧痛! 我整个人僵在原地,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心脏停跳。
林溪。 怎么会…… 怎么会是她?! 我颤抖着,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伸出手指,
点开了那个名字。 屏幕上,弹出了她的档案。 [系统提示]:灵魂档案:林溪。
功德清单:S+。轮回凭证已签发。 S+…… 我的手指悬停在屏幕上,
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S+级功德。 那是传说中的等级。意味着至善至纯,功德圆满。
可以……直入天人道。 ***裂的嘴唇蠕动着,发不出任何声音,
只能在内心一遍遍地对自己说。 “天人道……也好,
也好……” “你去了一个……我永远也去不了的地方。” “这很好。
” 这该死的、病态的自我安慰,像一剂麻药,强行抚平着我灵魂深处的巨大创伤。
我颤抖着,点开了她的“轮回凭证”。 目的地一栏,
赫然写着一行金色的、仿佛带着圣光的文字: 天人道-极乐净土专列。 我的眼眶,
有些发烫。 近百年来,第一次。 我为她感到高兴。 真的。
我相信了系统给予她的“善报”。 我以为,这是我们之间,最好的结局。 我错了。
错得离谱。 那不是通往天堂的门票。 而是一张……催命符。
2:空无一人的天堂地府地铁系统,最深处。 秘密的S级站台。
这里没有B4线的腥臊和恶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高级熏香的味道,闻起来,
像是传说中“功德”的味道。 站台由一种纯白玉石般的材料构成,光洁如镜,
倒映着穹顶柔和的光芒。 这是我第一次踏足这个传说之地。 利用稽查员的临时通行权限,
我绕过了三道验证关卡,来到了这里。 我只想…… 再“看”她一眼。
哪怕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 我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紧张,期待,
甚至带着一丝卑微的、朝圣般的虔...诚。 “嗡……” 一阵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
一辆通体流光溢彩、仿佛由光芒编织而成的列车,悄无声息地滑入了站台。 它太美了。
美得不像地府的产物。 车门,优雅地向两侧滑开。 柔和的、温暖的光晕,
从车厢内缓缓透出,仿佛里面就是永恒的极乐净土。 我屏住呼吸。
死死地盯着洞开的车门。 我准备好了。 准备好迎接我记忆中,
那张总是带着温柔笑意的、安详的脸。 然后。 我看到了。 车厢内…… 空无一人。
洁白的座椅,一尘不染。 柔和的光晕,冰冷刺骨。 我愣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怎么回事? 我来错时间了?还是……来错地方了? 不可能!
我猛地冲向站台一侧的控制面板,用我的权限卡,调出了系统日志。 屏幕上,
冰冷的绿色字符,清晰地显示着: S-01专列,三秒前,
已确认载入12位S+级灵魂,名单如下:……林溪…… 状态:运输中。 运输中?
我猛地回头,死死盯着那节空荡荡的车厢。 人呢?! 林溪呢?!
那12个功德圆满的灵魂,去哪了?! 我像疯了一样凑近车厢,鼻子疯狂地嗅着。
没有熏香的甜美。 只有一股…… 一股若有若无的,
像是檀香燃烧殆尽后留下的…… 焦糊味。 这个念头,像一道黑色的闪电,
瞬间劈开了我的理智! 一股寒意,从我的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逻辑,在这一刻,
彻底断裂! 我发疯似的打开内部通讯器,接通了调度中心。 “主任!
S-01专列发生异常!”我的声音,压抑不住地颤抖,“12位S+灵魂登车后全部消失!
车厢是空的!是空的!” 通讯器那头,沉默了足足三秒。 然后,
一个冰冷的、毫无波澜的声音,传了过来。 是调度主任。 “稽查员杜渊。” 他的声音,
像淬了毒的冰,“系统日志显示‘运输完成’。不要用你低级权限产生的感官幻觉,
来质疑‘伟大意志’的完美。” “现在,立刻离开S级站台。” “管好你自己的事。
” “嘟——” 通讯,被他单方面切断。 我瘫坐在冰冷的站台上,一夜未眠。 眼前,
是调度主任那张毫无表情的脸。 耳边,是通讯器里冰冷的忙音。 而我的鼻腔里,
自始至终,都萦绕着那股该死的……焦糊味。 绝望。 愤怒。
还有被一个巨大、无情的官僚系统,轻易碾压的无力感。 官方的渠道,被彻底堵死了。
真相,被一块名为“伟大意志”的黑布,死死地蒙住了。 天亮时,
我回到了自己的休息舱。 我眼中最后一点犹豫,彻底熄灭。 取而代之的,
是一片死寂的决然。 林溪,如果他们不给我答案。 那我就自己,去把它……挖出来!
