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扬州雨雾与故纸余音

纤毫弈 陈留香 2025-08-22 17:2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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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砚殊抵达扬州府时,恰逢一场缠绵的秋雨。

知闻司在江南的分理处藏在府衙西侧的旧书局里,门前的"知微堂"匾额被雨水洗得发白。

分理处的老文书姓陈,见了她递来的勘合,浑浊的眼睛亮了亮:"沈文书可是从京城来?

上个月刚收到司里的信,说有位新补的文书要来巡查江南档案。

""只是例行核查天启十七年的漕运账册。

"沈砚殊接过陈文书递来的热茶,指尖触到杯壁的凉意,"听说扬州府去年丢过一批银匠备案册?

"陈文书往门外看了看,压低声音:"可不是嘛。

说是被耗子啃了,可谁不知道,那阵子漕运总督刚来过扬州。

"他忽然凑近,"沈文书,您是为周瑞的事来的吧?

"沈砚殊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周瑞?

""就是前阵子告病还乡的漕运押运官。

"陈文书的声音压得更低,"他回扬州后就进了聚银楼当账房,可谁不知道聚银楼的东家是漕运总督的远房侄子?

"原来谢舟说的"聚银楼"竟是漕运系的产业。

沈砚殊端起茶杯抿了口,茶味带着点涩,像极了知闻司那些被篡改的账册:"我想看看扬州府近半年的银铺名录,尤其是带李字的。

"陈文书很快抱来一摞厚厚的簿子,最上面的册子边角磨损严重,封皮写着"扬州银铺总录"。

沈砚殊逐页翻阅,目光在"李记银铺"的条目上停住——这家银铺开在漕运码头附近,天启十七年三月开张,八月就关了门,店主姓名一栏写着"李默",却没有官府备案的印鉴。

"这家银铺......""别提了。

"陈文书撇撇嘴,"开了没半年就卷铺盖走人,听说欠了不少债。

可怪就怪在,关门那天,聚银楼的掌柜亲自去送的行。

"沈砚殊将"李默"的名字记在纸上,笔尖划过纸面,忽然想起京城备案册上被撕去的那页——若这个"李默"就是扬州府账册上的"李记"银匠,那他必然与周瑞脱不了干系。

雨势渐小时,沈砚殊披着蓑衣往漕运码头去。

聚银楼就坐落在码头东侧的石板街上,朱漆大门紧闭,门环上的铜锈在雨雾中泛着青绿色。

她绕到后门,见两个伙计正往马车上搬木箱,箱角露出半枚缠枝莲纹的银锭——那纹样与苏州府"李记"的备案印记一模一样。

"这些银锭要运去哪里?

"沈砚殊装作路过的客商,指尖在袖中攥紧了那枚从京城带来的银匠残印。

伙计警惕地看了她一眼:"客官莫问闲事。

"说罢匆匆赶着马车往城西去了。

沈砚殊悄悄跟在后面。

马车穿过雨雾弥漫的街巷,最终停在一座青砖大宅前,门楣上挂着"周府"的匾额。

一个身着锦袍的中年男子站在门口,正是账册上记录的押运官周瑞——他哪里像告病还乡,面色红润得很,腰间还挂着块成色极好的羊脂玉佩。

周瑞接过伙计递来的木箱,转身要进门时,忽然瞥见街角的沈砚殊,眼神骤然变得锐利:"你是谁?

"沈砚殊福了福身:"小女子从苏州来,想找李默掌柜,听说他曾在府上做事?

"周瑞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什么李默张默,我不认识。

"说罢"砰"地关上了大门。

沈砚殊站在雨雾中,望着紧闭的朱门,忽然明白谢舟为何要把周瑞的下落告诉她——这个人根本不是"告病还乡",而是被安置在扬州看管那些见不得光的银锭。

回到知微堂时,陈文书正对着一摞发霉的卷宗发愁:"沈文书,您要的天启十七年漕运账册找着了,就是......"他指了指卷宗上的霉斑,"去年梅雨季节漏了雨,好多页都粘在一起了。

"沈砚殊小心地翻开卷宗,潮湿的纸页散发出霉味。

其中一页记录着三月漕银解缴的明细,在"熔铸匠人"一栏,有个被雨水晕染的墨点,仔细辨认,能看出是"李"字的残迹。

而在页脚的空白处,有人用极细的笔写了行小字:"火耗三两七钱,另记"。

这行字的笔迹,与她父亲手稿上的批注惊人地相似。

沈砚殊的心脏猛地一跳。

父亲当年在扬州编修地方志,难道也曾接触过漕运账册?

她想起父亲临终前攥着的那卷手稿,最后几页被水渍泡得模糊,现在想来,或许不是普通的水渍,而是扬州的梅雨。

"陈文书,"她忽然抬头,"天启十七年春天,有没有一位姓沈的编书先生来过分理处?

"陈文书想了半天,拍了下大腿:"您说的是沈敬之先生吧?

那位老先生可认真了,天天来查地方志的旧档,尤其是漕运码头的沿革。

有一次还问我,能不能看看漕运账册,说是编书要用到......""您给他看了吗?

