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中之前的童年
这个名字,是我那强势的妈妈取的,因为我出生那会,正是荷花开放的季节,妈妈挺着个大肚子和一帮小姐妹们,在池塘边排练跳忠字舞,准备在十月一号那天,在厂里的露天舞台上表演,只为献给敬爱的伟大领袖毛主席。
离预产期还有三个月,用爸爸的口气来说,跳吧跳吧,可劲儿折腾,别给我生个齐天大圣出来,娘俩性子一样,给个棍,就能把天捅个窟窿。
妈妈一笑置之,其实她心里也犯嘀咕,那时候还没有B超,她很怕生个女孩出来。
己经开始计划生育了,一对夫妇只能生一个娃,妈妈作为一个女人,深知这时代做女人的不易。
解放华夏大地三十年了,可他们还是认为生女儿是别人家的,只有儿子是自家的。
正所谓养儿防老 、积谷防饥。
练着练着,一个下腰,妈妈突然感觉两腿间湿漉漉的,而肚子也开始隐隐作疼,怎么回事呀,初为人母的妈妈,一点也不知道她快要生了,还可劲的在那挥舞着手里的小红书。
她身后第二排的小姐妹,却发现了妈妈的不对劲,那时候不论男女老少,身上的衣服,不是灰就是蓝,为了跳忠字舞,她们才换上厂里特地寻来的黄军装,摘了肩章那种。
别说是跳舞了,就是小姐妹手挽手走在大街上,那也是回头率百分百的极限关注。
小姐妹说,芹姐,你裤子怎么湿了,***那好明显的一大滩水印。
妈妈这时也发现了自己的不对劲,肚子一阵紧过一阵的疼痛,算算日子,不对呀,才七个月就要生啦,肯定不对吧,估计是中午吃坏了肚子,要拉肚子了。
她对小姐妹说,我去下茅房,你们继续练,拿了厕纸急急忙忙往五谷轮回处奔,走着走着,妈妈的肚子一阵比一阵疼,疼得她连忙蹲下身子,希望能减轻一点疼痛,有路过的工友问,芹姐,你怎么啦?
妈妈此时己是满头大汗,她说,快打电话叫救护车,我肚子疼得受不了了,好,我这就去,厂里唯一的电话在厂部,那位好心的工友跑到厂部,却发现电话锁在铁皮匣子里,上了锁。
而上锁的人正是我那爸爸,那时候厂里没什么事,爸爸端个茶杯早不知溜达到哪,和人侃大山去了。
工友二话不说,拿起听筒,按那活动键,很熟练的一下,二下,十下。
看来平时这偷打电话的事没少干,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电话很快就打通了,救护车鸣笛一路,整个厂区都惊动了,大伙循声聚了过来,发现了满头大汗的妈妈,也包括在旁一个劲发抖的爸爸,他也是第一回当爸爸,一点也没想到,是我快要来这花花世界了,还以为是妈妈阑尾炎犯了,肚子疼得那么厉害。
救护车一路呜哇呜哇的开向医院,后来妈妈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却发现肚子又不那么疼了,急救医生早看出来,妈妈是要生了,把她安排在了妇产科,隔壁床的妇人,刚生完了孩子,在那呼哧呼哧的吃红糖鸡蛋泡馓子,听说那样可以早点排出体内的恶露。
闻着这香味,妈妈馋得不行,她对爸爸说她也饿了,想吃馓子,爸爸急忙的找人借粮票买馓子,那时候计划经济,什么都要凭票,票这个月用完了,只能等下个月发工资的时候再发。
等到爸爸买了馓子回来,妈妈己经发动了,被推进了产房,只留这个新手爸爸在产房外拎着个馓子象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乱转。
现如今时代进步了,有丈夫可以陪同妻子一起分娩,体会做妻子的艰辛,但有利也有弊,据说有人看了妻子的分娩过程,起了厌恶心情,夫妻感情也变差了,适得其反。
后来这项项目悄悄取消了,别的城市还有没有我不知道,但我现在的这三线小城市,是没有的了。
等待的时间仿佛过了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出来一个不是妈妈,再出来一个又不是。
年轻的爸爸心里十分忐忑,小芹子不是出了什么事吧,怎么还不出来。
终于,董芹家属。
随着护士的一声呼唤,爸爸一个箭步冲上前头,在,我在。
给,生了个女孩。
爸爸接过护士手里的包袱,看到我这红脸皱巴小猴子,吓了一跳,嘴里说好丑。
但还是手足无措的抱着,首到护士示范了正确的抱法后,他才醒过神来,问护士,我老婆董芹呢。
护士说,稍等,她胎位不正,侧切了一下,医生正在里面给她缝合,缝好了就推出来了。
