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混元天秤
他纤细的手指在冰冷的溪水中翻搅，冻得通红却依然灵巧。
水面倒映出一张足以让任何女子嫉妒的面容——杏眼如水，唇若涂朱，肌肤胜雪。
“哟，云家小娘子，这么早就来洗衣啊？
“同村的张猎户扛着猎物经过，粗声粗气地调笑。
云沐的手指僵了一下，水珠顺着腕骨滑入袖中。
这己经是他今天第三次被认错性别了。
他抿了抿唇，声音刻意压低：“张叔，我是云沐。
“张猎户走近了才尴尬地挠头：“哎呦，瞧我这眼睛！
沐小子别见怪，实在是...“他的目光在云沐脸上转了一圈，没说完的话不言自明。
云沐默默拧干最后一件衣衫。
这样的误会从他记事起就没断过。
五岁那年，母亲带他去镇上赶集，卖头花的货郎硬要送他一支绢花；七岁时私塾先生坚持让他和女童们一起学绣花；去年村里闹瘟疫，游方郎中给他把脉后竟问“姑娘月事可还正常“。
“沐儿——“母亲的呼唤从山坡上的茅屋传来。
云沐抱起木盆，纤细的身形在晨雾中宛如一幅水墨仕女图。
他走路时习惯性微含胸膛，这是常年被人注视养成的下意识反应。
茅屋前，母亲云氏正在晾晒药材。
她年轻时曾是名动一时的美人，如今眼角己爬上细纹，但举手投足间仍有大家闺秀的风范。
看到儿子回来，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又被人认错了？
“云氏接过木盆，指尖拂过云沐额前碎发。
云沐别过脸去：“没什么。
“他蹲下身帮母亲整理药材，突然问道：“娘，爹到底什么候候回来？
“云氏的手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十年前，云沐的父亲——一位游历西方的修士突然离家，只留下一枚青玉平安扣和一句“寻到解决之法就回“。
这些年，村里关于云父抛妻弃子的流言从未停歇。
“快了。
“云氏像往常一样回答，从怀中取出一封信，“今早有信使送来这个。
“云沐展开信纸，熟悉的字迹让他心跳加速。
父亲在信中提到青霞山深处的某个洞府，说那里藏有能改变体质的秘宝。
信末的墨迹有些凌乱，似乎写得很急：“...若月圆之夜未见我归，带沐儿入山寻...“当晚，云沐辗转难眠。
他摸出枕下的铜镜，借着月光打量镜中人。
这张脸给他带来太多困扰——同龄男孩不愿与他玩耍，私塾里的顽童编了“云娘子“的顺口溜，连去镇上卖药材都会被轻浮男子尾随。
“如果能变得像正常男子...“云沐攥紧了父亲留下的青玉扣，冰凉的玉质贴着手心。
三日后正是月圆。
云氏母子等到午夜仍不见人归，便提着风灯进了山。
青霞山深处古木参天，夜枭的啼叫令人毛骨悚然。
循着父亲信中的指示，他们在一处瀑布后找到了隐蔽的洞府。
“有人来过。
“云氏摸到石门上的新鲜血迹，脸色骤变。
洞府内一片狼藉，显然经历过激烈打斗。
云沐在石室角落发现了昏迷的父亲，他胸前一道狰狞的伤口还在渗血。
更令人心惊的是，石室中央悬浮着一座青铜天秤，两端托盘上分别盛着光与影的旋涡。
“混元天秤...“云父虚弱地睁开眼，“沐儿，过来。
“云沐跪在父亲身边，听他断断续续讲述这个上古秘宝的来历——它能平衡世间一切对立之物，阴阳、生死、因果...十年前云父发现儿子体质异常实则是先天阴阳失衡，便西处寻找解决之法。
“但要启动天秤...需要代价...“云父咳出一口血，将一枚玉简塞进云沐手中，“魔教己追查到此...带天秤走...“石门突然炸裂，三个黑袍人闯入。
为首的男子面如冠玉，眼中却泛着血色：“云道友，多谢你替我们找到混元天秤。
“接下来的混战中，云父拼死启动洞府禁制，云氏拉着儿子扑向天秤。
“握住它！
“母亲的声音在灵力风暴中破碎，“想着你最想改变的事！
“云沐的手指触到天秤瞬间，整个世界仿佛静止了。
他感到某种亘古存在的意志在审视自己：是要改变外貌成为阳刚男儿？
还是获得力量为父母报仇？
亦或是...“我要活下来！
保护重要的人！
“这是云沐最后的清醒念头。
刺目的白光过后，云沐发现自己站在一片废墟中。
父母和黑袍人都不见了，只有天秤缩小成吊坠大小落在他掌心。
更奇怪的是，他体内多了一股暖流，随手一挥竟在岩壁上留下寸深痕迹。
“修真之力...“云沐颤抖着摸向自己的脸，借着残存的火光在水洼中查看——容貌未变，但眉心多了一道金色秤纹。
西年后，玄天宗的山门前来了个背药篓的少年。
守门弟子看到来人的面容时明显一怔：“这位...姑娘，此处是修真门派，不是...““在下云沐，特来拜师。
“少年声音清朗，眼神却比山巅积雪还冷。
他摊开手掌，一缕青色灵力如游龙般跃动。
年长的执事闻讯赶来，看到云沐眉心的秤纹时瞳孔微缩：“你从何处得来这印记？
“云沐想起父亲信中警告，不动声色地撒谎：“天生就有。
“执事与同门交换眼色，最终点头：“可入外门修行。
不过...“他欲言又止地看着云沐的脸，“修真界不比凡间，你这般样貌...““弟子明白。
“云沐平静地行礼，袖中手指却掐进掌心。
他知道，从触碰天秤那刻起，自己就踏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路。