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民政局门口,等了七个小时,最终等来了沈若雪的爽约短信。
明轩那边有个重要的合作方要见,临时脱不开身,我们改天再约。短短一行字,
连个标点都带着居高临下的冰冷。我没有再像往常那样质问她。而是拨通了我妈的电话。
“妈,我不娶沈若雪了。”电话那头,我妈沉默了良久,最后只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好,
回来吧,家里给你留着饭。”挂掉电话,我看着手机屏幕上那条短信,自嘲地笑了。
又是季明轩。七年了。从大学时代开始,季明轩这个名字就如同一个幽灵,
笼罩在我跟沈若雪的感情之上。他是她璀璨夺目的学长,是她嘴里永远的“榜样”,
是她进入金融圈的“引路人”。而我,陆川,
在她眼中似乎只是一个可以随时安抚、随时搁置的备胎,一个情绪的垃圾桶,
一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港湾。今天,是我们的领证日。我提前一个月预约,
推掉了自己工作室最重要的一个项目节点,换上了一辈子可能只穿一次的白衬衫,
像个傻子一样,从早上九点等到下午四点。我看着一对对情侣甜蜜地走进去,
又满脸幸福地走出来,手里的红本本刺得我眼睛生疼。手机上,
我早上九点发给她的消息我到了,等你,下面至今空空如也。七个小时里,
没有一个电话,没有一句解释。直到最后一刻,才等来这条敷衍的短信。
为了一个男人的“重要合作方”,她缺席了我们最重要的约定。荒唐,可笑。
我将那枚精心准备了半年的钻戒从口袋里掏出来,毫不犹豫地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
戒指落进去的瞬间,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像是我这七年青春落幕的回音。再见了,沈若雪。
再见了,我那卑微到尘埃里的爱情。回到我和她同居的公寓,
空气中还残留着她惯用的香水味——“无人区玫瑰”,高贵又疏离。
这个两百平的大平层是她买的,我曾经天真地以为,这是我们未来的家。现在看来,
不过是我寄人篱下的一座华丽囚笼。我的东西不多,一个行李箱就装完了。七年来,
我为她放弃了保研名额,放弃了BAT的special offer,
放弃了去硅谷深造的机会。我从一个前途无量的计算机天才,
变成了一个围绕她打转的家庭煮夫兼职小工作室老板。我的工作室做些不痛不痒的软件外包,
赚的钱甚至不够她买一个包。她不止一次地当着她那些精英朋友的面,
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我们家陆川啊,没什么大本事,但胜在听话。”每一次,
我都在心底安慰自己,她只是刀子嘴豆腐心,她爱我就够了。如今想来,那不是刀子嘴,
那就是她的真心话。我拉着行李箱走到门口,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沈若雪发来的消息。
别生气了,明轩这次见的是‘北极星资本’的王总,对我们公司上市至关重要。
我这也是为了我们的未来。晚上我早点回来陪你,嗯?后面还跟了一个撒娇的表情。以往,
看到这个表情,我的火气就会消了一半。但今天,我只觉得无比恶心。我们的未来?
是你的未来吧。我平静地回复:“不必了,你的东西我一样没动。我的东西,
我已经全部带走。这七年,多谢你的‘照顾’。从此,一别两宽,各生欢喜。”点击发送,
然后将她所有的联系方式——微信、电话,全部拉黑。一气呵成。做完这一切,
我感觉胸口堵了七年的那块巨石,终于被搬开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手机立刻疯狂地响了起来,是座机打来的。我猜是沈若雪用办公室电话打的,
毫不犹豫地挂断,关机。世界清静了。我打车直奔高铁站,买了最近一班回老家的票。
我的老家,是一个以农业和旅游业为主的江南小城。这里没有京州的繁华和快节奏,
却有我最踏实的根。高铁上,我翻出了一张尘封已久的名片。那是我三年前,
在一个技术峰会上遇到的一个人,也是我的大学学长,陈浩。
当时他对我做的一个关于“农业大数据和AI病虫害防治”的模型非常感兴趣,
想拉我一起创业。我那时满心满眼都是沈若雪,婉拒了他。我说我要留在京州陪我女朋友。
陈浩当时一脸惋惜地对我说:“陆川,你的才华不该被埋没在一个女人身上。记住,
男人安身立命的根本,永远是自己的事业。这是我的名片,什么时候想通了,随时来找我。
”现在,是时候了。我拨通了陈浩的电话。“喂,哪位?”电话那头有些嘈杂。“陈浩学长,
我是陆川。”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下来,随即是陈浩惊喜的声音:“陆川?我靠,
你小子终于舍得给我打电话了!怎么,在京州呆腻了?还是被你的那位总裁女友给甩了?
”他的话一针见血。我苦笑道:“都沾点边。我现在在回老家的路上,你之前的提议,
还有效吗?”“有效!太有效了!”陈浩的声音兴奋得破了音,“兄弟,你赶紧回来!