我从储物柜的最深处,翻出了一根积满灰尘的、系统明令禁止的非法数据线。 然后,
我将我的“功德打卡机”,连接到了私人终端上。 屏幕上,亮起了绿色的代码流。
从这一刻起。 我不再是系统的螺丝钉。 而是,啃食这座钢铁巨兽的…… 蛀虫。
3 ……逃……地府地铁系统的维修通道,是这座钢铁迷宫的血管。 管道交错,
像巨兽的内脏,冰冷的凝结水,一滴一滴,砸在金属地面上。
“嗒……嗒……” 我没有携带任何照明设备。 黑暗,是我最好的伪装。
我那过目不忘的大脑里,清晰地浮现出过去99年,我所见过的每一张排班表。
我记得每一队巡逻傀儡的路线和时间。 我的社畜经验,我那被系统磨平了棱角的奴性,
在这一刻,竟成了我潜行的最大资本。 何其讽刺。 我避开了一队又一队麻木的傀儡,
像一个幽灵,潜入了“天人道”专列的整备车库。 S-01专列,就静静地停在那里。
通体流光溢彩,圣洁得像一个谎言。 我深吸一口气,
将那台被我改造过的“功德打卡机”,死死地贴在冰冷的车厢外壳上。
我启动了深度信息扫描程序。 打卡机的屏幕上,雪花点疯狂闪烁,无数混乱的数据流,
像呕吐物一样喷涌而出。 我在焦急地等待。 这是我唯一的希望。 时间,
一分一秒地过去。 就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 屏幕上,几个破碎的数据碎片,
像是溺水者最后的挣扎,顽强地……重组成了一个模糊的、反复闪烁的字。
那个字是: “……逃……” 我的瞳孔,瞬间放大! 逃? 谁在逃? 林溪吗?!
是她留下的信息?! 就在我大脑即将被这个发现撑爆的瞬间—— “啪!
” 整个车库的灯光,瞬间熄灭! 极致的黑暗。 死一样的寂静。 我的心脏,
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攫住! 来了! 我猛地回头。 在车库的阴影里,两个身影,
缓缓浮现。 它们没有五官。 身形轮廓模糊,仿佛是电视信号不好时的噪点。
它们的行动,悄无声息,连空气的流动都没有引起。 它们不是实体,不是灵魂,
更不是傀儡。 它们是…… 系统清理员。 由规则本身构成的,最纯粹的,执法程序!
它们的手中,握着由数据构成的光刃,散发着能抹除一切的危险气息。 肾上腺素,
瞬间飙升到了顶点! 我从未感受过如此致命的危机感! 一个清理员,
缓缓抬起了手中的光刃。 它的行动,本身就是一种宣告: 发现病毒,执行删除。
我脑中轰然一响! “不是灵魂……不是傀儡……” “是规则本身……来杀我了!
” 这他妈的,根本不是战斗! 这是程序层面的“查杀”! “跑!
” 我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字! 我转身就跑,冲进迷宫般的维修管道。 身后,
没有脚步声,没有风声,只有两道死亡的阴影,如影随形! 一道光刃,擦着我的头皮飞过,
将我面前的一根金属管道,无声无息地切成了两半!切口光滑如镜! 我心脏狂跳,
凭借对地形的熟悉,疯狂地穿梭。 一个转角! 我看到一个紧急维修口!
我用尽全身力气,用身体狠狠撞开了锈蚀的阀门,连滚带爬地滚了出去! “嗤——!
