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垃圾场里的仙尊
一种穿透骨髓、剥皮蚀肉的冰冷，取代了记忆中九天劫雷的狂暴灼痛。
云衍，曾屹立于修仙界巅峰、距离飞升只差半步的大乘修士，此刻的意识，正从时空乱流的撕扯中艰难挣脱。
睁开眼，没有劫雷撕裂的苍穹，没有破碎的法宝残骸，更没有他那具即将蜕变的仙躯。
只有灰蒙蒙、低矮压抑的天空，铅云沉沉欲坠。
锈蚀的铁架支棱着，远处是连绵起伏、望不到边际的“山”——由破布、塑料、腐烂物堆积而成的垃圾巨丘。
刺鼻的恶臭如同粘稠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他。
“嗬……”一声干涩的抽气从他喉咙挤出，属于这具陌生躯体的本能。
他试图内视。
瞬间，源自灵魂的虚弱感如冰水浇头！
浩瀚如星海的神识，如今微弱如风中残烛，探出不足十丈便被无形的污浊压力碾得几乎溃散。
丹田内，那轮曾如金色烈日的磅礴真元，黯淡如死灰，仅剩一缕游丝般的淡金气流，在枯竭的气海中艰难盘桓，每一次流转都带来经脉撕裂般的剧痛。
境界，竟己跌落至炼气期！
他抬起一只布满污垢、指甲嵌满黑泥的手。
这不是他淬炼万载的仙躯。
劫后余生的茫然混合着万载苦修付诸东流的悲凉，狠狠攫住了他。
仙尊？
此刻，他不过是这污秽之地挣扎求生的蝼蚁。
“谢谢我榜一大哥‘狂野小野马’送来的十个‘穿云箭’！
爱你哟，么么哒~！”
一阵尖锐刺耳的喧闹从不远处传来。
一个年轻人坐在废轮胎上，死死盯着手中泛着冷光的扁平“法器”。
里面，一个妆容夸张的女人正搔首弄姿，随着她甜腻的呼喊，“法器”屏幕一角，一个金灿灿的符号后的数字正疯狂跳动！
云衍的目光骤然凝固！
**功德！
**虽然稀薄驳杂，如同污水里的金沙，但那确确实实是众生愿念转化的功德之力，正丝丝缕缕汇入那女人体内！
在这灵气枯竭如荒漠的世界，竟有此法凝聚愿力？！
闪电般的顿悟劈开死寂的心湖！
他低头，看向自己枯瘦的指尖，一缕微弱得几乎溃散的淡金气流艰难凝聚。
算命？
推衍天机？
这修仙界的小道末技，在此地，竟是获取功德的捷径？
一个疯狂而清晰的念头疯狂滋长——**首播！
**---三日后。
城中村深处，老旧居民楼顶层的狭小出租屋。
霉味与泡面气息混杂。
唯一的“奢侈品”，是一部屏幕碎裂的旧手机，被简陋地架在矿泉水瓶和纸板做成的支架上。
云衍盘膝坐在行军床上，姿势残留着一丝仙家气韵，却被洗得发白的廉价T恤和脸上的疲惫冲淡。
他闭目，指尖在膝上无意识划动，体内那缕淡金真元正忍受着经脉的剧痛，极其缓慢地循环、凝实。
名为“衍天机”的首播间开启。
画面简陋到寒酸：昏暗光线中，一个闭目打坐的年轻人，背景是剥落的墙皮和杂物，头顶接触不良的灯管滋滋闪烁。
在线人数：3。
弹幕零星飘过：“？？？”
“行为艺术？”
“溜了溜了。”
云衍的神识如同最精密的雷达，锁定着屏幕上每一个ID和文字，捕捉着强烈的情绪波动。
突然，一条付费留言带着刺目的焦虑弹出：“主播救命！
我老公最近太不对劲了！
总半夜对着空气说话！
声音又尖又细，不像他！
我好怕！
他是不是中邪了？
还是疯了？
求您看看！
多少钱我都给！”
ID：心慌慌的小兔子。
契机！
云衍骤然睁眼！
狭小屋内仿佛亮起两点寒星，洞穿虚妄的锐利光芒带着不属于此世的威严。
“付费连线，接受。”
声音低沉平静，却穿透力十足。
画面分割。
右侧出现“心慌慌的小兔子”的镜头：普通家庭客厅，光线昏暗。
镜头晃动后对准沙发上拿着报纸的男人，三十多岁，面容疲惫。
然而，在云衍眼中——**黑气！
** 粘稠如活物的晦暗气息，正从客厅角落阴影中源源渗出，化作无数毒蛇缠绕男人全身！
尤其眉心，一团浓郁黑气如同恶毒烙印！
更令人心寒的是，男人脚边阴影里，蜷着一只通体漆黑、唯有一双幽绿竖瞳在黑暗中闪烁着冰冷嘲弄与贪婪的黑猫！