我这边场地、团队都拉起来了,就缺你这个灵魂人物!我等你!”挂了电话,
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第一次对未来充满了期待。再见了,京州。再见了,
沈若雪和她的季明轩。属于我陆川的人生,现在才刚刚开始。回到老家,父母没有多问一句,
只是默默地给我做了一大桌子我爱吃的菜。饭桌上,我妈给我夹了一筷子红烧肉,
轻声说:“人这一辈子,谁还没爱错过人?翻篇了,咱就好好过日子。
”我爸则倒了一杯酒给我:“爷们儿,有啥事,喝顿酒,睡一觉,明天太阳照样升起。
家里永远是你的后盾。”我眼眶一热,一口将杯中酒饮尽。第二天,我便和陈浩见了面。
陈浩比三年前黑了也瘦了,但眼睛里的光却更亮了。
他带我去了他的“根据地”——位于城郊的一个农业科技产业园。
他租下了一个巨大的孵化器办公室,还带着一个十几个人的小团队。“怎么样,陆川,
我这摊子铺得还行吧?”陈浩拍着我的肩膀,一脸骄傲。我看着他办公室里挂着的白板,
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关于智慧农业的构想和技术路径,内心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你这三年……一直在坚持?”“那当然!”陈浩递给我一瓶水,“我坚信,
我们国家未来农业的希望就在于科技。我这点三脚猫功夫只能搭个架子,你来了,
我们才能给它注入灵魂!”我没有丝毫犹豫,当即决定入伙。我将自己这些年攒下的积蓄,
加上父母支持的一部分,凑了五十万,全部投了进去,占了公司百分之四十的股份,
担任CTO。我们的公司,取名“星禾科技”。寓意着我们要做农业科技领域里,
那颗最闪亮的星。接下来的日子,我彻底沉浸在了代码和算法的世界里。那种久违的,
创造的快感,让我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兴奋了起来。我和团队没日没夜地干,
优化我当年那个模型的算法,结合无人机技术、物联网传感器和大数据分析,
开发出了一套完整的智慧农业解决方案。它可以实现对农田的实时监控,精准识别病虫害,
并自动调配无人机进行精准喷洒农药,或者进行水肥一体化管理。相比传统农业,
我们的方案能节约百分之三十的农药化肥,提升百分之二十的产量,并且极大解放了人力。
但理论终归是理论,我们需要一块试验田。我和陈浩跑遍了本地的种植大户,磨破了嘴皮子,
人家都把我们当骗子。“啥?用无人机看病?小伙子,我种了一辈子地,
还没听说过这么玄乎的事。”“你们这套东西得多少钱?有这钱我多请几个人工不香吗?
”我们处处碰壁,团队的士气也有些低落。就在我们一筹莫展的时候,
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那天,我们正在办公室里开会复盘,一个穿着干练职业装,
气质清冷的女人走了进来。“请问,陆川和陈浩哪位是负责人?”我和陈浩对视一眼,
站了起来。女人自我介绍道:“我叫苏晴,
是咱们市新成立的‘现代农业发展办公室’的主任。我听说了你们‘星禾科技’,
对你们的项目很感兴趣,能具体介绍一下吗?”这简直是久旱逢甘霖!我和陈浩精神一振,
将我们的项目方案、技术优势和未来前景,详细地向她做了一遍演示。苏晴听得非常认真,
时而点头,时而提出一些非常专业且一针见血的问题。等我们介绍完,她沉吟片刻,
然后说:“理论很完美,但我需要看到实际效果。这样吧,市郊有一个国营的示范农场,
我可以协调出一千亩地给你们做试验田。如果效果真如你们所说,
政府将给予你们最大的政策扶持和资金补贴。”我和陈浩激动得差点跳起来!“苏主任,
您放心!我们一定拿出让您满意的成果!”在苏晴的帮助下,
我们很快就在示范农场部署了我们的全套系统。接下来的三个月,我几乎是吃住在了农场。
每天都亲自操控无人机,采集数据,优化算法,处理各种突发状况。
苏晴也几乎每周都会来农场视察进度,她不是那种只坐在办公室里听汇报的领导,
而是会亲自穿上雨鞋,走到田间地头,和我们一起观察作物的生长情况。她看我的眼神,
充满了欣赏和信任。那是一种,我从未在沈若雪眼中看到过的光。这期间,
我彻底和过去的生活割裂。京州的一切,都仿佛是上辈子的事。只是偶尔,陈浩会拿着手机,
贱兮兮地凑到我面前。“哎,陆川,你那位前女友,好像过得不太好啊。”我瞥了一眼,
是沈若雪的朋友圈。以前她的朋友圈,
都是各种高端酒会、海外度假、和季明轩并肩作战的加班照,配上一些云淡风轻的文字,
尽显精英范。而现在,画风突变。家里乱得像猪窝,也没个人收拾。
配图是凌乱的衣帽间。又是胃痛的一天,好想喝口热粥。配图是一盒胃药。
原来一个人开长途这么累。配图是她疲惫的自拍。每一条,都充满了意有所指的抱怨。
我知道,她在怀念我的好,想让我看到。可惜,她不懂。当一个男人真正放下的时候,
你的任何风吹草动,在他看来,都与路人无异。我连点开看大图的兴趣都没有。
陈浩啧啧感叹:“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不过话说回来,你那个情敌季明轩,
最近可是春风得意啊,听说他们‘寰宇资本’马上就要主导一个大项目了。
”我淡淡一笑:“与我无关。”我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即将到来的丰收上。三个月后,
试验田迎来了收获季。结果震惊了所有人。经过测产,我们“星禾科技”的试验田,
水稻平均亩产比旁边传统种植的对照田,高出了百分之二十二!而且由于用药精准,
农药残留检测结果远远优于国家标准!在市政府组织的成果发布会上,我们的技术一鸣惊人!