” 剧痛! 我的右臂,被光刃的边缘擦过! 半截袖子,连同下面的皮肤和血肉,
瞬间化为了漫天飞舞的、破碎的数据流,然后,归于虚无! 我重重地摔在地上,
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劫后余生。 我低头看向我的手。 那台“功德打卡机”,
我唯一的希望,屏幕已经碎裂,外壳焦黑一片。 在刚才的翻滚和撞击中,它被彻底损毁了。
唯一的线索。 唯一的工具。 都没了。 我躺在冰冷的地面上,
感受着右臂数据流失带来的剧痛,和一种……更深的绝望。 第一次挣扎。 以惨败告终。
我被推入了,真正的,孤立无援的境地。4: 地狱的回响休息舱,凌晨。 右臂的伤口,
像一个黑洞,不断吞噬着构成我身体的数据,剧痛让我无法入睡。 我强撑着,
拆解着那台已经报废的打卡机。 我不甘心。 我不信,什么线索都没留下。
就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 在主板一处被烧熔的角落,我看到了。
一枚…… 不属于打卡机的,闪烁着微弱暗光的,比米粒还小的……微型数据碎片。
是“清理员”的光刃留下的残骸! 我瞳孔一缩,像在无尽的灰烬中,
看到了一颗黑色的钻石。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我脑海中,开始生根,发芽。 我的记忆,
开始飞速闪回。 在我那台过目不忘的“人肉服务器”里,浮现出了一份多年前,
我亲手处理过的灵魂档案。 代号:“零”。 生前,是蓝星最顶级的黑客。
罪名:试图破解轮回系统核心代码,窥探“伟大意志”的秘密。
判决:投入“无间地狱道”,永世受苦,不得超生。
我看着手中那枚来自“清理员”的数据碎片,脸上,浮现出一种混合着自嘲和决绝的,
癫狂的表情。 用系统的矛,去攻系统的盾? 不。 我要找一个,能把这根矛,
变成撬动整个系统杠杆的人! 或者说,鬼! 我打开私人终端,
手指在键盘上化作了一道道残影。 我太熟悉这个系统了。 熟悉它的每一个流程,
每一个漏洞,每一个可以钻的空子。 耗费了整整三个小时。 我利用权限漏洞,
和对公文流转流程的精确模仿,为自己,伪造了一份绝密的押送令。
事由:押送高危灵魂‘零’,前往‘格式塔’实验室,进行系统兼容性压力测试。
签发人:调度主任伪造签名 每敲下一个代码,都是在赌命。
当这份伪造的押送令,带着以假乱真的系统加密水印,生成在我面前时,我知道。
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我拿着押送令,走向了地府最深处,
那部通往“地狱道”的专用电梯。 电梯急速下降。 周围的温度,骤然降低到了冰点。
空气中,开始出现凄厉的尖啸,和浓重到化不开的怨念气息,它们像一只只冰冷的手,
试图穿透我的身体,撕裂我的灵魂。 “嗡嗡嗡——” 电梯内,响起了刺耳的警示音。
警告:您正进入高业力污染区,请确保精神防护稳定。 我看着电梯外,
那些飞速掠过的、扭曲的、痛苦的魂影,我的手,死死地攥成了拳头。 我的内心,
在对自己咆哮。 “林溪。” “如果天堂是谎言……” “那我就去地狱里,
为你找一个答案!” “叮——” 电梯门,开了。 一股硫磺和焦尸混合的热风,
扑面而来。 黑色的站台,由不知名的骸骨堆砌而成。 轨道之间,流淌的不是铁水,
而是翻滚的、冒着泡的岩浆。 一辆由生锈的金属和破碎的骸骨拼凑而成的列车,
正静静地停靠着。 车厢里,挤满了无数形态扭曲、被刻满符文的业力锁链捆绑的重罪灵魂。
哀嚎,诅咒,咆哮。 这里,就是地府的另一极。 与“天人道”那虚假的洁白,
形成了最鲜明、最残忍的对比。 我强忍着灵魂深处传来的巨大不适感,一步,踏上了站台。
我的目标,只有一个。 找到“零”。5: 魔鬼的交易“地狱道”的车厢,比我想象的,
还要拥挤和混乱。 我出示了那份伪造的押送令。
两个负责看守的、身材高大的牛头马面傀儡,用它们空洞的眼窝扫了一眼文件,
便机械地让开了路。 它们的大脑,无法分辨这种级别的伪造。 我踏入车厢。 脚下,
是粘稠的、由怨念凝结成的黑色液体。 耳边,是震耳欲聋的哀嚎与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