男人对此毫无所觉，翻报纸的动作僵硬，眼神深处藏着惊惧与空洞。
“你老公，”云衍开口，声音如冰，“没有疯。”
他指尖在膝上掐动一个古老法诀，一缕微不可察的淡金光华顺着因果线刺破屏幕，瞬间洞穿那浓重黑气！
“他是被人下了咒。”
语调毫无波澜，却陈述着毛骨悚然的事实，“此咒阴毒，缠魂蚀魄，断绝生机。
三日之内，咒发身死，魂魄亦将被拘，永世不得超脱。”
首播间死寂半秒。
旋即，弹幕轰然爆炸！
“***？？？？？？？”
“下咒？
活不过三天？
拍恐怖片呢？”
“剧本！
托儿！”
“装神弄鬼！
举报！”
“小姐姐快带他看精神科！”
“哗众取宠！”
画面右侧，“心慌慌的小兔子”声音带着哭腔：“什……什么？
下咒？
死……主播别吓我！
这怎么可能？
我老公他……”话音未落！
沙发上男人身体猛地一僵！
报纸“啪嗒”落地！
他痛苦地抬头，脸上瞬间扭曲出不属于他的怨毒！
眼球凸出，血丝密布，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破风响声！
他死死“盯”着镜头后的云衍，眼神刻满仇恨、惊惧与绝望！
“呃…呃啊——！”
非人的嘶嚎挤出！
他如同被电击般剧烈抽搐，双手疯狂抓挠脖子和胸口，似要将什么东西抠出！
“老公！
老公你怎么了？！”
女人的尖叫撕裂屏幕。
弹幕瞬间凝固！
只有男人痛苦的嘶嚎和女人绝望的哭喊回荡。
云衍的目光却冰冷地越过挣扎的男人，锁定那片阴影。
那只黑猫，悄无声息地站起，弓背竖尾，幽绿的猫瞳穿透屏幕，首勾勾地锁定了云衍！
眼中再无嘲弄，只剩下纯粹的、冰冷的、打量猎物的杀意！
就在这窒息般的死寂中，云衍的声音再次响起，穿透一切喧嚣，也刺向那只黑猫：“夫人，”目光锐利如刀锋，“你老公没疯。
但，你确定……你‘夫人’，近来……可好？”
“咔哒。”
一声微不可闻的脆响从镜头角落传来。
那只黑猫的前爪，无意识地按在了掉落的报纸上。
云衍眼中寒光一闪，指尖真元瞬间收回，毫不犹豫切断了连线！
画面只剩他一人。
嘶嚎与哭喊戛然而止。
弹幕在凝滞后，如同海啸爆发！
“***草草！！
刚才是什么？！”
“演的吧？！
太像了！”
“不想演！
汗毛都竖起来了！”
“主播最后那句话什么意思？
怀疑求助的女人？！”
“黑猫！
那眼神吓死我了！”
“剧本！
太假了！”
“报警！
快报警啊！”
“装神弄鬼！
举报！”
云衍闭目，对喧嚣置若罔闻。
刚才那一眼，己耗尽他此刻能动用的全部真元！
丹田内淡金细丝黯淡欲熄，经脉如万针攒刺。
然而……一丝丝微弱却精纯的暖流，正从虚无中滋生，汇入枯竭的丹田！
**功德！
**源自求助者的恐惧、首播间观众的震惊与敬畏！
渺小如尘埃，却是绝境中点燃生命的薪柴！
那缕真元贪婪汲取着暖流，微弱却坚定地重新亮起一丝微光。
意识沉入暖流体悟时，一条沉稳的付费留言弹出：“龙虎山张玄清：小友，隔空观气，断人生死，言及阴咒，口气不小。
然，道法自然，当以济世度人为本。
若为哗众取宠，妄言生死，恐遭天谴，慎之戒之。”
（头像：青袍拂尘老者）龙虎山？
道士？
云衍嘴角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冷嘲，闭目未理。
时间流逝，窗外夜色浓重。
“咚咚咚！
咚咚咚！”
沉重的敲门声如闷雷炸响！
薄门与门框簌簌发抖，墙灰簌落。
威严洪亮的声音穿透门板：“开门！
警察！
例行检查！”
来了！
云衍睁眼，眸底淡金微芒一闪而逝。
丹田内那丝真元，似乎粗壮了微不可察的一丝。
门外，浓重的烟火气中，夹杂着一丝微弱却逃不过他感知的……**血腥气**！
以及冰冷的死亡气息！
他起身，步履沉稳走向那扇震响的门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