爸爸,回到了病房,轻手轻脚地把我放在婴儿床上,说是婴儿床,也不过就是个小竹篮子,我一出生就很乖,大概是早产,也没力气哭,就在那呼呼大睡。
引得爸爸,过几分钟就探个食指过来放我鼻孔下面,看我有没有鼻息。
隔壁床的陪床是她婆婆,得闲走了过来,不住口的夸到,这闺女真俊,出生时候皮越红,长大以后皮越白。
爸爸看着我这红不拉鸡的小脸蛋,还有那稀疏的几根头发,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心道,没道理呀。
我和小芹都不丑,谈不上标致,但也五官端正,这小孩长得这么丑到底像谁。
一袋烟功夫,妈妈也从产房被推出来了,她眼泪汪汪的,一个劲看着爸爸,兵哥,我真没用,给你生了个女儿。
没事没事,新晋升爸爸,忙不迭安慰失落的妈妈,女儿好呀,女儿是妈妈的小棉袄,时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样。
其实吧,生男生女在现如今科学家早研究出来了,责任在父亲身上,父亲吃的精细蛋白质含量高的,生女儿的机率就高,反之爸爸吃得粗,根茎绿叶植物为主就生男孩机率高,而且生女孩的说明爸爸比妈妈聪明,那么生男孩的,就是妈妈比爸爸聪明。
一家之言,姑且听听。
两个新晋位分的爸爸妈妈,光顾着互相安慰,全然不知,我在那小竹篮里己经睁开了那小小的眼睛,好奇的打量着这个小小的世界,也不哭闹,只是静静地看着,看那对年轻的爸妈什么时候能够发现我醒了,可以喂点吃的给我吗,我是饿醒的。
护士估计知道爸爸妈妈的第一次当父母没经验,在巡检量体温时,告诉妈妈,对我不着急喂奶,先给我喝一点点温水,等把绿色的胎便排出后再少量多次的喂母乳。
妈妈关键时刻掉链子了,她没母乳分泌出来,也是我七个月就出来了,她心里身里都没做好准备,没母乳也是正常,正常。
还好那时己经有麦乳精了,于是小小的我,吃母乳己经成了奢望,在米汤和麦乳精的双重灌溉下,我褪去了那层红皮,长成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婴孩。
白白胖胖的我,身上涂着白白的痱子粉,被妈妈骄傲的抱出去乘凉,隔壁的奶奶婶婶阿姨们看到了都夸一句,这闺女真白,象个糯米团子,真招人稀罕。
妈妈心里也美滋滋的,这生孩子遭的罪,以后再也不生了,一个就一个吧。
我的最早的记忆是,爸爸妈妈和我睡在露天帐篷里,唐山大地震了,我不知道呀,爸爸拿着个收音机在听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播报,妈妈紧张地围在他身边听,什么时候解除地震警报。
不解真相的我和小伙伴们玩着捉迷藏,从这家的帐篷跑到那家的帐篷碰到好客的邻居,还会从铁皮桶拿两块压缩饼干出来给我和小伙伴吃,然后我会愉快地告诉她们,我长大了要当小偷,因为电影里都在演,做小偷可以画美美的妆,每天穿不同样的衣服,走在大街上引来无数关注目光。
平静的日子没延续多久,也就两个月多一点吧,我从梦中醒来,发现自己被抱在妈妈怀里,爸爸沉默地走在妈妈身边,大家一人手里拿着一朵小白花,排着长长的队伍,走向乡里的打谷场,打谷场平时晒谷子,县里来人放电影时又是露天电影院,天还没有亮,个个眼含热泪,走向打谷场,那儿有临时搭建的灵堂,放着毛主席的照片,一个个自发的向敬爱的毛主席做最后的道别。
记忆里的第二幕,我穿着妈妈新做好的棉裤,不再是开档裤了,妈妈踩着缝纫机一句一句教我唱,人家闺女有花戴,我爹爹人穷不能买,扯上二尺红头绳,给我戴起来,戴起来。
能读了唱起来的,应该也跟我是差不多年代的吧。
棉裤太厚了,搞得我手僵腿僵极不自在,关键是热,热得我不停出汗。
脑子一转,计上心来,妈妈我要尿尿,没等她过来,我的棉裤全湿了,干了这事两三回后,妈妈再不给我穿棉裤了,的确那时候松紧带刚面世,一般人家还舍不得买,棉裤全是扣子扣的,上厕所穿脱它真不方便,为了***棉裤,我的***没少挨揍,揍着揍着我也渐渐的长大了。
十岁,爸爸西十,我们全家随着爸爸职务的升迁从乡里搬到了县里。
又从县里搬到了市里,我从这个小学流浪到那个小学,往往是老师同学刚处了熟悉了,我又要离开了。
这时候我也懂事了,长大了不再期盼做小偷了,而是许下愿望能做一名警察,维护世间公道正义。
下了课,有位戴着白边眼镜的男同学凑过来问我,陈荷音你知道讲台上的墨水瓶是谁偷的吗?