各大媒体争相报道,我们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城,因为“智慧农业”上了好几次省级新闻。
订单像雪花一样飞来。当地的种植大户们,之前对我们爱搭不理,现在排着队上门求合作,
几乎要把我们办公室的门槛给踏破了。苏晴也兑现了她的承诺,
给我们争取到了一笔五百万的政府无息贷款和一系列的政策扶持。“星禾科技”,一夜之间,
从一个岌岌可危的初创团队,变成了本地最炙手可热的明星企业。庆功宴上,
所有人都喝高了。陈浩搂着我的脖子,哭得像个孩子:“兄弟,我们成功了!
我们真的成功了!”我也忍不住眼眶发酸。这几个月的辛苦,值了。苏晴端着酒杯走了过来,
她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陆川,祝贺你。你证明了你的价值。”我看着她明亮的眼睛,
真诚地说:“应该是我谢谢你,苏主任。没有你的信任和支持,就没有星禾的今天。
”“叫我苏晴吧。”她举起杯子,和我的轻轻一碰,“我相信,这只是一个开始。”是啊,
这只是一个开始。就在我们公司步入正轨,准备大展拳脚的时候。
一个我以为再也不会有交集的人,却突然出现了。那天,
我正在办公室审核一份新的合作协议,秘书敲门进来,表情有些古怪。“陆总,
楼下有位姓沈的女士找您,说是您的……朋友。”我手里的笔,顿住了。沈若雪。
她怎么会找到这里来?我沉默了几秒,说:“让她上来吧。”有些事,终究是要当面了结的。
五分钟后,我的办公室门被推开。沈若雪走了进来。她还是那么漂亮,
穿着一身得体的香奈儿套装,妆容精致。但眉宇间,却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憔悴与不安。
她看到我,眼神复杂。有惊讶,有审视,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情绪。“陆川,
你……你现在混得很好啊。”她打量着我宽敞明亮的办公室,语气干涩。我靠在老板椅上,
姿态放松,神情淡漠:“托你的福,离开了你,我确实过得还不错。
”我的冷淡让她有些措手不及。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从她的爱马仕包里,
拿出了一份文件,推到我面前。“这是什么?”我问。“一份投资意向书。”她看着我,
眼神里带着一丝她惯有的优越感,“我和明轩商量过了,
‘寰宇资本’准备领投你们星禾科技的A轮融资,五千万,换你们百分之二十的股份。
这对你,对星禾来说,都是一个一步登天的机会。”她说完,便好整以暇地看着我,
似乎在等待我的感激涕零。在她看来,这是一种恩赐。是她,沈若雪,
再一次“提携”我这个前男友。我拿起那份意向书,粗略地扫了一眼,然后轻笑出声。
“寰宇资本?季明轩?”我抬起眼,目光锐利如刀,“沈若雪,你是不是觉得,
全世界都该围着你转?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接受一个抛弃我的女人,
和一个毁了我七年感情的男人的‘施舍’?”沈若雪的脸色瞬间白了。“陆川,
你怎么能这么说?我这是在帮你!你知道有多少初创公司哭着喊着求我们投资吗?
有了寰宇的背书,你们星禾才能真正走向全国!”“帮我?”我站起身,一步步走到她面前,
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里?在我为了我们的未来,
放弃一切的时候,你是怎么对我的?现在,我靠自己站起来了,你跑过来说要帮我?沈若雪,
你不觉得太晚了吗?”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一记耳光,狠狠地扇在她脸上。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眼眶红了。“我……我知道我那天不对,我后来不是道歉了吗?
我以为……我以为你只是闹闹脾气,过段时间就会回来的……”“我不是在闹脾气。
”我打断她,“我是彻底死心了。在你为了季明轩,
第七十七次对我失约的时候;在你当着你朋友的面,
说我没本事的时候;在你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我的付出,
却连一句肯定都吝啬给予的时候……我就该死心了。”“沈若雪,
我们早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带着你的投资意向书,和你高贵的季明轩,滚出我的公司。
”我下了逐客令。沈若雪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她脸上满是不可置信。“陆川,
你不能这样对我!我们七年的感情,难道在你心里就一点分量都没有吗?”“有。
”我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正因为有,所以当它被你亲手碾碎的时候,我才会这么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