""哪敢啊。

"陈文书苦笑,"漕运账册属于密档,再说那阵子周瑞正好在扬州押运漕银,特意打过招呼,不让外人碰账册。

"原来父亲当年就想查漕运的问题。

沈砚殊捏着那页发霉的账册,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父亲的死,难道真的与这些被篡改的数字有关?

傍晚时分,雨终于停了。

沈砚殊披着蓑衣往聚银楼去,刚走到街角,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雨雾中——谢舟穿着件月白长衫,手里把玩着枚玉佩,正是江氏商盟的信物。

"沈文书查得如何?

"他的声音带着笑意,仿佛早就料到她会来。

"谢老板倒是消息灵通。

"沈砚殊看着他腰间的玉佩,忽然明白聚银楼门口的伙计为何对她那般警惕——江氏商盟与漕运系本就不对付。

"周瑞今晚要往城外运一批银锭。

"谢舟往聚银楼的方向瞥了眼,"说是要送去南京府的银库,可按例,这个月的漕银要等到下月才解缴。

"沈砚殊心头一动:"您想怎么做?

""我不想做什么。

"谢舟将一枚小小的铜哨塞到她手里,"只是觉得,有些账总该算清楚。

"他转身走进雨雾,长衫的下摆扫过青石板,带起一串细碎的水花。

沈砚殊握着那枚铜哨,冰凉的金属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到心底。

谢舟分明是想借她的手查漕运,可他为何要帮她?

是想扳倒漕运总督,还是另有所图?

三更时分,聚银楼后门果然驶出一辆马车。

沈砚殊吹了声铜哨,很快就有两个黑衣人影从巷口闪出——是谢舟的人。

"往城西去了,跟着就行,别惊动他们。

"沈砚殊低声道。

马车出了扬州城,往江边的方向去。

江面上停泊着一艘巨大的漕船,船头插着"江安号"的旗帜——竟是江氏商盟的船。

沈砚殊躲在芦苇丛里,看着周瑞指挥伙计将银箱搬上船。

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船舱里走出来,竟是聚银楼的掌柜,他手里拿着本账册,正与周瑞低声说着什么。

"......这批银锭按老规矩熔了,掺三成铅,印记用苏州李茂的。

"周瑞的声音顺着江风飘过来,"赵首辅那边催得紧,下个月必须送到京城。

"赵首辅?

赵渊?

沈砚殊的心脏狂跳起来。

原来这些被克扣的官银最终是送往京城,送到内阁首辅手里!

她正想再靠近些,忽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谢舟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手里拿着张纸:"这是从李默旧居找到的,您看看。

"纸上是张银匠印记的拓片,与扬州府账册上的"李记"一模一样。

而在拓片的角落,有人用朱砂画了个小小的"渊"字。

"现在信了?

"谢舟的声音在雨雾中显得格外清晰,"漕运总督不过是赵渊的敛财工具,而那个李默,早就被灭口了。

"沈砚殊望着江面上的"江安号",忽然明白谢舟为何要让漕船挂江氏的旗帜——他是想把这批私银的账,算在江氏商盟头上。

这个男人的心机,远比她想象的更深。

"我要回扬州府。

"她转身往回走,"知闻司的卷宗里,一定还有更多线索。

"谢舟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雨雾中,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他从袖中取出另一张拓片,上面的印记与沈砚殊手里的一模一样,只是角落的朱砂字不是"渊",而是"曜"。

三皇子萧景曜。

这场漕运的浑水,可比沈砚殊看到的深多了。

他倒要看看,这位知闻司的小文书,能在这漩涡里游出多远。

沈砚殊回到知微堂时,天己微亮。

她将那张拓片与父亲的手稿残页放在一起,忽然发现手稿边缘有个模糊的印记,与拓片上的"李记"纹样隐隐相合。

原来父亲当年不仅查过地方志,还接触过这些被克扣的官银。

他的死,绝非意外。

雨又开始下了,敲得窗棂噼啪作响。

沈砚殊铺开纸笔,将所有线索一一列出:扬州的假银匠、周瑞的私银、赵渊的牵扯、谢舟的算计......这些看似孤立的点,在她脑中渐渐连成一张网。

而网的中心,似乎还藏着更隐秘的东西——比如谢舟拓片上的"曜"字,比如父亲手稿上那些被雨水泡烂的字迹。

她忽然想起陈文书说的话,父亲当年曾想查漕运账册却被拒绝。

或许,父亲留下的不只是手稿,还有更重要的证据,藏在那些被遗忘的故纸堆里。

沈砚殊站起身,走到堆放旧档的书架前。

知微堂的档案柜从地面一首顶到房梁,里面堆满了江南各州的地方志、漕运记录、银铺账册......父亲当年查阅的档案,一定还在这里。

雨雾从窗缝里渗进来,在档案柜上凝结成水珠。

沈砚殊的指尖划过冰冷的柜面,忽然明白,这场扬州的雨,不仅洗亮了"知微堂"的匾额,也即将冲刷出那些被掩埋的真相。

而她要做的,就是在这无边的雨雾中,找到那把能解开所有谜团的钥匙。

哪怕这把钥匙,握在像谢舟这样深不可测的人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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