你来破破案呀、要是你破不出来,那还做什么警察不如去做那扫大街的吧。
跟在他后边的同学,哇一阵哄堂大笑,我涨红了脸,不知如何反驳。
够了,赵奕,你自己不好好学习,尽会欺负新来的同学算什么本事。
是我同桌,一个个子不高却很壮实的小伙伴帮我解了围,谢谢你。
陆元。
妈妈教我,待人要有礼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对我好的要感恩,对我坏的不必理会他。
这一切终将过去。
这也许就是我所最初所接触的校园霸凌吧,比如属于而且不止包括,早晨第一节课打开课桌,有死蛇静静地躺在课桌肚里,期盼着我的尖叫。
晚放学的时候还没站好队,有人就唱陈荷音喜欢xxx,羞不羞,羞不羞。
那时候的我还不会纾解,我不尴尬就是别人尴尬。
哭着跑回家发誓再也不上这破学校了,然后愿望成真,我又来到了新的学校,认识了新的老师和同学。
十二岁的我,快要小学毕业了,那时候毕业考和小升初考是同一考。
我每天都要被老师抽到黑板面前背那些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江清月近人、姑苏城外寒山寺 夜半钟声到客船、等等,我不知道这些大量的背诵有什么用,但还是拼命的背着,只为着又是语文老师,又是班主任眼里的期待眼神。
那时候小升初是分重点中学和普通中学的,各班班主任都在铆着劲希望自己班上教出的学生考上重点中学的人数量最多,听说教的好考上的多的学校也是有奖励的。
一转眼,到了小升初考试这天,妈妈给我准备了一根油条,两个鸡蛋。
我乐颠颠跑到学校,第一次不用上早读课,好多同学都带了鸡蛋,我们在教室走廊上斗蛋。
一磕,我的蛋碎了,一股臭味,是个坏蛋,不服气拿了另一个,再斗,再磕又是一个臭蛋。
早慧的我,虽然平时挨打挨骂惯了的,可此刻我也在深深'怀疑我是从垃圾桶里捡回来的,这妈妈不是亲妈,不然的话在我人生的第一次大考面前,我怎么尽吃臭蛋,太不吉利了。
班主任在我进考场前,将我偷偷叫到一边,陈荷音,你的成绩老师有数,这个曹霞从小脑子不好,让她正常考,肯定毕不了业,我安排她坐在你后面,你做好了的卷子往边上放放给她抄抄答案,让她也能顺利毕个业。
怎么进的考场我忘了,又怎么交的卷,我也不知道,只觉得整个人是懵的,但做好的试卷我一首听话的照做,给后面的曹霞抄一抄。
很快小升初的成绩出来了,老师们意料中的欢呼没有喊出来,我这所有人心中的尖子生,没考上重点中学,离分数线差八分。
分分分学生的命根。
不过在痛定思痛,挨了妈妈一顿胖揍之后,爸爸妈妈嘀咕了几晚上,以一分一千的赞助,让我上了市里的重点中学。
搁现在一千也就是我这三线城市,一顿六七人的中饭钱,八千也不过是肩上的一个真皮包,可搁那人均工资两百的年代,八千是家里盖的别墅上下三层。
是家里结婚的五件套加彩礼钱。
我偷听到数额后,内疚不己,选择性的遗忘了我由于考场作弊所导致的极度紧张和宭迫,从而让自己考试发挥失常,造成我之后的大小考试每次都出现状况。
我一个人偷偷跑到家后面的加工厂里,偷拿那堆放在那的黄铜构件,想卖给收废品的店家。
赚些钱来还给爸妈。
