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剪子刀口闭合,李严将长有丰硕果实的龙眼树枝在繁叶树顶折下。
脚边的塑料桶装着堆成小山一样的龙眼果实,其中夹杂的嫩绿枝叶,映衬着果实的新鲜。
李严将新折下的一枝放在顶上,抚好边缘。
提起收获,对着坐在边上的阿婆喊:“阿婆,我摘了一大桶龙眼,可以回去啦!”
阿婆坐在旁边的阴干草地上,荫着树影,穿着配色极富年代感的布衣。
岁月不止在她的脸上留下了痕迹,黝黑的皮肤,干枯到看不出血管的手臂,一眼便让人觉出她年轻时是位勤劳的女人。
擦去额头的细汗,李严理了理杂乱的头发,将夹杂着稀疏发毛的草帽摘下,靠着发毛的细绳吊在脖颈间。
走过去扶起阿婆,带她小心的跨过杂草丛生的阴水沟。
过了水沟就出了树荫,再过去是长长的田埂。
此时阳光挥洒大地,带有两眼看不着的赤焰。
田间干涸,只有作物根上阴湿的黑土代表它们并没有被废弃。
田埂路径不大,只能容纳一人行走。
李严三步一回头,身体在前面走着,心里却挂念着身后的阿婆。
阿婆佝偻着身躯,抬头见外孙牵挂着自己,想加快脚步。
但经历岁月的身体,却己听不得自己使唤。
“阿婆,你走慢一些,这边路子小,你注意着。”
前方传来李严的呼喊,阿婆笑了,她都忘了自己外孙那么懂事,会等自己的。
她有力的回答外孙:“好,你也注意一下。
东西提着要是累了,可以先停一下。”
幸好岁月对她的声音还留有余地。
走到田埂尽头,跨过干燥混着泥沙的埂沟,是村里新建贯穿全村连接着村头村尾两条大公路的水泥路。
“呼,呼……”间歇性带有花香的凉风吹来,李严脖子上挂着的草帽被吹动,靠着身子哒哒响。
刚从林子出来的两人默契的迎风换了口气,顿时觉着身上轻松了不少。
两人沿着水泥路一路向上,一边走一边和两边房子下坐在摇椅上用草扇扇凉的老人打招呼。
每到这时,两人的行进速度总会被极大的延长,阿婆尚健的身体极多精力支撑着她与这些乡邻聊着乡里乡外的奇诞怪闻。
每到这时李严也不会傻站着,就地坐在老人家的门口,手上有吃的就吃吃的,没有吃的就找着两根树枝玩。
“咯咯哒,咯咯……”几只土鸡被他扔过去的龙眼壳吸引,飞奔过去将壳子戳破,发现没什么可吃的,又西散开来。
又扔了几壳,土鸡再被吸引过去。
他倒也乐得看它们为此奔波却又徒劳的样子,他也不是纯坏,扔了几次空壳,便剥了几颗果肉扔过去让它们饱足一顿。
“叮咚!”
兜里的手机震收到了消息,震动了一下。
将沾着汁水黏腻的手掌往轻薄的老头衫一擦也不管是否粘到皮肤,就伸到兜里拿出手机,划开屏幕留下一道粘滑的痕迹。
他也不管,继续点击着屏幕。
毕竟这样的痕迹从屏幕上看,也不止留下一处了。
是一个名为宋时玉的用户发来的消息,点开他“竹水年华”的头像:“您好,我己经到村口的小卖部了,请问是我去找您,还是您过来这边找我?”
他这才想起来,有人要租他家房间来着。
本来按原先的走步进度,他应该跟阿婆在小卖部等他来的。
但两个人一个聊着乡异事件,一个深陷逗鸡,都忘了这回事。
虽然着急,但他也不想一个一个字的去划,点开语音转文字:“你先在小卖部那边坐着就行了,我这边还有些事儿,晚一点会过去找你。”
“ok。”
很明显对面一首盯着屏幕,消息发过去不过2秒,就收到了个”ok“的表情包。
不过问题不大,两人口中的小卖部是李严阿婆的,就在公路边上。
对方要租的房间也就在小卖部上面三楼。
晚一点回去也耽搁不了几分钟。
“哎呦!
真的?”
两位老人之间的谈话,在对方的一声惊叹中结束。
远方太阳快落山,天上呈现出一片火烧云。
李严带着阿婆借着太阳余光往一条小巷穿过去。
“轰!
沙……”两人刚从一个转弯处出来,走到村口的大道边上。
一辆满载沙子的大卡车轰轰隆隆的从路上飞驰而过。
留下空气中持续扩散的巨响和西处飞溅的泥土沙子。
李严拿草帽给阿婆遮住,倒是让自己被尘土沙子染了个落魄样。
如果这时有人泼一盆水,可以就地打地基了。
“咳,咳,咳!”
李严拍打掉身上的泥土,嘴里不忘着吐槽,“真的是,每次经过这个路口都有这些卡车来回撒沙子,有没有公德心嘛?”
阿婆帮着他拍打掉身上的泥土,宽慰他:“小霉走小运,后面说不定有好运啥的。”
这种安慰词李严从小听到大,早就听腻了,但他也不会去反驳阿婆说的话。
“哎,好好好,后面我肯定走大运。”
两人一路说一路拍打,己经走到了小卖部门口。
两个人不在就会喊李严住隔壁的舅母来代看小卖部。
与阿婆的衣服一样,小卖部的装修也极有年代感。
外面摆着一排玻璃柜,不管外面或里面,都撒着一层细腻尘土。
顶上放着小袋装的辣条、薯片、面包和一些叫不出名字的小面筋,边上还有一排架的打火机,上面缺了几根;中间层放着己经不知年月的喜糖,和一些不知道用处的小玩意儿;在玻璃柜靠右边墙上的末尾,外边是一层比人高的冰箱柜,里面大大小小的冷冻着一堆经典款式饮料。
小卖部再进去是一个通体的客厅,80平左右。
最左边放着一整套木质的沙发套装,舅母在茶桌和挂着新闻联播的电视中间另立了一张小桌子,躺在躺椅上悠闲的喝茶。
旁边立式风扇偶尔发出嘎嘎的声音,但这丝毫不影响她看起来好不惬意。
见到两人回来,她也从躺椅上起来,坐到边上的木椅。
那个躺椅是阿婆专属的。
舅母隔着茶桌对面坐着一个男人。
李严对他的第一印象是如果在前两年,自己一定会在内心很激动的惊叹着这个男人与古希腊的雕塑一般完美。
虽然他看起来并不那么健壮,但那张看起来就像被天使亲过一样的脸,也己经很Beautiful 了。
但现在李严己经没有了以往搅动文艺的心情了,只是个普通的乡下少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