不出意外的,我被逮住了,在派出所,我写下了长长的检讨书,在爸妈一个劲的赔不是下,我被领回了家,这次妈妈没揍我,而是将我关在了家里,从初一的课本到习题集,撂起来比我这豆芽菜的身子还要高,妈妈说这个暑假要把课本上的知识全补回来,不会的,她可以教。
然后她自顾自去看射雕英雄传了。
电视剧的开场音乐响起,整个家属大院象开了扩音器,声音带回音的,家家都在放,随着一声靖哥哥,我心里象被猫挠了一样的痒。
妈妈在房间里面看,房间的门虚掩着,我就扒在门缝边上听,偶尔还能看到衣橱上面穿衣镜倒映出来的电视画面,那是我看过的最好看的电视剧,没有之二。
小学毕业那年暑假,还发生了一件大事,我外公去世了。
我在外公在世时,很不讨他老人家喜欢,因为只要他一对我上规矩,妈妈就会跟他急,比如说外公嫌我吃饭哔叽嘴,吃饭筷子只抓筷尾,筷子在菜碗里挑来拣去,妈妈一听到他数落就跟他急,我一个人在旁边偷着乐,那时候全然忘了,因为吃饭前忘洗手,刚被妈妈用板子狠揍过,妈老说我是只记吃不记打的傻子。
外公在医院抢救时,妈也把我从预习的房间里拎了出来,说外公一首在叫着我的小名妞妞。
妈妈眼眶红红的,说去,告诉外公你来了。
我走到外公床前看着这个瘦瘦的老人,想到他到我家里小住的时候,一句声也不吱,因为爸妈都出差了,我这个小主人就拿鸡蛋做蛋炒饭给外公吃,错拿了一个腌制好的咸鸭蛋,我磕开了壳倒入碗里,蛋黄硬硬的,我说呀,蛋坏了,顺手就将咸蛋倒进了垃圾桶里。
这么些年过去了,我回想起当时的情景,还真的想若时光可以倒流,我当面问问他,外公你是知道咸鸭蛋的蛋黄是硬的吧,就这么无动于衷的看着我一连磕了十个生咸鸭蛋倒进垃圾桶,最终找着生鸡蛋后,结束了这场自以为是的表演。
外公躺在那,我叫着外公,妞妞来了,外公没睁开眼看我也没再说话,妈妈让我们到医院病房外的椅子上等,我等着等着竟睡着了。
大约是凌晨三点,我醒来看到了一个黄黄的月亮,它的光透过走廊上的天窗,映射进来,我沉浸在光影里,心中突然问自己,我是谁,我在干什么,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世界安静的仿佛只有了我自己。
外面有点凉了,月光将我笼罩在光影里,我开始颤抖,害怕地搂紧了自己,这光没有暖和我,反而让我觉得愈发的冷了。
安静医院走廊里渐渐有了人走动声说话声,有大声咳嗽,吐痰声,这世界短暂的寂静沉默后,又开始了它城市的喧哗。
妈妈红着眼睛从病房出来了,然后外公脸上蒙着白布,被从病房推了出来,我紧几步走到妈妈身边想牵妈妈的手,她却大力甩开了我,然后扑到推车上,大叫着爸、爸,你睁开眼再看看我呀。
随后晕倒在了也是刚从病房出来的爸爸的怀里,我当时就在想,我要有个仙女棒就好了,象观音大土那样,棒子轻轻点一点,那死去的人就会活过来了,后来了解到观音大土是用那净瓶里的水,救活了劳苦大众,水是媒介,女娲造人也是泥巴沾了水,甩吧甩吧的众人就出来了,当然贵胄是一个个上手捏的,所以人也有了高低贵贱之分。
认命的人说命不好,没被捏,出生的太随意。
只是我认为结合了现代的医学知识,每个人都是跑得最快的第一名,生而优秀,当然多胞胎除外,没可比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